106章 就藩
作者:罗姽      更新:2022-04-22 15:33      字数:2451
  “这两位都是我的心腹亲兵,由他们一路送你们往越州去。”叶衫从衣襟里摸出几封信缄,双手捧给卫筠,“这是我求右相(姜希圣)给这一路州郡长官写的书信,这一路去越州所经郡县,有好几位长官都是右相的门生故吏,你们这一路去若是遇到什么麻烦,可以持右相的手书去找地方官。”
  卫筠接过信缄郑重揣进怀里,对叶衫感激不尽,深深一福道:“殿下的恩情,我们母女铭感于心,日后当粉身碎骨以报!”
  叶衫连忙还了一礼:“夫人言重了,衍只希望夫人和小姐保重自己!”
  叶衫又转头让亲兵奉上两匣金饼,卫筠说什么不肯收,推拒了半晌,最后拗不过叶衫,只得收下。
  叶衫抬目四顾,见行囊已经收拾好堆放在桌上,慕卿卿却不见踪影。
  卫筠察言观色,知道他在寻找女儿,了然一笑:“卿卿大概在后院跟小歌道别。”
  “那我……我去催一催。”叶衫俊脸微红地说道。
  卫筠微微一笑:“去吧,去吧!”
  叶衫刚转过游廊,见两位少女并肩坐在廊下喁喁而谈,春日晨光落在她们身上,一个穿着黑色劲装,双手抱剑,如墨长发用丝带在发顶束了一个马尾,冰肌胜雪,冷艳桀骜,美得惊心动魄。
  另一个素白罗裙,长发如缎,听见脚步声,她微抬螓首,见是叶衫,举手掠起长发,露出雪白面颊如昙花,乌沉沉的眸中泛起丝丝柔情。
  叶衫按捺下悸动的心神,温文尔雅地道:“慕小姐,该走了。”
  慕卿卿目中流露出万分不舍,越发衬得星眸似水:“你不送我们么?”
  如歌突然站起身,抱剑沿着廊道走开了,她从叶衫旁边走过时,叶衫才发现她个子好高,侧颜冰艳绝美,好似冰雪雕砌而成的美人。
  如歌走开后,叶衫在慕卿卿旁边坐下,一缕淡雅的清香袭来,令他心荡神摇,定了定神方道:“抱歉,我不能送你们出城,城门尉认得我……”
  “以后,还能再见面么?”慕卿卿眼里漾着点点泪光,似映着溪光流银,跃动碎月万点,光华不定。
  叶衫的眼神微带迷离,英挺的剑眉忽然染了几许悲伤:“只要我还活在世上,定要再次见到你!”
  “你怎么说这样不吉祥的话?”慕卿卿心中一痛,抬起纤纤玉手欲捂住叶衫的薄唇。
  叶衫趁势捏住她的手,轻轻握在掌心:“你不知道宫廷险恶,你的表哥,也就是我的二哥(循哥儿),不就是不明不白地死了么……”
  慕卿卿惊讶地睁大了眼:“他不是谋反未遂,畏罪自尽的吗?”
  叶衫惨淡一笑:“外人永远不可能知道真相……”突然他眼神一凛,放开她的手,退开两步,“我不该跟你说这些,你纯真无邪,不该知道这些……”
  说罢转过身去:“时辰不早了,走吧!今日你们想在常平郡歇脚住店,就必须巳时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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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衫送走卫筠、慕卿卿母女,骑马回到王府,刚踏进府门,一群羽林军冲上来将他围住,为首一人正是父皇的心腹、禁军统领于阗。
  奕六韩登基后,把自己的豹跃军编入羽林军中,让于阗担任羽林中郎将。
  “皇上命末将把魏王殿下绑了带去!魏王,得罪了!”于阗高举奕六韩的九龙金令牌。
  叶衫如同五雷轰顶,顿觉天塌地陷,耳边嗡嗡作响,来不及做任何抵抗,就被一拥而上的羽林卫缴了武器、押跪在地、七手八脚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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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花大绑的叶衫被扔到奕六韩御书房的紫檀透雕螭龙御案前。
  他的头被羽林卫们狠狠往下摁到金砖地上,只能用眼角余光飞速一扫,看见了跪在旁边的武玥。
  一瞬间,他的心彻底凉了。
  一定是武玥把他卖了!
