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兄弟情义
作者:罗姽      更新:2022-04-22 15:25      字数:3810
  “谭校尉!”
  就在谭越转身要离去的一刻,阮湘站起来喊道,“带我去见阿部稽将军!”
  袁应宗恶狠狠瞪了阮湘一眼,目中充满威胁与凶狠。
  谭越吃惊地转过身看着阮湘,再看看袁应宗,袁应宗忙横挡在阮湘身前,“谭校尉,二少将军说了,这是他三弟的女人,让我们替他三弟好好看着。阿部稽将军不会连兄弟的女人,也要抢吧。”
  谭越为难了,阮湘被袁应宗魁梧的身躯挡在后面,发出焦急而凄惶的声音,“谭校尉,我找阿部稽将军有……”
  “淫||妇!你想勾搭多少个男人?!”袁应宗一转身,粗暴地拧起阮湘衣襟,狠狠将她推回她刚才坐的毡毯。
  一只铁钳般结实的手臂搭在了袁应宗肩上,谭越沉声道,“放开她!”
  袁应宗斜眼瞧着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冷笑,“谭校尉,阿部稽到底想干什么?这位夫人是我们二少将军的弟媳,当然该由我们保护。”
  “谭校尉,袁都尉刚才非礼我!”阮湘见谭越有心要帮自己,仿佛看到一线希望,终于鼓起勇气喊了出来,美丽的凤眼含着无尽凄楚,哀求地凝视着谭越。
  “淫||妇!你敢血口喷人!”袁应宗勃然大怒,揪起阮湘衣襟,满口黄牙喷出的臭气和唾沫,让阮湘厌恶地扭过脸,紧紧闭上了眼睛,“你勾搭阿部稽,怕被三少将军知道,就反咬我?!”他回头高声问手下士兵们,“你们谁看见我非礼她了?啊?谁看见了?”
  这片树林都是袁应宗的人,一个个纷纷摇头,有几个死忠鹰犬更是大声道,“咱们都没看见!”
  “你放开她!”谭越忽然一拳挥去,将袁应宗打翻在地,一把抓住阮湘胳臂将她带过来,护在自己身后,“三少将军拜托阿部稽将军来看阮夫人,并没有拜托他二哥!二少将军凭什么插手?”
  说完手指放进嘴里打了个唿哨,顷刻间树枝摇曳,数十个披坚执锐的甲士从树林那边涌了进来。
  袁应宗抹了抹嘴角的血,从地上爬起来,气得满脸横肉都在发抖,颤抖的手指着谭越,“阿部稽想反了不成?二少将军和三少将军是亲兄弟,叶家的媳妇儿,难道不该叶二公子保护?除非这淫||妇已经爬到了阿部稽的床上?!——淫||妇,你是不是勾搭了阿部稽?”
  谭越抓住袁应宗几乎戳到他脸上的手,一拉一带,就将袁应宗拽过来,膝盖猛地一顶,然后将袁应宗狠狠砸摔在地。
  袁应宗连声惨嚎,在地上不住打滚呻吟。
  他手下的士兵正要冲上,一片刺耳的铿锵声中,谭越的士兵齐齐拔刀挺剑。
  “阮夫人我带走了。”谭越虎虎生威地扫视袁应宗的手下,冷厉威严的声音回荡在暮色幽冥的林间,“你们给我老实待着,叛军来袭盘谷坞,为的是攻打定昌!你们若敢作乱,误了军情,最危险的将是镇守定昌的二少将军!”
