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章 白永川(2)
作者:罗姽      更新:2022-04-22 15:30      字数:2683
  “白先生这边请……”春漪在前引路,带着白永川穿过廊道朝琴房这边走来。
  此时太阳正在廊道后面,廊子里一片幽暗,待得那男子走到阳光下,所有的侍女都倒抽一口气。
  只见他头戴白玉冠,身穿淡蓝衫,玉冠轻衫衬得他肤白如雪,俊美夺目,身形似濯濯春柳,面色如皎皎秋月,精致的眉眼间更是风流无限,仿佛周围的一切皆因他的出现而黯淡。
  来者正是素有南唐第一美男子之称的白永川,如今是粮米大户白氏的大当家。
  王府的侍女们从没见过这等俊美男子,奕六韩虽英俊,但是南征北战、风沙侵凌,早已是皮肤粗糙、线条刚硬,英武有余而俊秀不足。
  见琴房前挡了一道紫纱隔屏,屏后倩影绰约,宛若花斜雾下,月隐云中,白永川不免微感失落。
  苏葭湄前几次和他谈生意,亦是蒙着面纱,如今又挡着隔屏,始终不让他窥见真容。
  这让白永川心里敬重之外,愈加好奇而仰慕,拱手一礼:“王妃安好!”之后,便负手洒然一笑:“适才从湛露堂那边过来,听到琴声幽婉,有如天籁,想必是王妃在抚琴。不知所弹何曲?”
  屏后传来苏葭湄冰下冷泉般的声音:“自度之曲,白公子见笑了。”
  “王妃此曲跌宕回环,一唱三叹,精妙无双。只是……听来甚悲,王妃似在怀人,且所怀之人,似是已然仙去……”
  屏后的人影微微动了一下,似是被他的话语震撼,许久,方才颤声道:“公子乃是解人……”
  “王妃才华横溢,当知乐而不淫,哀而不伤之理。若我冒昧为王妃将此曲稍稍修改几处,兴许能解王妃之忧,不知王妃意下如何?”白永川迷人的桃花眼里,微微闪着一丝狡黠。
  对于琴痴来说,以琴会友,那是世间至为风雅之事。
  苏葭湄只犹豫了片刻,便让侍女们撤下隔屏,从琴凳上站起身。
  白永川的心随着屏风的搬开而狂跳,只见她月白色的身影,仿佛乌云移开后露出的皎洁月光,一头青丝只用一根绸带简单挽起,雪肤若腻,眉目如画,俨然是一个绝代佳人。
  白永川看呆了,站在那里被施了魔咒一般,直直盯着苏葭湄,动也不动。
  世上没有一个女人,会讨厌英俊的男人为自己倾倒。
  苏葭湄也不例外,见白永川呆看自己而失态,她并无半分不悦,轻提罗袖指着瑶琴,冷静地提醒了一句:“白公子请。”
  白永川这才醒过神,作了一揖之后,广袖一拂,姿态倜傥地坐上了琴凳。
  须臾,铮铮淙淙的琴声便流淌出来,竟跟苏葭湄刚才所弹曲子几乎如出一辙。
  生性冷定如小湄,亦震惊得微微挑起了秀眉。
  这是她昨日刚刚自创的琴曲,还从未当着外人弹过,白永川只听了一遍,便能准确无误地弹出来。
  这时,她听出琴曲中有一处细微变化,抬目望去。
  白永川见她听出变化,亦抬目看过来,勾起嘴角邪魅一笑。
  两人目光相触,苏葭湄忙转开眼睛。
  他把她的琴曲改了,将安慰与疼惜融入了琴曲里,那温柔的情意随着曲调,缠缠绵绵地袅绕过来。
  苏葭湄一颤,用力克制住灵魂里的悸动。
  一曲终了,余音仍在碧池上缥缈,宛若轻云徐徐消逝于天际。
  苏葭湄眸光迷蒙地望着烟波绿柳,水面上的风吹起她白裙飘飘,那一刻,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精致秀美的侧颜线条,让白永川看得整个人都痴了。
  “适才我一路过来,见各处厅堂楼阁都挂着匾额,听贵仆说都是王妃所题,我见每处匾额皆有典故。王妃当真才华绝世,令白某好生仰慕……”白永川从琴凳上起身,来到苏葭湄身畔。
  “白公子能识其中的典故,可见亦是才高八斗之辈。”
  “王妃谬赞了,白某不过是能识之,若论用之,只怕比不上王妃。”
  “白公子过谦了,你肯低价出售精米,此事我一直未能当面谢你。你的一腔家国热血,胜过千万卷孔孟之书。”
  白永川见她主动提及此事,眼底精光一闪,随即又敛住,临水而立,负手淡然道:“王妃,你可知白某方才从何处来?”
