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 最甜的你
作者:罗姽      更新:2022-04-22 15:26      字数:3355
  (下一章后天更新)
  带着涌动的不安,书盈慢慢走回前院,灯影夜色里,银屏正带着几个小丫鬟,把奕六韩的洗漱用具搬到正房。
  书盈踏上正房台阶,就听见苏葭湄娇嗔的声音,“我只是把夫君叫过来,说一下唐虞的事。怎么夫君就搬回来了,令姬妹妹会怎么想。还以为我……”
  书盈一听奕六韩又搬回正房住,心头暗喜,刚才不安的感觉也烟消云散。
  “谁他娘会像你想这么多。累不累。”奕六韩不羁的声音传来。
  书盈正欲跨进正房门,见苏葭湄已经脱下了百子裙,穿一袭宽松的冰绡长裙,坐在一张花梨木圈椅中。
  奕六韩倾身坐在她对面,正轻抚着她圆滚滚的肚子,紧蹙的眉峰凝满担忧,“都这会儿了,还没有胎动么?会不会是吓傻了?”
  “虎父无犬子,夫君是百战之将,你的孩子岂会如此胆小?”苏葭湄秀眉一展,娇媚的笑颜如绽放的雪莲。
  “可我在小姬那里没待多久,就感觉到几次胎动。”
  “别急,小家伙顽皮。有时候一整天不动一下,到了晚上却不停地踢我,不让我安睡。”
  “真的么?”奕六韩抬起眼睛看着她。
  “嗯。”脉脉烛光下,她的杏眼仿佛盈满了秋水,波光流转,迷离动人。
  洁白精致的脸庞和脖颈,映着绡纱白裙,宛若雾笼香雪、冰衬玉骨。
  冰绡长裙之中,隐隐透出娇粉色的小抹兄。
  抹衣边缘刺绣了精致的花瓣,艳粉的色泽掩映着底下的圆润,格外娇艳媚惑。
  他不禁咽了一口唾沫,转头看见卷草纹花梨木方桌上,有一盘切成片的蜜瓜。
  拈了一块喂她,她就着他的手慢慢吃瓜,望着他道,“把他们葬在一起吧。”
  “什么?”他将她咬过的蜜瓜剩的瓜瓤吃了,又拈了一块,将上面最甜的部分喂她,“跟沙列鲁葬在一起?这贱货造谣加害小歌,我不想这样便宜了她。”
  “哪里是便宜她?沙列鲁泉下孤单,就当为你的兄弟殉葬。沙列鲁虽然违背你的军令,在庆祥岭叛变,但他死得这样惨,你心里还是痛惜的吧?”
  苏葭湄低头看了一眼他递过来的蜜瓜,“夫君怎么把最甜的部分让给我吃?甜的和不甜的,我们都该共同分享。”
  她话说的平静,然而眸底的深情却是比大海更无边无际。
  烛光下,奕六韩深深凝视她,忽然俯身凑近她,“好,你把最甜的给我尝尝。”
  说罢,轻轻用两根指头摁在她被蜜瓜滋润的芳唇上,来回轻抚。
  然后慢慢品尝她唇上的蜜瓜汁,“小湄好甜……给我……”
  “夫君可要温柔些。”
  “死女人,你都大着肚子到处跑,不会有事的啦。”
  “令姬胎像一直比我稳,要不你……”
  “不好,就喜欢小湄。”
  “我有什么好,没胸没臀的怪物。”
  “现在不是有了嘛,这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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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徽音殿,残香已散,只余令人窒息的气氛。
  “你们说玉玺到底去哪里了?”叶太后厉声呵斥,纵使是胭脂着意浸染也无法遮挡双颊的苍白。
  她一觉醒来,发现玉玺不翼而飞,顿觉天旋地转,如坠深渊。
  当即把殿内所有的侍女都召集起来,想要揪出偷玉玺的“贼”。
  “你们都不知道偷玉玺的人是谁吗?”叶太后声音凛然生寒,宛如十二月的冰雪冷入骨髓。
  众侍女汗出如浆,面面相觑,低眉垂首下不知答什么好。
  “那好,每个人领一百杖!”
  一百杖,这是要把人打死的节奏啊!
