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得意的瞅了老厨子一眼，即大声地宣布说，“现在俺决定，辞归哥哥和这位大叔做俺们的公证人。大寨主，你同意吗？”龙甲元连忙表示，“同意同意！你都肯让步，俺更没理由不让步了。”
  “好！咱们都得说话算数。”石头让老厨子也到墙边坐了，并郑重其事地宣布说，“俺保证，把亲眼看见听见的都一一说来。不过，你们谁也不许打断俺的话？”
  三人都做了保证，只是每人的心思不同。李辞归已不由地感到了事态的严重，老厨子是茫然地点着头；龙甲元则恨不得他快点说，因而连声发誓道：“俺保证，不打断！俺保证说话算数！俺还保证……”
  “停停停！”石头打住他说，“你也无需那样多的保证。你只需对俺俩客气一点就行啦。”
  “成成成！没问题。”
  石头瞅了眼猴急的龙甲元，继续要求道：“你要说话不算数，你就是小狗？”龙甲元忙点头应道，“是！小狗。”石头又来一句，“小猫？”龙甲元又应道，“是！小猫。”
  “小猪？”
  “是！小猪。”
  石头却突然大声道：“不是‘是小猪’！是你是小猪。”龙甲元只求他快点说事，也大声应道，“知道！俺要说话不算数，别说是小猪，就是老母猪也行。干脆说吧！俺连这个大寨主俺也不当了。”
  “你不当，那谁当啊？”石头又要节外生枝，龙甲元见说直急得哀求道，“哎呀，俺的小祖宗！你要愿意那就由你当！”石头还就当仁不让应道，“都听见了吧？他要说话不算数，这个大寨主可就是俺的了。”一旁的老厨子不答应了。他虽不知俩人为啥这般较劲，可大寨主的一再认怂令他觉得很是不平。尤其是对石头的没大没小，依照往日的憨性，早给他几拳了。他忙表示，“小伙子！你过分啦啊。加几道菜，上两坛酒，都好说。想当俺们的大寨主？没门！你把刚才的话收回喽。不然的话，俺让你吃西北风。”说着，便要收走饭篮。龙甲元正为自己说过的话后悔，见老厨子替他挽回，自然默许。他下意识的捂住嘴。石头瞅他一眼暗道「你个老儿也太会装了！该出口时你倒不出声了。」
  他忙按住老厨子解释：“大叔，俺是跟大寨主有约定。说好啦，谁不守约谁就得说话算数。”老厨子越加不允许道，“不行！你把话给收回喽。”又上下打量着石头嘲讽道，“瞧你那呆头呆脑的样！还想做大寨主？你呀，跟俺当下手，还得掂量掂量呢。”
  石头只想他做个证人，忙表示说：“行行行，俺不做这个大寨主。谁爱做谁做，这样可以了吧？”
  老厨子名叫鲍厮火，自幼习武，为人憨厚，还炒得一手好菜。龙甲元待他一向如自家兄弟。见状龙甲元凑趣道：“老鲍，人家答应了。你也该好酒好菜的招呼人家才是啊。再说啦，他俩不只是俺闺女的朋友，也是俺的客人哪。”老厨子收起饭篮子说，“成！俺会让他俩吃好的。”
  李辞归便催促说：“石头，赶紧说吧！”石头坐在石碾子上，拢了拢双膝，便一脸认真地说道，“昨夜里龙小姐跑来了。真的！”
  李辞归、龙甲元皆屏住了呼吸，老厨子虽不知其中的来龙去脉，可对龙小姐的关心不亚于大寨主，因则尤为关切的盯着石头。
  “哎哎，你们别这样么。”石头浑身不自在的摆摆手，又满不在乎的说，“其实——，俺说的是其实啊。其实那跑进来的……先是这间屋子，接着就是这。”石头指了下屋子，又冲自己比划了两下。龙甲元追着她的手势问，“哪啊？这是哪儿啊？”
  石头跳下碾子，拉开与龙甲元的距离说：“当然是…是…跑进了俺的梦里喽。”
  “啥！”
  龙甲元一蹦老高，“你他娘！老子揍扁你。”怒不可遏的龙甲元挥起拳头冲石头打去；石头早有预防，顺势一闪。龙甲元一拳落空，随即移行换步，拳脚并用，把个石头逼得东窜西闪，并可劲儿地喊，“大寨主！你敢说话不算数？辞归哥哥，你这证人是咋当的吗？”
  李辞归这才明白石头是套用了自己上次遭遇独食客的那个梦来戏弄龙甲元。他抱着胳膊，暗暗骂道「这小子也太胡闹啦！只是这梦里的东西……，他看见了还就是看见了。嘿嘿！有点意思。」李辞归不由得笑出声来，并连连摇头。
  石头则是因龙甲元下令抓自己的家人而难以释怀，又因李辞归讲其梦中遭遇独食客的情景，尤其是李辞归那句『梦如人生，人生如梦啊』的感慨，又令他冒出了再很狠捉弄一次龙甲元的想法。
