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同门师兄
作者:罗姽      更新:2022-04-22 15:22      字数:2599
  苏葭湄亦微惊,回过头来:“头领要我帮什么忙?”
  “夫人,我们还未向汗王敬酒,夫人觉得,我们敬酒时,说野利语好,还是说汉语好?”勒内躬身行了一礼,问道。
  “勒内头领的汉语说得这么好,不妨就用汉语敬酒。”苏葭湄看向阿部稽,“阿部稽头领就说野利语吧。其实没有关系的,你们和汗王就跟亲兄弟一样,就是不敬酒都行,闹这些虚礼作甚。我看汗王一杯接一杯喝酒,都没时间吃菜。”
  “肯定要敬酒的,再好的关系,也不能乱了礼制。”勒内笑道,“那么我就用汉语敬酒,还得麻烦夫人教我怎么说。”
  苏葭湄望着他,她眉心的花钿,在月光下闪着清幽光泽,映得一双杏眼莹亮如星。
  “勒内头领。”她想了想,说,“如果用野利语敬酒,你会怎么说?”
  “夫人是要我说野利语?”
  “嗯,你先说野利语给我听。”
  勒内用野利语说了一遍,苏葭湄静静地听着,勒内说完,苏葭湄抬目看着他,神色淡定从容,“我明白了,你就这么说:‘此番大捷全凭汗王指挥得力,各路勇将齐心同德。我们野利俗语说,齐心的蚂蚁吃角鹿,合心的喜鹊捉老虎。团结一心才能众志成城。我们野利部就毁在内讧,如今野利部亡了,所幸我们跟着汗王,以后我们也是梁国人,愿为大梁国效力疆场!’”
  勒内仔细听着,心中佩服不已,她将他那段野利祝词翻译成汉语,不仅准确理解了他的意思,而且根据汉语的习惯添枝加叶。那句俗语,她翻译得格外精彩,其实她大概也不知道他原句里说的是哪几种动物,却明白他的意思是想表达团结一心,便翻译成汉人喜闻乐见的动物,让人一听就懂。
  他对她展颜而笑,躬身一礼:“我记住了,多谢夫人!”
  阿部稽侧首问勒内:“你真记住了?”
  勒内重复了一遍,一边背诵一边含笑看苏葭湄,一遍背完,一字不差。
  苏葭湄也忍不住漾开了笑容,赞道:“勒内头领好记性!”
  勒内喜逐颜开,淡蓝眼睛闪着宝石般的辉芒。
  “那么,现在我可以走了吧?”苏葭湄浅浅笑着问。
  “啊,耽搁夫人这么久,罪过,罪过!”勒内连忙以手按胸,手到中途又顿住,改成拱手行礼,“夫人请走好!”
  “夫人走好!”阿部稽以手按胸,躬身恭送。
  苏葭湄轻笑转身,浅碧六幅湘裙在地上迤逦出一道水波,身姿婀娜地消失在廊道尽头,两名侍女垂首紧跟在后。廊外,霍荻黑色的身影如夜鸟般随行。
  廊中风灯飘摇,空留余香袅袅。
  兄弟俩呆立良久。
  阿部稽先回过神来,侧首看勒内:“你在发什么愣?”
  勒内也侧首看他:“那你在发什么愣?”
  “我在看苏夫人(勒内心中一跳)的侍卫。”
  “苏夫人的侍卫?在哪?我怎么没看见?”
  “轻功如此了得,能让你看见?”
  “是不是那个叫霍荻的?之前葛冲派来联络汗王的那个?”
  “就是他。”
  “唔,汗王的武功都比不上他吗?”
  “只怕比不上,汗王说,此人的武功深不可测,只有汗王的师父能与之一较高下。”
  两人一路谈论着慢慢走回了宴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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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宴结束,已近子时。
  奕六韩回到内院,一名侍女迎上来,屈膝一礼:“汗王,夫人在西院的浴室。”
  奕六韩喝得有点晕,摇摇晃晃站定,以手扶额,打量这名侍女。
  这是玉井山的厨娘之一,夜袭那晚被俘虏了,破城后被解救出来,因此习惯了仍叫他“汗王”。
  数月来,他的名号五花八门,有时候听到别人叫他,他会一愣,不知道叫的是谁?
