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将计就计
作者:罗姽      更新:2022-04-22 15:21      字数:2781
  三日后,奕六韩接到刁逸仲的命令,让他押送粮草去黎阳。
  奕六韩向刁逸仲要了四百个士兵,再加上他手下的六百兵马(四百野利人和两百叶府家兵),押送着一批辎重粮草,浩浩荡荡驰出了定昌大营。
  运粮队伍刚走到定昌到黎阳的一条山道,突然两边山林喊杀声起,无数利箭如暴雨般倾泻下来。
  押运粮草的士兵惊恐地一溃而散,争先恐后地狂奔,像决堤的潮水般从谷口涌了出去,各色旌旗倒在地上铺成锦云。
  叛军的统帅卢杰率领士兵们从山上冲下来,嘴里高喝着:“不要追击了,赶紧抢了粮草撤回!”
  然而受惊的马匹一时控制不住,整个山谷里乱成一片,那些粮车突然马翻车倒,车上蒙着的篷布掀开,呼啦啦滚出无数干茅草和木桶,倾倒的木桶泼洒出满地透明液体,卢杰跳下马一看,惊恐大喊:“不好,火油!”
  喊声未歇,刚才败兵溃退的谷口,突然蹄声如雷,伴随着凄厉的尖啸声,数支带着火焰的箭矢破空而至,瞬间点燃了那些粮车上的茅草,燃烧的茅草滚落,又点燃了满地横流的火油,熊熊烈焰如一条赤红的火龙腾空而起,灼人的热浪四下席卷开去!
  叛军大骇,被火烧着的士兵们满地打滚,发出惨绝人寰的哀嚎,着火的马匹凄厉嘶鸣、狂奔乱跑,那些正向谷口奔跑的士兵,瞬间被身后狂奔而来的战马踩成了肉泥。
  狭窄的山谷里顿时像是架起了巨大的油锅,火舌四卷,浓烟滚滚,人仰马翻,无数人体像油锅里煎炸的肉块,焦黑的断肢残腿到处乱滚……
  一些没有被火烧着、也没有被马匹踩死的幸运儿,刚奔到谷口,就被一排排弩箭射穿了身体,一时间血肉横飞,映着背后熊熊火光燃烧带来的热气,被弩箭射落的人体迸散开去,像是秋风中的枯叶在纷飞,有一种血腥而残酷的奇异美感。
  残阳如血,透过尚未熄灭的浓烟照进谷中,那些被火烧得扭曲变形的焦黑尸身,呈现出各种凄惨而又狰狞的姿态,横七竖八地堆满了狭窄的山谷,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焦臭味。
  清理战场的士兵在尸堆里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幸存者,有俘虏大声喊着:“他是卢将军!”
  金黄战甲被烧得漆彩剥落、满脸烟熏火燎不辨面目,若不是有俘虏出卖,真还没人能认出这位叛军主帅。
  一名奕六韩的亲兵,拎起这位主帅,在他耳边说道,“一会儿你这么说,咱们汗王就饶你不死……”
  士兵们押送着卢杰来到谷外,奕六韩高踞马背,身边是他向刁逸仲借兵时,刁逸仲派来的一个屯长,姓史。(屯长,北梁下层军官)
  运粮队伍刚刚离营,奕六韩就跟史屯长说,可能会有敌军来劫粮。
  史屯长大惊,问他何以知道,奕六韩笑道:“你信我吗?我有一计可以让敌军劫粮不成,反被烧死。我已经事先做好了准备,你请看。”
  奕六韩的亲兵揭开粮车,史屯长吃惊地看到,粮袋不知何时换成了茅草和油桶。
  史屯长只得听信奕六韩,结果真的跟奕六韩预计的情况一样。
  卢杰等叛军俘虏被带上前,奕六韩目光森冷如剑,扫视过去,俘虏们瑟瑟发抖,伏地不起。
  “你们实话实说,可饶你们不死!你们是如何得知我军今日运粮经过此地?”
  俘虏们战战兢兢回答:“我军抓到了奸细,是奸细告诉苏将军的。”
  “奸细为何要背叛我军?”
  俘虏们都将目光投向卢杰。
  “说啊!”奕六韩暴吼一声。
  俘虏们被这一声震得气血翻涌,摇摇欲坠。一个俘虏支持不住,惨叫一声,七窍流血,倒地而亡。
  卢杰连忙哆嗦着道:“是,是你们的刁都尉派来的人告诉我们的……”
  “什么?!”史屯长骇然惊呼,差点从马背上栽下去,“你胡说!”
