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她令我恶心
作者:罗姽      更新:2022-04-22 15:25      字数:3744
  几名悍卒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女子进来,将她内膝一踢,女人就跪倒在地上。
  紧紧缚在她身上的绳索,勒出了她紧致曼妙的身形。捆在胸脯的一截绳子,刻意避开了胸前,却把周围的衣服勒住了,变得紧绷绷的,那圆润的轮廓越发被凸显得挺拔,形状和弧度都美极了。
  跪姿显得她蜜桃般的臀也格外魅惑,这副妖娆而诱人的身姿,叫在座所有男子发出一片吞咽的声音。
  奕六韩身体当然也起了反应,但他尚能控制得住,眼角余光看见昆突直勾勾盯着女子,憨朴的长方脸已赤红如血——昆突这小子,爱脸红的毛病一点都没变。
  奕六韩对士兵扬扬下颌,“解开她嘴上的布巾。”
  布巾一解开,柯菁猛地甩头,长发扬起,明亮的眸子像锋利的刀刃般直射主位的奕六韩。
  看见她容貌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多日的关押,依然掩不住她的美丽。她的眉毛不像汉人女子那样细淡,而是乌黑如剑的形状,这样的眉形反而让她有一种耀眼的英气之美。
  眼睛漆黑明亮,覆着一层浓密的睫毛,鼻梁挺秀,编贝般的上牙紧咬嘴唇,在盛怒中别有一种野性的妩媚,宛如一朵迎风怒放的野蔷薇。
  “叶三郎!你有种松了我的绑,跟我单打独斗!你灭了我的部族,杀了我的母亲,逼得我父王和哥哥走投无路!你我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你若还是个男人,下来和我打一场!我若输了,要杀要剐要奸要淫,任你选!我若赢了你,这么多人我也跑不掉,只求你给我一个干净的速死,如何?”
  昆突本来一直心荡神摇地盯着她,听了这番话,突然心中一震:这美艳绝伦的女子,是汗王的女俘啊。按照规矩,这该是汗王的女人,我怎么能擅取……
  “柯菁,你才嫁给赵栾三个月,汉语就说得这么溜了?”奕六韩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晃着银觞悠悠地笑,“看来你们感情不错嘛。”
  柯菁仰天大笑,笑得发丝飞扬,“赵栾那老东西,连我都打不过!败在我手下,我柯菁不会让他碰我的!”
  “哦?赵栾没碰过你?”奕六韩兴奋地搂住昆突的肩,在他耳边低声道,“还是个完璧呢,如何,这份大礼……”
  “汗、汗王……”昆突急了,“你、你自己、要、要了她吧……”
  奕六韩重重搁下银觞,突然“嚓——”地撕开衣襟,裸露出浅麦色的胸膛,胸间以丝绳挂着的金耳环闪闪发光。他将一根指头用力戳点自己的左胸,眼里迸出丝丝悲狂,“自从小歌死了,我苟活于世,不过是为她报仇!我的心,已经死了,随她而去了!”
  昆突看着奕六韩血红悲伤的眼睛,再看奕六韩身上那一根根凸出的肋骨——昆突清楚地记得汗王以前肌肉劲健、块垒分明,不料如今竟枯瘦成这般模样了。
  昆突心里一痛,以手按胸,深深一躬,“我听、听、汗王、吩、吩咐……”
  “好兄弟!你就给我好好地把这个女人征服了,就是对得起我。”奕六韩用力搂了昆突肩膀,低声道,“我以牧场和重金悬购她父兄的事,只有我们几个知道,你不要告诉她。到时候,就让她以为父兄是鸟吾羌、留何羌那些人杀的。”
  “叶三郎,你还在犹豫什么?!你是不是男人!有种就下场来和我打!”柯菁还在下面怒骂不休,“你们汉人只会阴谋诡计!你们对付我们羌人的办法,就是挑拨离间、行奸使诈!至今我也没遇到一个敢和我正大光明、一对一地打!”
