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 依然爱
作者:罗姽      更新:2022-04-22 15:32      字数:2988
  苏葭湄和叶姝的銮驾刚走到后宫通往前朝的凤阳门,两个奕六韩的亲兵高举着令牌一路穿过层层宫门卫士,惊恐万状地奔来。
  簇拥在苏葭湄和叶姝銮驾周围的羽林军,见到那两个亲兵高举的晋王金令牌,连忙让开一条通道。
  苏葭湄撩起车帘,两个亲兵直接跑到她的銮與下,大口地喘着气,声音里透着彻骨恐慌:“王、王妃……王、王爷遇刺了!”
  这时叶姝也撩开了车帘,朝这边张望,心头笼罩了不祥的预感。
  隔着两丈远,她听不清亲兵的话,却清楚地看见母妃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无比惨白,就连嘴唇都失了血色,不住颤抖。
  叶姝心里咯噔一下,正要问个究竟,却见母妃迅速镇定下来,严厉地盘问那个亲兵。
  亲兵简洁地将慕如歌刺杀奕六韩的过程禀报给苏葭湄听。
  苏葭湄抿着苍白的唇,攀着车帘的玉手微微颤抖,然而,等她能够发出声音,她的声音已经控制得冷静平稳,充满力度与威严:“于阗让你们两个来禀报我时,还告知其他人了吗?”
  “除了派人去请太医,于阗统领只让我们来禀报王妃,不让告诉任何人。”
  苏葭湄颔首,“你们现在回去告诉于阗,立刻封锁消息,丞相府内今日目睹慕如歌刺杀王爷的人等均不准离开府衙。”
  “是!”两名亲兵领命后飞速离去。
  苏葭湄又招手把叶姝叫到自己銮舆前:“姝儿,你父王遇刺了,虽无性命之忧,但亦受伤不轻。现在,母妃要你赶紧带一队羽林卫去把皇帝控制起来,以免别有用心的人趁此机会利用皇上。”
  叶姝吓得四肢冰凉,全身发抖,然而触到母妃冷静坚稳的目光,立即涌起一股勇气,强自镇定下来,应诺而去。
  苏葭湄接着唤来一名心腹侍卫,解下令牌给他:“你即刻去找牙门军都督苏闳,告诉他立刻派兵封锁大鸿胪寺的驿馆,在京城的所有城门设路障盘查出城人等。务必要把云舒捉住!兵符和调令我稍后派人送过去!”
  吴令禾因受循哥儿谋反牵连,被革除了牙门军都督职位。之后,苏葭湄设法把族兄苏闳,从益州刺史调任牙门军都督。
  牙门军负责京城的巡防、治安和各个城门的管理,是京城内的重兵之一。
  苏葭湄让四哥苏闳出任这个要职这才不久,没想到今日就派上了大用场。
  按照梁制,调用牙门军必须要有兵符和加玺的调令,但是兵符和玉玺都在奕六韩手里,等赶到丞相府,只怕云舒早已经逃遁。幸好牙门军都督是四哥苏闳,苏葭湄才能不走规程就调兵。
  布置完这几项要务,苏葭湄命车驾起行,火速赶往丞相府。
  路上,她问坐在她车里的少年予晢:“你都听见了?”
  予晢点点头,眼睛睁得大大的,脸色也有些苍白:“没……没想到……云舒师叔她……师父怀疑她和天心师叔在搞鬼,但……但没想到她竟敢……”
  苏葭湄凝目注视予晢:“你师父不知道慕如歌和王爷的关系,怎可能料到云舒胆敢行刺。此事不怪你师父,他派你来知会我,我已经感激不尽,容后再报!若非王府的人扣押你,本来咱们能阻止这场刺杀。如今王爷中了喂毒的暗器,云舒是你们九华派的人,若你知道解毒之法,请一定要设法救我家王爷!”
  说着苏葭湄伏身拜了下去,给这个来自草莽、小她十多岁的少年行了大礼。
  吓得予晢连忙扶起她:“不、不、不,王妃快起来……师父说了王妃若有差遣,让我倾尽全力襄助……你切莫给我行此大礼,我、我受之有愧……”
  美丽高贵的王妃竟给他跪下磕头,可把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少年吓得手忙脚乱。
  苏葭湄却倔强而坚持地给他磕了头,急得少年也跪在车厢内叩首还礼。
  车驾终于到了丞相府衙,苏葭湄带着予晢跳下车與,疾步冲进衙署。
  苏葭湄见衙署内一切井然如常,心下稍稍放心,然而对夫君的挂念又让她的心再次提起来。
  奕六韩被就近安置在书房后连通的卧室。
  床边的银吊子里煮着药汤,两名太医正在为他行针,将银针扎入几处要穴以阻止毒性顺着血脉蔓延。
  于阗守在床榻前,听见亲兵传报王妃来了,他转过身来跪倒在地,愧悔交加,声音哽咽:“我等护卫王爷不力,致使王爷罹难,请王妃责罚!”