  一千子民叫他“汗王”。
  刚到高临时,奉父亲之命在那里等他的邹云功,叫他“三公子”。
  管家、家兵、叶靖等人,叫他“三少爷”。
  王赫曾是叶振伦部下,他麾下的孙孝友、段克己,都叫他“少将军”。
  苏葭湄父亲的旧部,以及苏峻麾下的降卒,都叫他“叶将军”。
  他给敌人写书信时的落款是“叶三郎”。
  他娘的,他究竟是谁?
  “奕六韩哥哥饶命啊!”
  “奕六韩,我告诉你,你敢带女人回来,带回一个,我杀一个。”
  漫天涌来的醉意里,他看见那双翡翠般的绿眸,正从夜空里注视着他,充满了活力与狂野,自由而又不羁……
  小歌……
  好想你……
  我好累啊,想当初我们在草原上,真是自由自在!
  现在却连喝酒都不能喝得痛快,整个大宴上我都得看着,有我们的野利子民,有王赫麾下的将军,还有小湄父亲的旧部,都是熊虎之将,又曾是敌对双方,我怕他们喝多了打起来,一点也不敢疏忽!
  他们一个接一个敬酒,我就得一次次笑着起身,我的脸都笑僵了!
  此时此刻,我多么希望你在我身边,好想能够将脸埋在你那一头蓬松的卷发里,嗅着你带着奶香的气息,吻遍你全身直到你身体的每一寸都涨起情欲的狂潮……
  “汗王,请这边走。”
  侍女带着他出了角门,到了西院。
  月色浅浅,灯光熹微,月光中浮动着大朵玉兰,像一盏盏洁白的小灯笼,轻轻摇曳在夜风里,散发出淡雅悠远的清香。
  “汗王,夫人在浴室……”侍女指了指院子西厢的一间屋子。
  “我在这里坐会……”奕六韩挥袖让侍女下去,醉醺醺地坐倒在浴室前的台阶上,往后一仰,头枕双臂平躺着,一动不动。
  许久,只听他道:“霍兄,你回去歇息吧,女人沐浴慢着呢!”
  霍荻从树后的暗影里走出来,他的身影瘦削而锋利,有如刀锋一般凛冽慑人。
  “姑爷,我得跟小姐说一声再走。”霍荻一拱手。
  “得,那你还有得等呢。”奕六韩一坐而起,“要不你指点我几招,权当打发时间?”
  “姑爷谦虚了。”
  “谁他娘跟你谦虚!虚伪的汉人,明明武功绝世,还说我谦虚……”
  奕六韩起身摆好了架势,忽觉酒意翻涌,他晃了晃身子,才猛地立定。
  霍荻双掌身前交错,一掌徐徐伸向前,摊开:“请!”
  随即一掌拍出,仿若飓风骤起,卷得花影缭乱,木叶纷披。
  奕六韩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摔倒,却不知怎地,摇摇晃晃间,身形错开,竟躲开了这一掌,跟着也出了一掌,身形已如飞凫般落到霍荻眼前。
  素月流辉,明灯照影,两条身影在月光里翻飞来去,矫若游龙,飘若惊鸿,窜高伏低,起落进退,瞬息万变的掌法,一招接着一招,如行云流水,层出不穷。
  霍荻掌力雄浑,有排山倒海之势,挟雷霆万钧之威。
  奕六韩醉意醺然,身形晃悠,好似一只小船,在霍荻洪流般的掌风中,飘摇不定,却始终也未曾翻船。
  过了数十招,霍荻突然猛地击出一掌,将奕六韩迫开数丈,喝问:“你怎么会使我师门的掌法?”
  “是我……师父……教我的啊。”奕六韩被这一掌击得气血翻涌,接连后退,这才省悟方才霍荻一直有意容让。
  一片铿锵声中,亲兵们拔刀挺剑,从树后纷纷跃出,护卫在奕六韩周围,奕六韩摆摆手,让他们退下。
  “请教你尊师名讳?”霍荻立于庭中,目中射出两道精光。
  “我师父姓齐,讳昇。”
  “什么?!”霍荻脱口惊呼,眼里爆出强烈的震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