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初吻
作者:罗姽      更新:2022-04-22 15:31      字数:2905
  叶衫正要开口,奕六韩突然摆手制止了他。
  叶衫比奕六韩靠后半个马身,他不知道父亲是怎么脑后长了眼睛,恰在自己张嘴的一瞬,及时地止住了自己。
  然后就听到父亲的声音,平稳、浑厚,带着强劲的内力,令夜色火光里静静矗立的数千骑都听得清清楚楚:
  “时何可有受伤?他是怎么被你擒住的?除了时何,我还有哪些亲兵被你擒住了?”
  叶衫心中震动、佩服不已,难怪都说父王爱兵如子,开口就先问亲兵的安危,而不是儿子。
  阿部稽遥遥看着曾经最好的兄弟答道:“时何受了轻伤。除了时何还有六十个你的亲兵在我手里,阿荟被迭次骑兵追杀时,你儿子带着他们救了阿荟。
  然后你儿子和阿荟同骑一马突围出去了,当时天色已黑,没人看清他们去哪了。难道你儿子没有回营地么?”
  “没有,衡儿没有回来!”奕六韩洪亮的声音答道。
  阿部稽拧眉不语,火光照着他深邃的灰眸,八年的岁月过去,他仍是那样英俊,只是老了不少,雕塑般俊美的五官,多了几分杀伐锐烈,更加英武霸气。
  他决断地一抿薄唇:“好,我信你,那你觉得你儿子把我女儿带去哪了?”
  “我不知道,但我愿意和可汗一起去找。”奕六韩诚挚而又郑重地说,掷地有声。
  “好!”阿部稽点点头:“如此,我们一起商量一下搜寻的路线。”
  “等等!”奕六韩一扬手,“可汗能否把时何和六十个亲兵放回来?”
  阿部稽面现犹豫之色。
  奕六韩一笑:“可汗是怕你女儿有什么意外,所以要以我的亲兵为质?那我用我的三儿子换时何和六十个亲兵如何?”
  “什么?”阿部稽和叶衫都是一惊。
  奕六韩淡淡笑了笑:“时何受伤了,我不放心他。
  你不是一直对我扣押你的妻儿耿耿于怀吗?
  现在我让三儿子跟在你身边和你一起寻找衡儿和阿荟。
  若阿荟有什么闪失,起码我儿子在你手里。可汗觉得如何?”
  说罢回头对叶衫道:“衫儿,去吧,可汗是父王曾经的结义兄弟,为父小时候还是可汗教我骑马射箭。你跟在可汗身边正可以好好受教。”
  “是,父王!”叶衫望着父亲深沉威严的双目,在马背上拱手朗声答道。
  跳下马背,牵马而行,走到阿部稽马前,恭恭敬敬拱手为礼:“请可汗指教!”
  阿部稽望着摇曳的火光里这孩子的俊眉朗目,和少年时代的奕六韩有六七分相似,不禁心中涌起一股喜爱之情,对奕六韩道:“你儿子长得和你小时候一样!”
  奕六韩大笑:“你没看见我的衡儿,那才是一模一样呢!”
  阿部稽眼里流露出真切的慈爱,对叶衫一点头:“好孩子,上马吧!”
  这几年,奕六韩运用灵活的邦交手腕,在东边挑动迭次部和野利部纷争,又在西边收复西域部落,给野利部西境制造麻烦。
  奕六韩却从中渔利,将梁国边境线往北拓展上千里,许多的边境小部落都归附了梁国。
  阿部稽对奕六韩当然是有忌恨的,所以他每次入朝觐见叶太后,奕六韩邀请他从定远走,都被他拒绝了。
  然而,到底是多年的兄弟,他们都是从小就被亲生父亲遗弃,没有亲兄弟,彼此就跟亲兄弟一样。
  这种感情不会因为立场不同,各为其族,疆场对敌,就完全湮灭和隔断。
  当下放回了奕六韩的六十几个最精锐的亲兵,和奕六韩共同商定了搜寻叶衡和赫兰荟的路线,准备各派几支分队往不同的方向搜寻。
  刚回到营帐睡下的循哥儿,也被奕六韩的亲兵叫上:“二公子,王爷让你也带一队侍卫去寻找世子。”
  循哥儿只得披挂停当,带了一队侍卫,遵照父王的嘱咐朝分配给自己的路线,一路搜寻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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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篝火摇曳,跳跃的火光映在她闭着眼睛的侧颜,脸上的血污已经干涸,遮住了容颜,唯有那浓密微卷的睫毛,随着她的呼吸轻轻地扑扇着。
  叶衡坐在篝火边守护着,一直凝望着她沉睡中的容颜。
  脑海里都是她站在马背上射箭的英姿,还有她不顾一切返回来救他。