  “你……你一个校尉,敢,敢殴打上级!我,我是都尉,你只是个校尉!”袁应宗被手下扶着爬了起来,半瘫在地上,指着谭越咬牙切齿道。
  谭越冷冷回头看他一眼,“我是骁骑营的校尉,你是神策五营的都尉,我们不在一个编制。”
  骁骑营是叶振伦手下唯一的骑兵,一向是叶振伦极其重视的一支精锐,比叶振伦的神策军编制更高。因为修鱼的缘故,叶振伦把骁骑三营全都交给了阿部稽。
  自从阿部稽接管骁骑营,他骑射冠于三军,治军又严酷,因而威信甚隆,谭越对他敬若神明。既然阿部稽亲自派人来过问阮夫人,不管这阮夫人到底是谁的女人,起码是阿部稽在意的人。
  谭越决定不计后果,也要为自家将军保护这个女人。
  “夫人,这边走。”谭越恭恭敬敬地朝阮湘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阮湘感动得热泪盈眶,喉间哽咽却说不出一个字,只能向谭越深深地一福,拾起自己的小包裹挎在肩上,戴上帷帽,垂下面纱。
  暮色已经笼罩了山林,走出这片林子,阮湘才发现,自己刚才所在的树林是人最少的,那片山坡并不正对山下营地,因此那是专门为自己留下的一块区域。
  转到山这边,只见树林间、山坡上密密麻麻都是披甲的士卒,几乎每一棵树上都栓着战马,虽然有这么多士兵,却几乎没有发出大的声音,只有偶尔低低的交谈和马匹的喷鼻声。
  暮色越来越浓,寒冷的空气中,马匹喷出的鼻息化作袅袅烟雾。阮湘穿着银白的狐裘,曳地的长裙,身姿娉婷,袅娜如仙,所过之处,密密麻麻的士卒们纷纷让开一条道。
  阿部稽的中军建在三峰山第二峰下的山坡上,谭越先派人过来禀报了,说阮夫人自己要求过来。阿部稽已经首肯,他站在一道较高的山坡上,看着阮湘从另一处较矮的山坡转过来,慢慢地往上走。
  阮湘银白色的曼妙身影,飘飘缈缈地穿过层层叠叠的黑甲士卒,寒风吹动她的面纱,如烟似雾地飘荡,在暮色四起的山林间,远远望去格外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境与仙姿。
  阿部稽只觉心里漫起一缕缕的温柔。
  接着,她停在他所在山坡下,按住头上的帷帽,微微仰头朝他所在处张望。
  他挺拔英伟的身影,让她有一种错觉,似乎那是她的恩公来接她了。
  夜晚的山林很冷,寒气从土里、从树根、从林间徐徐升起,一丝丝如无形的冰水般寒彻肌骨。
  阮湘坐在一张虎皮毡毯上,却觉得一股股寒气从身子底下袭来,一点点地袭遍全身,直到把身体每根骨头都冻僵。
  阿部稽解下大氅,让一名亲兵给阮湘送过去。
  亲兵手捧大氅,在阮湘面前半跪,“夫人,将军让你穿上这个御寒。”
  阮湘默默地接过来,是一件翻毛羊皮大氅,做工粗糙。阮湘抬头向站在那边的阿部稽望去,心想,他真简朴,穿这样粗朴的大氅。
  将大氅拢在身上,他身体的气息在一瞬间将她包裹。
  她蓦地想起昨晚一整夜的云雨,那些模糊而依稀的片段骤然变得清晰,让她在这寒冷的冬夜,忽然觉得脸颊滚烫,身体里有难以遏制的潮涌。
  不由裹紧了他的大氅,仿佛是拥抱着他本人,抱膝侧首,默默地凝望着他的背影。
  他一动不动凝视着夜幕下远处的山影,并未朝她这里看。
  对面就是温秀峰,据斥候所禀报,在马莲谷发现叛军踪迹,行过马莲谷,翻过温秀峰,正好就是盘谷坞大营所在的背后。
  所以阿部稽一直站在山岗上,如雕塑般一动不动,任寒风拂动满头发辫,凝望着对面山头。
  天上一轮淡月发出模糊的晕光,在浓浓的墨云间若隐若现。
  远处黑黝黝的山影间,忽然有火把的光点闪烁,仿佛是黑缎子上的明珠。
  先是两三点,在天与峰峦交界处慢慢晃动着,接着是几十点,上百点,很快连成大片大片的火光。
  铺天盖地的火把组成了绯红的瀑布,从对面的温秀峰倾泻而下,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和鼓角声,直向山下的营地席卷而去。