  “连我们什么时辰经过哪条山谷都清清楚楚。”奕六韩挑起一抹寒光四溢的冷笑,“屯长觉得,还会有别人吗?”
  “既然这样,刁都尉为何还要派我来……”史屯长手指痉挛地抓紧了缰绳,声音颤抖。
  “史屯长是不是得罪过刁都尉?我听说,刁玹曾经调戏过史屯长的娇妻?”奕六韩淡淡地笑着,低头抚着马鬃,他的侧影映在夕照中,高挺的鼻梁镀了一层金光,美如神祗。
  “刁都尉此番派你来,你无论怎样都死定了。要么死在苏贼的偷袭,要么逃回去被治一个丢失粮草的重罪。史屯长一死,你那娇妻可不就落进刁玹手里了……”
  史屯长的手指渐渐收紧了,握成了拳,手背青筋暴突。
  他抬目望去,看见风吹起奕六韩前短后长的黑发,露出清晰而英挺的面部线条,和着眸子里坚毅的光芒,透出一股张扬睥睨的王者之气。
  史屯长心中震动而折服,深吸一口气,在马上拱手道:“叶司马有何吩咐,史某麾下虽少,愿为叶司马效命!”(王赫派奕六韩来定昌军营时,给了奕六韩一个随军司马的军衔)
  奕六韩侧首望过来,夕阳照耀他的双瞳,焕发出夺人魂魄的威慑力:“杀回去,夺取定昌军营,我若执掌定昌兵马,升你为校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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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刁逸仲的中军大帐,红烛高烧,酒香四溢。
  “叔父,这回赵国舅可要记咱们一功了!”刁玹举觞敬酒,怀里搂着个花娇柳媚的女子。
  “那可不见得。”刁逸仲也搂了个风情万种的美女在怀里,翘起胡须撇嘴道,“这叶三郎不过是叶振伦的庶子,据说他生母连个名分都没有,叶振伦把儿子扔在草原上二十多年,这会儿才把儿子找回来。可见,即使没了这个儿子,对叶振伦也没甚损失和打击。”
  “如此岂不更好?”刁玹得意地笑,“既讨好了赵国舅,又不会让叶振伦记恨咱们……再说,那叶三郎傲慢无礼,叔父不是也很想除掉他吗?”
  刁逸仲捋着颔下短须,颊边一块横肉微微抽动,笑得奸恶,“哼,竟敢在我面前显摆,还英雄救美?我的奴婢,我想杀就杀,要他救?哼,必是看小柔生得美貌,起了不轨之心。敢对我的女人起意,就该弄死他!”
  “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竟敢惦记叔父的女人!哼,他的女人现在我们手里,只要把他干掉,那个美貌的野利女人,就是叔父的啦!”
  一想到那个皮肤白得耀眼、眼睛绿得像翡翠的美貌胡女,刁玹浑身燥热,涎着脸对刁逸仲说,“叔父,侄儿都没玩过那么美的胡姬,叔父玩过之后,也给侄儿玩一玩嘛……”
  刁逸仲也是一脸色欲横流,却蹙了眉道:“那胡姬怕不是那么容易上手……”
  “叔父是害怕叶三郎留在他女人身边的那几个护卫?婶娘不是把他们都接到定昌城中去了吗?城中都是咱们的人,就算那几个护卫武功超群,也是众寡悬殊,双拳难敌四手。”
  “我哪里是怕那几个护卫,凭他什么护卫,这定昌城是我们刁家的地盘!”刁逸仲冷笑,继而又有些丧气,“我是怕你婶娘,没想到你婶娘醋劲那么大,你没发现她这几天总往营中跑吗。今早她把叶三郎营中女眷接走时,看见我盯着那美貌胡女,把我训斥了一顿。”
  刁逸仲怀里美女吃吃娇笑起来,扭动着纤腰,趴在刁逸仲胸口,往上翻着妖娆的媚眼,“都尉大人真不听话,夫人刚走就把我们姐妹找来了……”
  “小妮子真会卖骚,还怪我不听夫人的话,难道不该怪你太风骚么?”
  叔侄两人酒酣耳热,各自搂了女人回寝帐取乐,胡天胡地到夜半,方才搂着温香软玉入眠。
  凌晨,正是整座定昌军营睡得最酣沉的时候。
  定昌离前线还有距离,只负责押送粮草辎重,自苏峻叛乱以来,战火还未烧到这附近,因此整座大营防卫比较松懈。
  突然之间,如同冰面被砸开,巨大而凄厉的号角声划破了黑夜长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