  苏葭湄看见夫君双眼紧闭躺在床上、裸露的上身扎满了银针,心中焦灼疼痛得有如火烧,恨不能把这些亲兵们通通处死,但她知道不能,抬手作了个安抚的手势,命于阗起身,问道:“喂毒的暗器呢?”
  于阗忙端上一个铜盘,盘中放着数枚蓝幽幽的形似梅花的暗器。
  苏葭湄侧首示意予晢,予晢忙上前先闻了闻暗器,然后让人打来一碗水拈起一枚放进碗里,用指尖沾了一点水尝了尝。
  “的确是我们九华派独有的毒药,叫做‘鬼蝙蝠’,主要由五味毒药调配而成,分别是葫蔓藤,断肠草,吻葛,大茶药,血矮栗。”
  予晢说完,两名太医互看一眼,其中一人言道:“我二人料中了其中四味药,独未料到有血矮栗……”
  两名太医又将他们用的药方细细告诉予晢。
  予晢拧眉道:“药方没错,但是缺了一味要紧的黄猛草,若没有这味黄猛草,毒性无法根除,会留后患。黄猛草只有我们九华山摘星崖下的映月潭边才有!”
  苏葭湄脸色发白,颤声问道:“若你立刻回九华山为王爷寻来此草,来得及否?”
  予晢眉头紧锁,怯怯地望着苏葭湄:“难说……我只能尽力而为……”
  “若是没有此味草药,会留下何等后患?”
  “毒性会侵蚀大脑,可能会有碍视物……”
  苏葭湄眼中涌起泪花,站起身来,提裙跪倒在地,重重的一个响头磕在青玉石地砖上:“予晢,求你救救我家王爷!若你救得我家王爷,富贵任你索取,天下与你共享!”
  这是她第二次向这个少年下跪磕头。
  “王妃使不得!使不得!”予晢慌忙跪下还礼,也在地砖上“咚咚咚”地磕起响头来。
  苏葭湄让于阗把予晢扶起来,让人拿来一盒金饼给予晢:“这是你来去的资费,你先拿着,只要你带回解药,我立即赏你黄金万两,豪宅一座!我写字据为证!”
  “不敢,不敢,师父说过,王妃对他有大恩,我岂敢受王妃之惠……”
  苏葭湄却坚持让人研墨铺纸,亲笔书写字据,盖上自己的私印和奕六韩的王印。
  然后让于阗随同予晢一道,即刻出发去九华山。
  亲自送于阗和予晢离开后,苏葭湄返回卧室,两名太医行完针已是大汗淋漓,向苏葭湄禀报说,已经施针护住奕六韩的心脉,阻止了毒性的蔓延,暂且无有大碍了。再过些时辰奕六韩应该会醒来,届时可以给他喂服药汤。
  苏葭湄点点头,上前坐在奕六韩枕边,俯身听了听他的呼吸,果然比刚才平稳。
  她这才让两名太医下去,到旁边的厢房歇息,以备随时可以叫他们。
  暮色渐起,室内昏暗,柳书盈轻手轻脚进来点灯。
  见苏葭湄靠在奕六韩枕边,浓睫低垂,手臂轻轻搂着奕六韩的头,纤纤玉指揉着他的头发,又顺着他的鬓发轻柔地抚过他的额头、刚劲修长的剑眉、挺拔如山脊的高鼻……
  烛光摇曳,给苏葭湄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让她浑身散发出一种圣洁的光辉。
  柳书盈看得痴了,她已经许久没见过王妃这般温柔。
  经过这么些年的历练,王妃早已变得冷酷森严,美丽的杏眼里常常闪动着冷冽的杀伐之光。
  然而此刻,柳书盈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在玉井山的冬夜,雪花簌簌打在窗纸上,十六岁的苏葭湄拥被而坐,从膝盖间抬起那张白梅般清丽的小脸:“书盈,你很喜欢阿部稽,对么?我懂得那种感觉,很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
  柳书盈默默看了她许久,直到侍女进来说晚膳已备。
  她才返身出去,端了晚膳进来,正想劝苏葭湄用一点,侍卫在门外传报:牙门军都督苏闳派来亲兵求见。
  苏葭湄忙命人把他带进来。
  来人禀报:苏闳依照苏葭湄的吩咐,第一时间封锁了驿馆,然而却不见云舒。
  应该是慕如歌刚被带去见奕六韩,云舒就从馆驿逃走了。
  各大城门设了盘查、张贴了云舒的肖像,也未抓到云舒。
  苏葭湄的神色登时冷厉如冰,起身唤来奕六韩的亲兵:“慕如歌关押在何处,带我去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