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三 渡河之战(3)
作者:罗姽      更新:2022-04-22 15:24      字数:2246
  翌日一早,奕六韩就和朱斐一起,去菹溪口一带巡察渡口。
  然后派了一支五百人的斥候队伍,由额托率领,分散到菹溪口周围探查,以肃清敌军间谍和暗哨,保障大队伍顺利渡河。
  接着在中军行辕升帐议事。
  三通沉闷的鼓声响过,层层警卫、戒备森严的中军大帐中,文武肃然,分列两旁。
  正中巨幅地图前,三军主帅奕六韩端坐于帅案后,一袭玄青色圆领武袍,散发结辫,双手扶膝,威严的目光在大帐中扫视了一周。
  “三军盘踞此地已有十多日,眼看西岸贼虏横行,蹂躏百姓,战火燎原,生民疾苦,难道我们就只能坐视不管,终日在此游猎荒怠么?王师既出,岂能不救民于水火,解民于倒悬?”
  这一席开场白,令在座文武将士都燃起了斗志,个个眼神开始发亮。
  奕六韩环视一圈,接着说道,“昨日我和朱先生去了菹溪口,那里有一处隐蔽的渡口,素来不为人所知。”
  奕六韩站起身,高峻魁伟的身形立于地图前,手持藤木杆点在了地图某处,“此处就是菹溪口,周围灌木丛生,地形隐蔽,河水有点急,但是很浅,最深处也不过没至腰部。人马徒步涉过应该不成问题。从此处渡河,登岸即是饶凤城东南部,离饶凤城东南门不过十里地。”
  奕六韩转过身来,英姿勃发,乌黑的双眸如骄阳烈日,灼灼发亮,“我派到盘津渡造浮桥的孙将军部,已有军报传来,羌人果然被骗,以为我们将从盘津渡过河,已经派了军队到盘津渡对岸布防,还派了船只过河欲破坏浮桥。
  此番征调来的船只,和近期赶制的皮筏,也都派到盘津渡去了。这般大张旗鼓,连薛太守都被瞒过,以为我将从盘津渡过河,一再劝我不要冒险。
  薛太守既然不肯出兵,咱们就不等了!
  我已派出斥候前往菹溪口,先肃清周围,以防有敌军间谍。等这队斥候回报,我军主力即从菹溪口渡河,驰援饶凤城和穆阳县!”
  一语如惊电,众将脸上皆是一片震惊之色,没想到奕六韩如此果决,前段时间还在举棋不定、议而不决,今日就决定立刻渡河了。
  “你们还有何异议?”虽是询问,然而他眼神威严冷毅,如寒铁冰剑,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迫人气势。
  如此威慑决断的气势感染了众将,他们其实亦不愿龟缩在此,再加上一部分将领平定苏峻之乱时,就跟随奕六韩出生入死,另一部分降将在温泉山特训期间,也领教过奕六韩治军的严酷,对他早已敬畏如神。
  于是纷纷站起,抱拳唱喏,语声铿锵,“我等均无异议,愿听从少将军指挥,请少将军示下!”
  “好!”沉浑而冷定的一字,掷地有声,手臂一扬,取下四支令箭,“葛冲!”
  “末将在!”肩宽体阔,浓眉大眼,粗黑虬髯的将军出列,他原是苏崴麾下三大将领之一,勇冠三军,素有“关中枪王”之称,当初被苏葭湄策反之后,就一直跟随奕六韩,只见他立于帐中,如一尊战神威仪赫赫,声如洪钟。
  “你率所部五千步兵,去盘津渡待命。我军主力从菹溪口渡河后,即沿河北上,从背后歼灭敌军,然后你们就可以从盘津渡过河。”
  “得令!”
  “皇甫先生,你跟着葛将军走盘津渡。”奕六韩对帐下三大谋士之一说道。
  “属下得令!”
  “叶靖!”
  “末将在!”
  “你即刻回去准备,一接到我的命令,你所部的一万前锋营率先从菹溪口渡河。到了对岸,立即派出斥候四散侦查敌情,等候我军主力渡河后,再一起北上袭击敌后。”
  “得令!”
  “沙列鲁!”
  “末将在!”
  “你率领豹跃营,跟随我的中军营一起渡河。”
  “得令!”
  “段克己!”
  “末将在!”段克己也是平定苏峻之乱时,在西线就跟随奕六韩的将领之一。
  “你带领所部五千人殿后,专门负责撤营、辎重、粮草。”
  “得令!”
  “张先生,你辅佐段将军殿后!”张秀才一直负责为奕六韩清点物资,核算粮草,对此当然亦无异议,朗声抱拳应诺。
  “朱先生,你跟我的中军一起走!”朱斐身材结实矮壮,仅看外形还会以为他是武将,故而比另外两位谋士更能吃苦。
  将两位谋士安排好,奕六韩宣布散帐,各军自去备战。
  葛冲所部因为是走盘津渡,最先浩浩荡荡开出大营。
  到了傍晚,斥候飞马回报,菹溪口一带已经肃清,未发现敌军斥候,周围村民也被监视,未发现可疑行迹,大军今晚即可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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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冬深夜的寒风凄厉地呼啸着,渡口边杂草丛生、灌木茂盛,被夜风吹得婆娑摇曳,在月光下影影憧憧,仿佛重重黯淡的墨色波涛起伏。
  月光下,泷河水奔腾而湍急,河水流淌的哗哗声音,在寂静的深夜中分外清晰。夜风卷起一层层浪花,在月色里闪耀着冷冷波光,仿佛无数鱼龙的脊背在跃动。
  数万大军在岸边集结,并未打火把,月光下只见摇曳的灌木丛中,露出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士卒和马匹,马嘶声、传令声、整队声,杂糅成一片喧嚣,却又井然有序,不见混乱。
  叶靖所部的前锋营率先下河,初冬的河水冰冷刺骨,一时间战马嘶鸣、扑腾,溅起水浪翻腾,喧哗声十里可闻。
  奕六韩骑马上了岸边一道矮坡,望见渡河的前锋士兵,抓着马尾在风浪中随波逐流,河面上到处都是起起伏伏的人头和马头。
  有些人受不了河水的冰冷刺骨,被冻僵了身体,一个趔趄就被湍急的河水冲走了。深夜的河面不断升起凄厉的惨嚎,数不清的头巾和锦袍顺水漂流。
  到了后半夜,河上起了雾,这些情形渐渐看不清晰,远远的只见雾气氤氲,黑影晃动,无数人马漂浮着,渐渐消失于浓雾深处,像是一场荒诞的梦境。
  前锋营最后的几十个士兵和马匹下水后,就轮到豹跃营和中军营,奕六韩策马下了小坡,正要传令沙列鲁带豹跃营下水,忽然岸边马蹄声疾,有人在喊,“少将军!等一等!”
  一匹快马穿越银色的月光飞奔而至,马前坐着一位少女,她发辫飞扬,满脸都是令人心碎欲绝的焦急。
  奕六韩看见她的那一瞬,只觉月光变成惨白的手,勒紧了脖颈,整个心脏都抽缩了,几乎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