  苏葭湄双眸映着宁静的碧水清波:“我猜应该是宁州太守的府衙。南唐和大梁虽然签订了淮阳协议,但是明争暗斗不断,这其中也影响了白公子的生意,再加上现在北梁的米行对卫氏马首是瞻,甚至连北疆各州郡也屈服于卫氏的淫威之下,白公子的米想要卖到北疆怕是很有难度。”
  白永川心底佩服,不禁脱口赞道:“王妃冰雪聪明,白某心悦诚服,俗话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白某现在不光被卫氏排挤,还被一些投机的官吏看中,对白某的米课以重税。万般无奈之下,白某要是有办法,也不会来找王妃。”
  苏葭湄心里顿时一片通透,所谓以琴会友,倒是她想得单纯了。这个惊才绝艳的美男子,他费尽心机揣摩我的琴曲,原来是有目的的。
  刚才她竟有片刻的心动,以为这个懂她琴曲的男子,是她的灵魂知己。
  世上根本没有什么真爱,任何感情都有利益牵扯其中,利益牵扯越深,感情越牢固。
  这是苏葭湄自幼便根深蒂固的理念,此刻更加坚定。
  微微一挑秀眉,苏葭湄道:“哦?白公子虽然是南唐首富,但是有什么出得起的条件,可以让我帮你对付卫氏。”
  白永川道:“王妃,多年来,卫氏欺行霸市,早已经惹了许多人的不满。
  卫氏利用卫珩身为户部尚书之便,竟用官府漕运,为他家的商铺运送货物。
  更有甚者,地方官不敢去卫氏的商铺收税,如此行径,王妃看得下去吗?
  如今王妃出手制约卫氏,不光是为了白某也是为了北疆的财政收入。
  王爷最近被北疆的亏空搞的焦头烂额,如今有这样一个大好机会,王妃难道不想替王爷争取吗?”
  白永川慢慢靠近苏葭湄,醉人的体香让他心荡,他定了定神,低语道:“王妃待客的正堂叫做‘湛露堂’,出自《诗经》‘湛湛露斯,匪阳不晞’。
  此乃天子宴飨诸侯之诗,可见王妃胸怀大志,晋王有王妃辅佐,不世之功可期。
  自古商贾乃是贱业,常受官府和门阀大族欺压,白某深知商人艰难,是以愿依托王爷和王妃这棵大树。
  自然,白家的生意做到今日之大,亦是有家底的,白某愿倾尽家财资助王爷霸业,与王爷和王妃携手共赢。”
  这样一席话,不由得苏葭湄不心动,然而她面上依然保持着冷静,退开两步,淡淡道:“请白公子给我时日考虑,我会给你答复。”
  白永川深深一揖,广袖飘拂,风姿如仙:“如此,白某先告辞了。”
  白永川离开后,苏葭湄想了许久,决定先了解一下定远当地的米市行情,便令人备车,在侯希光的侍卫队簇拥下,前往姜希圣的府邸。
  宁州虽有太守,但自从北梁有了行台制度,常以行台为封疆大吏,掌管数州军务和民政,位在太守和刺史之上。
  奕六韩是北疆三州大行台,他任命姜希圣为长史,和宁州太守共掌宁州军政。
  临走前,他交待过苏葭湄,有事找姜希圣商议。
  时值夏日,气候炎热,苏葭湄撩起车帘透气。
  马车经过王府所在东面侧街时,她发现对面街坊传来钉锤敲击、砖石轰隆之声,似乎正在施工。
  看那初具规模的府邸,雕梁画栋,彩壁飞檐,看起来似乎比晋王府更加宏伟奢华。
  不禁心中暗暗纳罕:定远城内竟有人敢僭越王府建制,营造如此豪奢府邸?
  这到底是什么人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