  奕六韩笑起来,“对付你,不需要我亲自下场,我让我最好的兄弟跟你打。先说好,如果你赢了,我放你走。如果你输了,你给我最好的兄弟当老婆!”
  柯菁一震,锋利如刀的眼神攫住奕六韩,“叶三郎,你说真的?你说话算数?”
  奕六韩拿起案上割肉刀,划破手腕,让鲜血一滴滴坠进酒杯,再端起酒杯,“当初我在猎苑抓住赵玉檀,我答应放她走,让她见先帝最后一面。她答应为我阻止赵栾起兵。结果,我履行承诺,而她食言了。柯菁,今日我饮下这碗血酒,表示我绝不会食言。希望你也信守承诺,若我这位兄弟赢了你,你好好做他的妻子。”
  “好,我答应你!”柯菁扬起头,艳烈如风中怒放的野刺玫,“我不是赵玉檀,我是羌人,我们羌人信守承诺,从不使诈!”
  奕六韩让人给柯菁解开绑缚,拍拍昆突,“去吧,好兄弟!驯服这匹烈马,让她成为你最忠实的坐骑,我相信你!”
  昆突以手按胸,施了一礼,并未多言,沉默地下了场。他的脸很红,低垂的目光不敢看柯菁。
  柯菁甩开长发,活动着被绑得太久而麻木的四肢,上下打量昆突。
  她高挑矫健、英姿飒爽的身影映入奕六韩眼底,让他一阵恍惚。仿佛还是那天,站在大栎谷东南那提山的山岗,俯瞰坡底的战斗,看见从烈焰滚滚的营寨里冲出的那群女眷,为首的那勒姐挥舞着明晃晃的大刀,驰马如飞,横冲直撞,身后滚落一连串人头,如入无人之境。
  那勒姐冲锋陷阵的英姿,和眼前掌影翻飞的柯菁,渐渐重叠在一起。
  奕六韩对那些英勇无畏的对手,总是充满了敬重。柯菁是那勒姐的亲女儿,而昆突是奕六韩最实在、最淳朴的兄弟,勇武仅次于阿部稽。
  这也算奕六韩给敌手的女儿所找的最好归宿了。
  场中的比武险象环生、精彩绝伦,在座都是武将,一个个看得红光满面,不住喝彩叫好。
  最后当然还是昆突取胜,以极其暧昧的姿势将柯菁压在身下,堂上顿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和轰然大笑声。
  奕六韩笑着看昆突将柯菁带了下去,低头呷了一口酒,却听葛冲麾下一员副将开玩笑似的道,“追击柯英父子,袭灭黄牛羌,葛将军和昆突将军都立了大功。现在昆突将军都有重赏,不知三少将军赏葛将军什么?”
  葛冲狠狠瞪了那副将一眼,在他刀子般的目光飞过去的同时,奕六韩手中的银觞“砰”地摔在地上,跳起身来暴吼,“我把全军都赏给他,他来做主帅,现在你们满意了?!”
  奕六韩衣襟撕开了,露出的胸膛根根肋骨分明,满身刀疤纵横,眼睛血红悲怒,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狰狞,吓得那副将赶紧离座,跪拜请罪。
  葛冲亦起身离席,半跪抱拳,“末将对部下约束不严,请三少将军降罪责罚!”