  龙甲元虽然怒火满胸，可言而有信的内心约束让他无法放开拳脚，加上石头身形游走的灵活矫健，反倒令他多少喜欢上了眼前的这位小伙子。而就在这时，老厨子插进来说：“大寨主，让俺来！”龙甲元才要吼他，可随即说道，“那…就…点到为止。”说罢，一副悻悻的样子走近李辞归坐了。
  老厨子瞪起眼，一边撸起衣袖一边诈唬道：“小子！大寨主不和你计较。俺却饶不了你。看拳！”说着虚晃一拳，随即一掌拍出。石头闪身避过，并不示弱的回应说，“大叔，俺念你好吃好喝的关照过，让你三招。”
  “哎呀呀！”老厨子本想露一手，却被对方如此蔑视，顿时恼得哇哇大叫。龙甲元只是从闺女的赞誉中得出石头的武功，因而提醒道，“老鲍，可别小觑了他！俺闺女说这小子武功可厉害了。”老厨子已然觉得丢了脸，冲石头怒喝道，“小子！今俺不捶扁你，俺就不叫鲍肆火。”石头却不卖账地撇撇嘴应道，“嗤！你叫啥关俺屁事啊。还是来点实惠的吧？”
  老厨子当然听过龙小姐对石头的夸奖，又经大寨主的提醒和石头回应，顿时有了自己的想法。他眼不虚瞟，扎马盘步地说，“哪就送你三瓶好酒，外加……一桌好菜。看拳！”他说是看拳，其实是飞起一脚。老厨子是想借此讨个便宜，不料一脚踢空，且用力过猛，身子趔趄着扑到墙上。石头则笑盈盈地说，“大叔！你要打到俺，这个大寨主——，”他指了下龙甲元说，“俺跟他说，就归你了。”
  龙甲元脸色陡变，感到石头太放肆，他陡然站直起，拳头捏得嘎巴响。李辞归是暗暗叫苦，自是想「比武切磋，最忌羞辱。他一句话就伤了两个老者。也太目无尊长了！」李辞归见石头依然一副不怕事儿闹大的架势，忙使出一言可胜的招术，冷不丁的冲龙甲元喊一声，“喔哟，舔甜他爹！”又似模假样的问，“大寨主，你该不会说话不算数吧？”
  龙甲元先是一怔，随即举起一双拳头，冲李辞归大吼：“俺俺…俺他娘的被气死了。”说罢甩门而去。老厨子撂下一句，“你俩就等着饿肚子吧。”说着也跟了去。石头却不识好歹的哈哈笑道，“三瓶酒，再加一桌好菜。这可是你——，”
  “石头！”李辞归忍不住大喝一声。
  ……
  龙甲元怒气冲冲地径直回家，可刚上台阶，忙又退了回来。他就怕夫人问起闺女的去向。老厨子撵上来招呼他到厨房用餐。龙甲元忙回身示意老厨子别出声，并随老厨子一同走进厨房。
  龙夫人在房间作画，并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可依然专注着自己的画。龙甲元确实感到饿了，女儿不在家的这些天，他真没有安心的吃过一顿。他揉了揉肚子，自语道：“本来是给气饱了，咋还就饿了呢。”又来气道，“臭小子！等着，老子吃饱了再收拾你。”老厨子码下酒菜，并接着龙甲元的话说，“大寨主，你犯不着跟那小子一般见识。俺是念着说话算数，不然早把他砸扁了。”龙甲元闷口了酒，砸吧着嘴说，“嗯嗯，俺也是这么想。来，咱俩一块喝。”酒盅一向是扣在桌上的。龙甲元取来，老厨子忙拿起酒壶倒满，一旁坐了。
  他双手举着酒盅说：“大寨主，来，俺敬你一个。”应邀陪喝，于老厨子而言早已是平常的事儿；而龙甲元也从无下人这一观念。他头一仰，一口喝尽，又拿了个馒头，一口咬去半边，咀嚼着说，“嗯，你给那俩小子气的馒头确实没法吃。”老厨子忙认真道，“哎！大寨主，小姐要知道了，可是要恨死俺哪。”龙甲元瞅了眼老厨子说，“唉！俺那不是没办法嘛。”
  龙甲元是既担心女儿的下落，又不能让闺女骂自己是一个不知恩义的人，正因如此，他才一忍又忍石头的胡闹。再就是，不知何时，他忽然喜欢上了石头。觉得这小子既像自己也像闺女；总之是恨不起来了。
  龙甲元把余下的馒头放入嘴里，又拿起一个说：“咦！俺胃口咋这么好了呢？”老厨子把刚盛好的小米粥端到他面前，又指好几道小菜说，“好哇，有味口就吃些。”龙甲元放下馒头，往碗里夹了几道小菜，端起碗来，哗啦啦几口吃完。然后拿起馒头，若有所思地说道，“他俩把俺闺女骗哪了呢？”
  龙甲元终是放不下女儿，尤其怕夫人问起。老厨子晓其心事，他边用围巾擦着手边安慰说：“大寨主哇，小姐机灵的很，甭担心。”又气恼道，“那小子太坏！咱饿他几天再问。”
