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平灭南唐(2)
作者:罗姽      更新:2022-04-22 15:32      字数:3741
  奕六韩出征之前,任命世子叶衡为虎贲军副将,二儿子叶循为羽林军副统领。
  叶循在羽林军衙领了副统领的装备和令牌,接受羽林中郎将万华的训话,了解自己的职责所在和职权范围,和自己的下属军官见面。
  当天就可以回府了,第二日才正式上职。
  他穿着一身崭新的羽林军副统领服饰,英姿勃勃,意气飞扬,兴冲冲地回到王府,首先打听大哥回府不曾。
  今日叶衡也要去虎贲军衙报到。
  听说大哥还没回来,叶循第一时间往大哥的景明院去,想让阿荟看到自己一身军服、英气勃发的模样。
  到了景明院正门外,刚让人通报进去,一个比枝上黄雀还清脆的声音传了出来:“他怎么又来了,还总趁着世子不在时来,到底想要作甚!”
  说话间,人已到了门口,正是叶衡的贴身大丫鬟清枝,双手叉腰,柳眉倒竖:“我家世子妃不在,你有何事?”
  叶循暗叫不好,慌忙转身就走,清枝还在后面叽叽喳喳地嘀咕:“真是脸皮比城墙还厚,一个小叔子成天来找嫂子,世子妃都躲着他了……”
  叶循慌不择路地乱走,屈辱愤恨的泪水充满了眼眶,视线都模糊了,慌乱间突然和一人撞了个满怀。
  “循哥儿?”熟悉的微带异域口音的动人嗓音。
  叶循抬起眼睛,朦胧水光里,她像一朵冰山上的雪莲盈盈而立。
  眸子蓝如宝石,冰雪般的肌肤透着红晕,卷发被汗水濡湿粘在颊边,饱满胸脯在一身劲装勾勒下随着喘息微微起伏,显然刚刚习武回来,浑身活力四射,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叶循仿佛遇上了强光,几乎不敢抬起眼睛。
  见叶循眼圈发红,阿荟微微诧异:“循哥儿,你怎么了?”
  叶循二话不说,转身走上岔道,扒开草丛疾步离去。
  阿荟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有微弱的怜悯。
  循哥儿来找她几次了,她都找借口回避不见,她知道循哥儿对她的情意,所以更加不敢和他过多纠缠。
  ————
  第二天叶循正式上任。
  他负责宫城西面的防卫和值戍。
  巡逻间不知不觉走到了皇家习武场。
  这大半年来,他经常进宫陪伴皇帝慕祁练习骑射,两人结下了兄弟般的情谊。
  慕祁对他比亲兄弟温厚多了,而且慕祁的武功和骑射都远逊于叶循。慕祁总是用崇拜和欣赏的目光望着他,虚心向他求教。这极大地满足了叶循的虚荣心。
  在王府,他总被叶衡和叶衫胜过一筹,多年来的压抑都在慕祁这里得到释放。
  慕祁刚跑完一圈马,勒转间看见了叶循,喜之不尽地大喊:“表弟!”
  叶循忙恭敬地行礼:“参见皇上!”
  “跟我还客气啥!咱们俩不是早就说好了,私底下以兄弟相称!我在你面前不称‘朕’,你也别叫我皇上!”
  慕祁跳下马背,豪爽大笑着走来,上下打量叶循,“你穿这身羽林卫的精甲真精神!今日是第一天上职吧?”