  众侍女顿时泪流满面,大声求饶,有宫女爬到一旁侍立的胡骏大腿上,想要求他救命,却被胡骏一脚踹开。
  “太后娘娘,奴婢或许知道!”一道纤瘦的身影越众而出,匍匐在地,颤抖不已。
  “说!”叶太后凤眸中冷光摄人。
  “我看到晋王妃出去的时候,衣襟里鼓囊囊的像是塞了什么东西。”侍女讷讷道。
  发髻被猛然揪起,身子被摔掼在雕花地砖上,侍女泪眼朦胧中,看见叶太后全身散发森然冷意,宛如地狱罗刹。
  “大胆贱婢竟敢诬告哀家的母亲,带她下去刺眼拔舌,打入水牢。”
  “太后娘娘饶命!”侍女磕头如捣蒜,连呼冤枉。
  “太后娘娘,今早我打开炉盖,发现有未燃尽的安息香,按照每日御供的量,昨日的安息香应该早已燃完,不可能剩那么多。”掌香侍女敛襟垂首,低声说道。
  叶太后微一沉吟,抬颌示意她说下去。
  “炭火已熄,炉内香灰还未燃尽,就说明昨日的安息香大大超过了每日御供的量,据奴婢所知,过量的安息香足可致人昏迷。”
  致人昏迷!母亲在错金博山炉婆娑的身影,影影约约中俯首又添了一勺,自己昏沉入睡,大舅……
  纷乱的印象如同一团乱麻在叶太后脑海里盘旋,许久,她眸光渐凝,“胡骏随我去一趟叶府。”高贵雍容中透着说不出的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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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太后只带几名宫女太监,微服简从,怒气冲冲往叶府来的时候。
  浸浴在夏日朝阳下的迎晖院,满院浓荫如盖,盛开的美人蕉、石榴花、蔷薇花,都在阳光下灼灼闪耀。
  朱栏碧瓦、飞燕翘角都镀了一层明亮耀眼的光辉。
  正房里用餐的两个小妾,以及周围伺候的侍女丫鬟,都看出了男主人和女主人,度过了一个美好春|宵。
  男主人精神奕奕,谈笑风生,俊朗的面容越发风姿夺目宛如骄阳烈日。
  女主人绝美的眉梢眼角,挂满沉静的幸福与喜悦。她不是风情的女子,天生冷肃,哪怕度过如此销魂之夜,第二日坐在餐桌上仍是一派端庄。
  然而,如果细看,会发现她的眼底藏着未尽的春潮。
  仿佛风吹开层叠树丛看见湖面,那一丝春意,只在她低眉眨眼的瞬间,才会浅浅露出来。
  用过早膳,苏葭湄对令姬和银屏道,“你们给三少爷收拾行囊吧。”
  “不会吧,要这么兴师动众吗?父王都还没答应呢。”奕六韩在丫鬟伺候下漱了口,伸了个很舒服的懒腰,往后靠在椅背上问道——他也度过了一个很满足的夜。
  “我觉得父王八成能答应。”苏葭湄在书盈伺候下,慢慢站起身,“你先收拾好,只要父王一答应,你就出发去我七叔家。七叔迁到新宅,宅子可大了,后院改成习武场,霍兄在那里给苏氏子弟授武。”
  苏葭湄带着书盈去了一趟叶振伦的书房,回来时满面喜色,踏进房门见行囊都收拾好了,嫣然笑道,“夫君,父王首肯了,你可以去跟霍兄习武了……”
  她欣悦的神情忽然僵住。
  一缕骄阳正从大开的室外射进来,他沉沉抬起的眼睛里,满是厌恶和愤恨,大步走过去,将书盈推攘出去,书盈焦急喊道,“三少爷……”却被一把推了出去,关在门外。
  回过身来时,他英俊的容颜在逆光中模糊不清,隐隐透着狰狞的冷酷与陌生,“苏葭湄,你对得起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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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府影纹院,石榴花如火如荼地盛开,仿佛要在阳光下燃烧起来。
  吴香凝和甘婉蘅正在一树花影的遮盖下交谈。
  “王妃,这事太后真的不会怪你吗?”甘婉蘅清甜的嗓音透着致命的媚惑。
  “为了她大舅,应该会原谅我的。再说她大舅倒了,就会牵连到我,更会连累青鸟,她一个做妹妹的让着哥哥是应该的。”吴香凝说的云淡风轻,毫不在意。
  “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谁会为了一个没用的女儿连累有前途的儿子!”甘婉蘅闻言扬声笑道,笑声妖娆绝艳。
  紫檀刻云水仙鹤的门扉被大力撞开,叶太后一身妃色绣金团凤纹留仙裙,长裾回旋如花,甘婉蘅还没意识到叶太后到身边,就被叶太后一掌狠狠掴了出去。
  甘婉蘅只觉得口鼻出血,眼冒金星,但她不敢擦拭,只能屏息匍匐在地,承受叶太后暴风雷雨般的咒骂。
  “你这个贱人!”叶太后气得钗鬓乱颤,酥胸起伏。
  “母亲,这些年我对你和哥哥还不好吗?”叶太后既气愤又失落,几乎把一口银牙咬碎。
  “繁炽,你怎能眼看大舅被问斩,吴家遭此覆巢之祸!你不能这么自私无情,忘恩负义!”吴香凝又急又痛又恨,一字一句几乎是从牙缝挤出。
  “薛世荣死后被人分尸啖肉,尸骨被踏成烂泥,这种人,大舅怎么可以收他贿赂,替他瞒罪!
  御史中丞身负监察百官重任,却贪赃枉法,以权谋私。
  如今民怨沸腾,物议汹涌,皆要求朝廷严惩大舅,女儿实在无能为力!
  再说大舅和大舅母在背后多次打着我的名义干贪赃枉法之事,我都睁一只眼闭一眼,多少次给表弟封官进爵,论恩情我早就还清了!”
  一滴清泪噙在叶太后妩媚上挑的眼尾,将坠未坠,“所以大舅必死无疑!”
  这一声金声玉振,打破了吴香凝全部的幻想。
  吴香凝血气上涌,冲动之下撕碎了温婉慈和的伪装:“叶繁炽,你这个不孝的孽障,你这个狼心狗肺的贱人!”
  最后的一丝柔情仿佛雪融冰消,踪迹全无。
  噙在眼角的泪珠悄然入鬓,叶太后恨的差点把精心保养的水葱似的指甲齐根折断,她连头都不回,拿好玉玺踏着一地落花决然离开影纹院。
  “王妃!”甘婉蘅抹去嘴角血痕,踉跄地来到婆婆身边。
  她被叶太后刚才的架势吓坏了,牢牢攥住婆婆的双手,却发现吴香凝笼在云袖下的手冷如寒冰。
  吴香凝保养精致的脸上忽然涌出无数细纹,低语呢喃道:“我没有叶繁炽那样的女儿。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