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书盈把消息传给苏葭湄时，同样的消息也传到了吴香凝处。
  一名小丫鬟趁着暮色，悄悄从猗竹轩后门出去，专挑僻静小径，假山花丛，很快就悄然出现在吴香凝的影纹院。
  这丫鬟在吴香凝房中待得并不久，她离开后，吴香凝让陶大娘去西厢将甘婉蘅找来。
  屋内刚掌灯，数盏鎏金青铜鸾鸟灯座，嘴里衔着朦胧红纱灯。
  不一会儿，甘婉蘅就出现在浅红的光晕里。
  月白长裙，粉色半透明的薄罗上襦，艳红色的宽幅大腰带，使得胸前更显丰盈，不堪一握的纤腰更加冶艳风流。
  “母亲……”
  见过礼后，吴香凝赐甘婉蘅坐，缓缓说起：“秀越被她们从南疆带回来了，如今正在修鱼的猗竹轩。”
  秀越是当年和吴香凝一起服侍卫孟津的侍女，两人都是卫孟津从卫家带出来的家生丫鬟。
  甘婉蘅黛眉一颦：“这个秀越好没良心，母亲当年看在姐妹一场放过了她，过了这么多年，她竟还要来害母亲。”
  当年吴香凝在卫孟津常服的药里，下了一种极慢性的毒药，后来被同为侍女的秀越发现。
  秀越和吴香凝都是卫家挑出来，陪伴卫孟津的，主仆三人几乎同龄，自幼一起长大。
  对于秀越来说，一边是她打小服侍的小姐，一边是情同姐妹的吴香凝。
  发现吴香凝的罪恶后，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巨大的苦恼让她一天天消瘦下去。
  叶振伦以为她生了大病，就将她辞退了，给了一笔钱，让她回南疆老家。
  吴香凝猜到秀越肯定发现了什么，便趁着送秀越上路时，给她吃的点心里下了药，却不忍心毒死她，只是把她弄得又哑又瞎。
  没想到自己放过她，却留下了隐患，过了这么多年，竟被人找到她来作证。
  看来做事真不能心慈手软。
  吴香凝一面想着，一面咬牙切齿地说道：“如今秀越在修鱼保护下，而且今日午后，三少夫人也过去了，说明三少夫人也参与此事。
  秀越当年是服侍卫夫人的，王爷对她印象肯定很深，只要三少夫人和修鱼，把她带去见王爷，当年的事就败露了。我这把老骨头，不怕和他叶振伦拼命，只是怕连累我的青鸟。”
  甘婉蘅美眸盈盈一转，仿佛有带毒的藤蔓缭绕：“母亲何不就让那个小丫鬟下毒，把秀越毒死。”
  甘婉蘅说的小丫鬟，就是刚才来报讯的那个，是吴香凝安插在修鱼的猗竹轩里的眼线。
  “就算毒死了，她们也可以把尸身带去给王爷看。她死了王爷也认得出来。届时再拷打那小丫鬟，若供出我来……”
  “简单。”甘婉蘅艳媚一笑，宛如风中怒放的罂粟，“那就把修鱼和苏葭湄全部毒死。”
  吴香凝微微挑眉看了看她：“三少夫人的迎晖院，现在根本没有我的人，就连令姬都不听我的，我怎么给三少夫人下毒。何况我那大嫂如今被流放到西疆，没有她，不管怎么下毒都会被查出来。”
  吴香凝的大嫂，本是医道世家的千金，其父曾是太医院圣手，只因得罪孝昭皇帝（慕烨、慕烟、慕煊的父亲），被杀头枭首，全家贬为罪奴。
  大嫂便嫁给了当时还是卫氏家仆的吴舜民。
  去年吴舜民因勾结薛世荣，被奕六韩弹劾下狱，之后判了流放，全家都去了西疆。
  吴香凝当年给卫孟津、去年给宁眉初下的毒药，都是这位大嫂配置的，是一种极慢性的毒药，不易被发现。
  甘婉蘅娇媚地笑出声来：“就算大舅母还在，难道现在用温火慢炖的毒药还来得及？王爷视察宁河漕运，不几日就会回府。只待他一回府，三少夫人她们便会把秀越送去见王爷。
  母亲啊，到了这一步，您还畏首畏尾的作甚？干脆就直接去药铺买砒霜，一次把她们那一窝全部毒死得了。”
  吴香凝摇头，微带厉色：“不行，一旦查出是我，会连累我的青鸟！修鱼可是王爷爱女，三少夫人是王爷爱媳！”
  甘婉蘅美艳的脸隐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带着说不出的阴毒诡异：“那就借刀杀人，把令姬的母亲找来，令禾不是跟着青鸟在前线么。拿令禾的性命威胁她，让她替我们下毒。”
  “这次出征令禾没有跟着青鸟，而是在那个赫兰都督手下。”吴香凝拧眉沉思，“等等，我想想……一个多月前我收到青鸟的信，说他出塞了，可能要去什么拉塞干大草原。
  据说疏勒人的王庭在那里。他还说之前赫兰都督已经率先奇袭王庭了。
  这样的话，最后青鸟会和赫兰都督会师，那么令禾还会回到青鸟麾下的。
  行，我这就修书一封，让青鸟把令禾抓在手里。
  我那二嫂（令姬和令禾的母亲）这辈子全部的寄托就是令禾，只要拿令禾威胁她，她不敢不从！”
  吴香凝脸色顿时明亮，眼角边的细纹舒展开来，但很快，她神情又黯淡下来：“可是，令禾的母亲，为何要害修鱼？说她害三少夫人和叶衡，还可说是为了让她家令姬扶正。可是说她害修鱼，王爷肯定不信的。”
  “那我们就兵分两路，令姬的母亲只负责毒死三少夫人和她儿子，修鱼这边我们另外想办法。
  修鱼不是有心疾么？本来是不能怀孕的，这次她为了怀这个孩子，一直卧床养息，药不离口，怀得多艰难。
  咱们只要惊吓惊吓她，就能让她旧疾复发，届时王爷还会把这事怪罪赫兰都督，都是赫兰都督不顾妻子身体，非要让她生孩子。
  修鱼和赫兰都督这桩婚事，不是三公子促成的吗？到时候三公子难辞其咎……”
  吴香凝频频点头，满目欣赏地看着甘婉蘅：“我儿有你这般贤内助，将来若有龙飞在天的一日，我必让你正位中宫！”
  甘婉蘅眸中亦有灼灼野心闪动，却掩饰了过去，依着婆婆甜美地撒娇道：“婉儿自幼丧母，如今母亲就是我的亲娘。可是婉儿毕竟只是儿媳，只怕在母亲心中，婉儿还是不如您的太后女儿……”
  “哼！”想到叶太后，吴香凝满目狠戾，“我早就没那个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