  “是,表哥!”叶循被他的亲厚感染,眉目间亦是喜气飞扬。
  “下了职陪我喝两杯吧!”慕祁热情邀请。
  叶循躬身领命,下了职跟着张英,来到琳光阁,这里已经备下了酒菜。
  皇帝慕祁起身亲自迎上,携了叶循的手入席,笑容如四月和风:“来,来,为庆贺表弟履新,我们好好喝两杯。”
  几杯下肚,慕祁似带疑惑地问:“怎么你的值守范围是在宫城西边?我原本以为,你是皇后亲哥哥,舅父让你出任羽林军副统领,是为了让你保护皇后。”
  叶循冷笑,一股戾气从他满是寒冰的眸中散开:“我保护她?哼……”
  他恨叶姝恨得锥心刺骨,提起她,牙齿咬得格格响。
  突然,叶循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不管怎样,叶姝现在是皇后,是皇帝慕祁的妻子,忙克制了情绪,举杯饮酒掩饰过去。
  “怎么?表弟你和皇后有什么过节吗?”慕祁试探着问。
  叶循紧紧捏着酒杯不语,脸颊肌肉微微变形。
  慕祁叹口气:“皇后确实骄横跋扈,王妃那么贤德,怎么教出这样的女儿……”
  “她贤德?她都是伪装的!”
  “噗”地一声,手里的酒杯被捏碎了,叶循全身发抖,眼里泪水泛着血光。
  孙佳碧告诉他,当年他亲娘吴令姬,是被苏葭湄逼迫出家的!
  “你母亲那样疼你,怎会抛弃你出家?那都是因为王妃容不下你母亲啊!”
  孙佳碧如是说,“王妃利用你母亲对付吴香凝,害死了你的外祖母,还逼你母亲出家。
  王妃嫉妒成性,却伪装大度,她不敢对王爷的宠妾下手,只敢欺负像你母亲这样不得宠的。
  王爷明知王妃欺压你母亲,也不闻不问,你母亲实在不堪凌辱,才不得不出家……”
  叶循讲完,慕祁愤怒地一掌拍在案上:“难怪皇后嫉妒跋扈至此,她忤逆君上,还虐打我宠幸的宫女,原来是从她母亲那里继承来的!”
  慕祁一面骂着,一面命张英赶紧为循哥儿包扎被碎瓷划破的手心。
  “身为人子,若不能为母报仇,岂非枉生天地间!”慕祁盯着循哥儿悲声道。
  叶循胸膛起伏,紧紧咬着牙。
  ————
  叶循当值的第一天,也是叶衡当值的第一天。
  下职回府,他先去给母妃请安,正遇到阿荟走出王妃院。
  见叶衡身穿虎贲军副将军服,雄姿英发地虎步而来,阿荟笑容灿烂:“不用去了,母妃不在,她搬到父王的丞相府住去了。”
  叶衡点点头,每次父王出征,母妃都会搬到父王的府衙和军营去住,帮父王督察粮草,参详军务。
  阿荟上下打量夫君,抚摸他身上崭新锃亮的铠甲,英眉一扬:“虎贲郎,和小女子过两招?”
  说罢一拳挥去,叶衡笑着横肘招架,夫妻两人你一招我一式,一边切磋武功,一边脉脉传情,两条优美修长的身影在夕阳下纵横交错,当真是神仙眷侣。
  与此同时,苏葭湄正在奕六韩的丞相府衙,和户部侍郎程子婴核对粮草。
  程子婴原本是奕六韩在北疆的幕僚,入京后出任户部侍郎,兼任丞相府主簿。
  这次奕六韩南征,准备带姜希圣前往,因为姜希圣曾经辅佐叶振伦镇守南疆,有南方作战的经验。
  而程子婴是北人,跟奕六韩一样从未去过南方,遂留在京城镇守。
  苏葭湄和程子婴核对完一批粮草,已是天色将晚,奕六韩处理完军务,回到府衙后的卧房。
  夫妻俩共用餐饭,奕六韩看着烛光下妻子千娇百媚的玉颜,突然放下酒杯,伸手过去轻抚她的如羽纤眉:“小湄,在想什么,眉头皱这样紧?”