  当他愣神的瞬间,又一波敌军涌上来挡在他们之间,这时她着急了,直接把刀锋戳进了马臀,驱策着发狂的战马撞翻数骑敌军,朝他的方向奔来……
  突然,沉睡中的赫兰荟发出呓语,全身颤抖,痛楚地辗转。
  叶衡俯过身将手背放在她额头——有点烫,可能是发烧了,受伤感染发烧,是意料中的事。
  这次出猎,因为约定了傍晚归营,只带了应急的医药、水囊和少量干粮,并未带被褥。
  叶衡一咬牙,将赫兰荟抱起来,紧紧拥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
  后半夜,怀里的娇躯越来越烫,发起了高烧。
  没有什么可以给她降烧,叶衡拔开水囊的盖子,喂她喝了一点水,然而大部分的水都呛了出来。
  叶衡十分焦急,然而没有办法,只能紧紧抱着她,盼望她能熬过去。
  她的身体滚烫,而他的心也仿佛被烈火煎熬,感受到从未有过的绝望。
  她一定能熬过去,他不住地祈求着,那样英武如神的女子,她不会就这样死掉的……
  赫兰荟昏迷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下午才稍稍退烧,略略恢复一点神志,缓缓睁开眼睛。
  淡白的天光一缕缕从洞口射入,她微微睁开的眸子,让他一震,那眸子对着阳光看,带着蓝色,非常美,折射着宝石般迷离的辉芒。
  “你一整天没进食,必须吃一点东西才能恢复体力。”叶衡对赫兰荟说道,他的声音嘶哑得好似铁砂纸磨过。
  为了节省水囊里的水,他尽量少喝水,只在实在渴得熬不住时,才用唇稍稍沾一点。
  赫兰荟虚弱地点点头,叶衡便把携带的干粮,掰成一小块一小块地喂进赫兰荟嘴里。
  又干又硬的干馍很难下咽,赫兰荟的英眉拧绞成结,神情痛苦。
  叶衡将水囊递到赫兰荟嘴边:“喝点水咽下去……”
  赫兰荟乖顺地就着叶衡的手喝了一口水,但刚喝下去就呛了出来,连同嘴里的食物一起喷了出来,吐了叶衡满衣襟。
  呛咳牵动背部的伤口,痛得她浑身剧颤,额头大颗冷汗滚落。
  叶衡心痛得眼圈都红了,但是没有碗、没有锅,无法把干粮泡在水里喂她。
  他轻轻替她抚胸顺气,等她的咳嗽停止,缓过一口气,才再次鼓励地说道:“再试试吧,不吃东西可不行啊!”
  她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要不……”叶衡想了想道,“我把干粮嚼了喂哺给你……”
  见赫兰荟睫毛剧烈一颤,叶衡慌忙道:“对不起,如果你觉得冒犯,就算了,当我没说过……”
  满脸血污覆盖下,赫兰荟唇边绽出一丝微笑,喃喃道:“傻瓜,冒犯什么,你不是连我亵衣都解开了么……”
  “我,我什么也没看见,我闭着眼睛的……”叶衡俊脸通红,结结巴巴地解释。
  “闭着眼睛都能把箭头挖出来,你还真能耐。”
  “这,我……”
  赫兰荟见了他的窘状,噗嗤笑出声,却牵动伤口,浑身一颤,发出一声闷哼。
  得到赫兰荟的允许,叶衡咬了一口干粮,喝一口水,在嘴里咀嚼成浆。
  然后俯身,含住赫兰荟的嘴唇,紧贴密合,将温软的浆液一点点用舌头度进她嘴里。
  唇舌和牙齿的碰触,让两人灵魂皆是剧颤,在男女事上都是空白的少男少女,平生第一次经历肌肤之亲,只觉无尽迷离缱绻,无法形容的电流一阵阵穿过身体。
  就这样一点点地喂哺,赫兰荟总算吃进了食物,有了一点精神。
  叶衡便对她道:“水囊里的水不多了,我想去山里走一走,如果能找到小溪,就能灌满水囊。你一个人待在洞里,没事吧?”
  “我没事,你去吧。”赫兰荟虚弱涣散的眸子渐渐有了神采,浮起满目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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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下去看看吧,你们在这里等着。”循哥儿对随行的侍卫队说道。
  他们这一队负责搜寻这片山林,山路越来越陡,到了这处山坡已经不方便骑马,循哥儿看见左侧斜坡下,似乎隐约有个洞口。
  循哥儿跳下马背,从斜坡一跃而下,稳稳落在地上,拨开浓密的长草,慢慢接近那个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