  “不！”龙甲元放下酒杯，站起身走了几趟。忽然说道，“不行！俺这就去会会他俩。”说罢欲要离去。老厨子紧追着他说，“大寨主，你越急那小子就越来劲！”龙甲元觉得也是，便看着老厨子问，“老鲍，俺算不算说话不算数？”老厨子应道，“大寨主，你何必这么问呢？其实俺觉得不必跟那小子认真。”龙甲元摆着手说，“不守信可不行啊。”他回到饭桌，端起酒杯，“老鲍，俺要说话算数，你也要说话算数。”老厨子忙表示说，“大寨主，俺跟你这么多年哪回说话不算数？”龙甲元便乐道，“那好！你这就去答应人家。”
  “答应——，答应啥？”老厨子不明就里的问，龙甲元举着酒杯说，“三瓶好酒，外加一桌好菜。”说罢一口喝干杯中酒。老厨子顿时不高兴道，“俺跟他的比试还没完。这会送上好酒好菜——，没门！”龙甲元知晓老厨子的倔性，可他不一定胜得了石头。再比试下去，石头那没遮拦的嘴非把他气得够呛，自己也要跟着遭罪。可就这么给他俩改变伙食，这不明摆着是服软了嘛。所以最可行的办法让老厨子说话算数。龙甲元斟满两酒盅，并示意厨子说，“老鲍，你真要跟他见个高下？”
  “咋的！不信俺？”
  “俺是想信来着。可那小子说话难听，受不了。”
  “不先斗嘴，哪来斗狠？信不！俺到时扇她他几个嘴巴给你看？”
  龙甲元见说便认为自己小看了老厨子，他老厨子也没拿出看家本领嘛。可他还是觉得石头的身手很是灵巧，小屋子里比武难讨便宜，便提醒说，“俺和他试过。觉得不一定能胜。”老厨子老即刻不服道，“那你就看好喽！俺一准打趴他。”老甲元不高兴道，“打趴他？可别怪俺不提醒你。”老厨子陡然来火道，“俺这就去把他打趴！”龙甲元忙拦住他说，“慢着慢着，你当真要跟他比？”
  “咋的，你不看好俺？”
  “俺觉得悬。”
  “啥？那这么着！”老厨子明显是被激恼，竟然冲龙甲元下战书，“咱俩都放开拳脚，比一个高下？”说着解下围裙，拉开架势，“平时你有意让俺，咱今谁也不让谁。来。”
  龙甲元晓得伤了他的自尊，我也不能由着他，便把脸一沉说：“老鲍，又犯倔了？”老厨子即刻醒悟，忙拱手歉意，“大寨主息怒！老鲍又犯浑了。请大寨主责罚！”龙甲元却呵呵道，“看来，咱俩还真要先比个高下。老鲍，俺不念你年长，你也别管俺是不是大寨主。来吧。”老厨子捋起袖子应道，“那俺可就要放手喽。”
  他审势着招呼道：“来，进招吧。”龙甲元却招手说，“你来，俺接招就是。”
  “不是说了不让吗？”
  “没让你。”
  “那你来呀！”
  “你来！”
  “你来！”
  “你——，”龙甲元变换着马步说，“喂！你还打不打？”老厨子便展开实战的架势说，“俺这叫接招，你不来咋打呀？”龙甲元还真被他这么一句给噎住了，便不客气地放话道，“哼！放不倒你，俺就不当这个大寨主。”老厨子见说猛斜退一步说，“停！”龙甲元忙止步收势，没好气道，“喂，你你咋变得这么磨叽？”老厨子很认真地说，“大寨主，是你这赌注让俺不敢打。”
  “你以为你能赢？”
  “俺要不以为，还跟你比个啥呀。”
  龙甲元觉得也是，便乜斜着说：“哪就…就就跟你答应那小子的——，三瓶酒，一桌好菜。”
  “这样好！”老厨子满意，并要求道，“这酒必须是两埕茅台，一埕五粮液？”龙甲元却不耐烦道，“埕是埕，瓶是瓶。说好了三瓶就是三瓶，动手吧！”老厨子信心满满审视着对方说，“嘿嘿！跟你说吧，俺压根就没把答应那小子的话放在心上。”说着蛇行趋进。龙甲元却突然一步跳开说，“慢着！”老厨子扎下马步，“咋啦？怕没面子。放心，今这事俺谁也不说。”龙甲元是觉得还是先把女儿的下落打听清楚再比不迟，因而不屑地应道，“嗤！俺知道你有保留。可爱就把话撂这儿。你要赢俺，俺立马拜你为师。”
  “那就比呀！”老厨子念叨着那几瓶酒因而催促，龙甲元摆着手说，“是要比的。只是现在不行。这样，待俺问出了甜甜的下落咱再比。”老厨子心有不爽的应道，“这…样啊！”可随即要求道，“那这么着，让俺来收拾那小子。俺不是跟他有个赌吗？”老厨子颇有信心的进一步表示说，“你来做证人。他输了，把知道的都得说出来，那个李公子也不能只看热闹，也得把知道的都说出来。这样甜甜的去向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可万一你要输了呢？”龙甲元不放心道。
  “俺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