  灯烛下,苏葭湄抬起黑水晶般的明眸,她的眼角连一丝皱纹都无,年轻美丽一如双十女子。
  “担心你……”苏葭湄眼底盛满担忧与不舍,“你从没去过南方,没有在南方作战的经验。我听说南唐有一支强弩营,此营中聚集着闻名天下的江淮弩手,能够熟练操作弩机,不管是保护运粮船还是守城,都无往不胜。以前父亲(叶振伦)麾下也有一支强弩营,叶弼成这个老贼却将其据为己有……”
  提到叶弼成,奕六韩脸色有些阴沉:“此番南伐,我让六叔在中游等待上游苏闳的船队,然后两支船队汇合再东下。
  可是六叔却要求苏闳的船队到了之后,把指挥权交给他,就连苏闳也必须归他节制。这老贼太贪权专横了。”
  奕六韩并不知道,这是丁鹤在暗中搞的鬼,因为叶弼成有个幕僚是丁鹤的至交。
  苏葭湄问道:“那么你准备如何处置此事?”
  奕六韩叹口气道:“还能如何,我已经给苏闳发了诏旨,让他到了沌口,即将舰队归入叶弼成麾下,统一由叶弼成指挥。”
  苏葭湄长长叹息一声:“益州的船队是咱俩和四哥(苏闳)共同的心血,凭什么交给他叶弼成?
  而且,叶弼成如此贪功之人,他到了下游真会来接应你的主力部队过江么?他会不会擅自去攻打金陵以抢头功?”
  奕六韩眉峰深蹙:“应该不至于,老贼再刚愎自用,也不至于违我军令。
  再者,没有我的主力过江,老贼自己能打下金陵城?他为了抢功,敢拿国家社稷冒险?”
  苏葭湄摇摇头道:“夫君,你听我的,人心难测,防患于未然。”
  奕六韩想到妻子一向料事如神,颔首道:“好,那我跟姜先生说一下,他过去曾经随我父亲镇守南疆,在南疆还有一些旧交故吏。
  对了,衫儿和叶弼成的儿子交情匪浅,还曾互换信物。我这次带衫儿去也是出于这个考虑。”
  苏葭湄的眼眸微微一黯,抿了抿唇不语。
  夫妻俩讨论完出征事宜,一起洗了鸳鸯浴,双双入罗帷。
  云雨几度,他突然从挂在衣架上的长袍内袋,掏出一个锦盒,放在枕边:“爱妻,芳诞喜乐!”
  苏葭湄抬起眼睛,满眸惊喜:“你记得我生辰?我还以为你忙忘了,昨日重阳节你都没提……”
  她的生辰是重阳节第二日,所以他每年都不会忘记。
  今年却因大军马上要出征打南唐,这些日忙着备战,她以为他肯定忙忘了。
  打开锦盒,烛光下缎子上静静躺着两枚比目鱼形的羊脂玉坠。
  苏葭湄眼中闪出绚烂的辉光,玉手轻颤着拿起玉坠。
  汉语里有个形容夫妻情深的词叫“鹣鲽情深”,其中“鹣”是比翼鸟,“鲽”就是比目鱼。传说中的比翼鸟,需一雄一雌联合起来才能飞行。而传说中的比目鱼一定要两条鱼紧贴着对方才能前行。
  感动的泪水从苏葭湄脸上滑落,奕六韩伸手接了她的泪:“哭啥?以前我俩就有配对的玉坠,我看你还一直戴着。这对玉坠也是配对的,以后我和你一人戴一枚,永远不许取下,不许丢失……”
  他俯身过去将她脖颈下那枚镂刻着他母亲闺名“永如今夕”的玉坠取了下来,为她戴上他送她的比目鱼玉坠。
  “只准和我戴配对的玉坠。”她突然仰头说道,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和别的女人不准。”
  她大大的杏眼就这样直直盯着他,像个小女孩一样,让他不禁想起在荒村小院第一次见到的她。
  “只和你。”他深深望着她的眼睛回答,将另一枚比目鱼的玉坠递给她,“给我戴上吧。”
  她温柔地为他戴好玉坠,突然从背后紧紧抱住他,将脸贴在他健硕的脊背:“不许骗我,如果被我看到你身上有其她女人的东西,我就把我这枚扔了。”
  他转过身来,拥住她吻了吻她的小翘鼻:“真拿你没办法……”
  温柔而又灼热的吻顺着她的鼻尖往下滑,“湄,好像你给我生的三个孩子都是我出征前夕怀上的……今晚会不会再给我怀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