  奕六韩知道自己冲动了,他慢慢控住住自己,缓缓坐下,从侍从手里接过新换的酒杯,慢悠悠给自己倒了酒,“行了,葛将军,你的军功我已上表朝廷,届时朝廷自有重赏。你的副将,为主帅争功邀赏,此风绝不可助长。着降三级,罚俸六月,调到孙将军所部,以示惩戒。”
  “是,三少将军!”葛冲抱拳道,声音宏朗,听不出怨艾。
  “是,三少将军。”副将的声音却显得低落,略有不服。
  奕六韩又和众将喝了几巡酒,突然说道,“豹跃营以后由叶靖出任统帅。”
  此语一出,在座众将都大吃一惊。
  叶靖本人亦是没有想到。
  大家不由将目光都投向了葛冲。
  奕六韩攻下大小栎谷后,收到歌琳病重的消息,丢下大军飞马赶回。
  当时奕六韩手下最重要的将领有三个。额托是野利人,虽然被奕六韩任命为中军营副将,但面对军中占多数的汉人,额托没有威信力。
  叶靖刚及弱冠、以前不过是个家兵队长,奕六韩丢下大军跑掉,叶靖根本镇不住场面。
  最后还是葛冲站出来主持大局。他曾是苏崴麾下三大将领之一,在北疆纵横二十年,身经百战,他一站出来立刻就压住了场面。
  葛冲雷厉风行地整军,留了一部分整肃大小栎谷,亲率一部分疾驰乌干道救援奕六韩。
  却和乌干道中退出的柯雄迎面撞上,两军恶战一日,柯雄带着残部逃走、投奔黄牛部,葛冲又带兵一直追到黄牛部。
  两军列阵,葛冲将大部队隐藏,而将少部分弱旅放在前面,只用小弓劣弩朝对方射箭,以此迷惑羌人。
  黄牛羌见葛冲军容不整,兵器劣质,便不顾一切冲杀过来,被葛冲布置的弱旅引入埋伏圈。
  这时,葛冲的大部队才从两边山林冒出来,强弓劲弩一阵攒射,大败黄牛羌。
  另一支队伍已经绕到黄牛羌背后,劫掠了他们的老弱妻子,和大量的牲口、粮食。
  若非葛冲这番战略部署,昆突也不会立下斩首黄牛羌酋长的大功。
  结果现在,昆突得了重赏,还将出任封疆大吏;毫无功劳的叶靖当了豹跃营统帅;葛冲却未闻有任何赏赐,奕六韩甚至连一句慰勉和嘉奖也无,只有一句敷衍了事的“我自会将你的军功上报朝廷”。
  众将对此都是愤愤不平,难以索解。
  只有葛冲心中最清楚——因为他是苏崴的降将,是当初苏葭湄亲自策反收服的将领。
  奕六韩的后院发生了何事,军中将士大多都不清楚。
  但葛冲多少耳闻了一些,他知道奕六韩和苏葭湄夫妻关系出问题了,而他是苏葭湄的人,奕六韩已经开始防着他了。
  紧握着酒杯,黑扇子般的浓眉拧成一团,葛冲强抑心中郁愤,默默承受众人投来的或奇怪、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眼神。
  隔着两个席位,奕六韩亦默默呷着酒,心中复杂难言。
  自从葛冲投入他麾下,其人骁勇善战、正直忠勇、富于兵略,一直是奕六韩倚重的大将。
  但是一想到他是那贱货收服的,奕六韩就不舒服。
  而且,那贱货收服葛冲时,正是在苏峻营中。
  谁知道那贱货是用什么妖媚手段,迷惑了苏峻,居然在苏峻眼皮底下,策反了苏崴旧部?!
  哪怕想一想,他都会涌起一阵无法抑制的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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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奕六韩宣布散席。
  摇摇晃晃走出宴厅,在亲兵陪同下,慢慢走向后院。
  初春夜风轻寒,月光下白梅像霜华般飘落,屋脊上的残雪融化沿着屋檐滴落,仿佛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刚踏进院门,就见两个女人站在廊下等他。
  霏霏用紫色丝绢将一头秀发松松绾了个髻,然后披散下来,如黑瀑般飘荡在风中。穿着月白色的对襟窄袖上襦,内里露出一小截紫色缎子抹胸,下身一袭绛紫色留仙裙长长曳地。
  她一直都穿边民常穿的类似于胡服的箭袖窄身袍,从未穿得如今天这般仙气,远远看去,青丝素袖,衣袂迎风,当真是袅袅娜娜,仙姿飘渺。
  为了穿上这一身,她冷得直打哆嗦,虽然已是早春,夜里依然寒冷彻骨。
  清宵独立,不辞寒风,只为博郎一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