  现下,矢口否认肯定不行,武玥是他打周霸侯时俘获的,虽然俘获后立即上缴。
  但之后他又悄悄地到女俘营去找过她,当时有几个和她关押在一起的女俘看见了。
  他正在迅速思谋该如何应对,只听一声霹雳雷霆般的暴吼传来:“孽子!这女的是你送进宫的,是也不是?!”
  “是我!”叶衫没有半分犹豫地大声承认。
  奕六韩反倒一愣,翻滚在喉间正要出口的怒骂,突然噎住了。
  他完全没想到叶衫承认得这样干脆。
  屏风后的苏葭湄也怔住了,她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叶衫肯定会狡辩。
  奕六韩在一瞬间的愣怔之后,一掌狠狠击在案上:“逆子!你收买女俘送入掖庭,图谋不轨,欲夺储位,你可知罪!”
  叶衫猛地抬头,嘶声大喊:“儿臣的确收买了这个女俘,但并不是为了争夺储位!”
  奕六韩勃然大怒,黑眸中仿佛有雷电交迸:“不是为了争夺储位,你为何收买女俘送入掖庭,又让她贿赂教坊司女官,以求在朕寿宴上跳独舞?
  她都已经招了,你给了她黄金百镒,珍宝两箱,放在城南一所宅子的地窖里!朕已让人找到了赃物!你还不招认?
  你让她力争得到朕的宠幸,然后在朕枕边诋毁皇后、为你美言,可有此事?说啊!”
  叶衫满目泪水,大声喊冤:“父皇!我是收买了她,不过不是为了让她诋毁皇后助我夺储,而是儿臣听说父皇要将我分封到藩镇去,远离娘亲!儿臣是想让武玥帮我在你枕边求情,不要让我就藩——武玥,你受了何人指使,竟敢胡乱攀咬我!”
  武玥大惊失色,娇美的脸褪尽血色,战战兢兢爬向奕六韩的御案:“皇上,妾说的都是大实话!三殿下他确实让我力争得到圣宠,还让我诋毁皇后,助他夺得储位!”
  叶衫声泪俱下地大声疾呼:“父皇,儿臣没有啊!儿臣自幼与大哥兄弟情深,您可都看在眼里的!儿臣从无夺嫡之心,太子之位非大哥莫属,大哥位居嫡长,德才兼备,仁厚孝慈。
  您以弓马得天下,是创业之主;大哥以仁厚得人心,是守成之君!我虽军功胜过大哥,然而太平盛世,当偃武修文,正需要一位与民休息的仁君!而不是如我这般只会打仗的武夫!”
  奕六韩胸中一震,眸中的怒火仿佛被一块巨冰压下,渐渐低沉下去,大火之后黑沉沉的灰烬暗影在他眼底蔓延开来。
  他的目光缓缓从儿子身上移到那个绝色女俘身上,她正扑倒在御案下不住磕头:“皇上,魏王殿下欺君罔上!妾妇句句真言,若有诬陷,叫我死无葬身之地!”
  叶衫泪流满面,声嘶力竭地呼喊:“父皇,你宁可相信一个女俘的话,也不相信亲生儿子么?”
  奕六韩只觉脑中一片混乱,许多年前,他也曾这样跪伏在父亲面前,大声喊冤。
  父亲以为他逼奸了庶母元结绿。
  之前父亲身边的长随曹叔曾对他说:“王爷说三公子可以去温泉池沐浴。”他因此才敢进入父亲的温泉殿泡澡。
  然而事后,曹叔却矢口否认自己说过这话。
  当时奕六韩真是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此时此刻,他应该相信儿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