  一支支火箭如飞蝗般射进营地,瞬间点燃一顶顶军帐,整个大营变成一片火海。
  然而,站在这边山头的统帅,依然稳如磐石,身影纹丝不动。
  直到对面那道绯红色的瀑布,完全倾泻流淌进入盆地中间的大营。
  阿部稽这才猛地一挥手,亲兵们迅速点燃了事先淋了火油的巨大火炬,远近几处山头都能清晰地看见,宛如几条红色蛟龙突然腾空而起。
  得到这一信号的各处传令兵,纷纷拿起挂在颈间的号角,呜呜呜的冲锋号角声吹彻了深夜的山林。
  一时间仿佛山洪暴发,围绕着营地的几处山林像在山崩般,山影树木都在剧烈地震颤着,一股股黑甲潮水挟带着奔雷之势,排山倒海地轰鸣着汹涌而下。
  “冲啊……”
  “杀……”
  “杀……”
  山下营寨中的敌军也已经发现中计,他们攻入的是一座座空营,刚才在外围假装抵抗的那些士卒,早已迅速地四散跑掉。
  敌军统帅惊慌地下令撤退,传令兵们在一座座营帐间奔走呼号,狼奔豕突。
  他们刚刚从空营中撤出,铺天盖地的箭雨和四面八方冲下来的铁骑就席卷而来,如同迎头撞上了滔天的洪水,顿时人仰马翻,血雨纷飞,惨嚎震天。
  整个盘谷坞大营瞬间淹没在雷鸣般的马蹄声,和响遏天际的喊杀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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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盘谷坞被敌袭的时候,叶翎收到了光化县被攻破的消息。
  光化县是云阳到定昌之间的重要城池,基本上是定昌西北面唯一的屏障。
  看来赵栾果然是分兵要从定昌打开缺口了。
  叶翎立刻派人去盘谷坞,通知阿部稽随时准备声援定昌。
  盘谷坞在定昌北部,如果敌军从西北方向过来,阿部稽可以穿插到敌军背后。
  然而当晚就有士兵跑回定昌,告诉叶翎,盘谷坞遭到敌袭。
  叶翎和邹云功相视大惊:看来赵栾已探查到盘谷坞有驻军。
  叶翎连晚膳都顾不上吃,赶紧顶盔掼甲到各处城楼巡视,检查各处城墙的工事和防守。
  在西平门城楼上巡视时,亲兵突然过来附耳禀报,叶翎的脸色登时变得很难看:“带他上来。”
  邹云功眯着眼诧异地看着他,正要询问,亲兵带了一个人走上城墙。
  “二少将军,我……”袁应宗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叶翎脚下。
  叶翎蹙眉,左右看看,挥了挥手,亲兵们都退开几尺。
  “起来说话。”叶翎阴冷地盯着袁应宗。
  袁应宗低声地将事情经过一讲,叶翎和邹云功对视一眼。
  “睡是成功睡了,但是刁夫人不死,此事终究难成。”邹云功摇头晃脑,城楼大风吹刮下,头上几根稀疏的黄毛滑稽地飘动,“若刁夫人死了,小柔诬告阿部稽逼||奸,致使刁夫人羞愤自杀,兄弟两人矛盾必成。可如今刁夫人没死,只要刁夫人和阿部稽两人,都咬定是被下了药,三少将军说不定还会成人之美。”
  叶翎眼里杀机毕露,阴狠地瞪着袁应宗,“你怎么办事的?!我都许诺你可以先享受了再杀。你咋这么没用?!”
  邹云功扯住叶翎袖子,“欸,二少将军,事已至此,不如让袁都尉先送小柔北上饶凤城,去找三少将军告一状再说。说不定三少将军真就信了。你想,拜托好兄弟去看望自己喜欢的女人,好兄弟却把这女人睡了,哪个男人心里会舒服?我就不信,世上真有什么兄弟情义,哼哼……”
  叶翎紧锁的眉头却未舒展,森冷地盯着袁应宗,“如果离间未成,袁都尉,你知道如何做吧。”
  邹云功在叶翎旁边,并掌为刀,做了个杀人灭口的动作。
  袁都尉立即俯身哈腰,“属下明白,二少将军放心,我定不会让那小丫鬟供出你来。”
  叶翎阴戾地点点头,叫了个亲兵,带袁应宗去找小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