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3 章
作者:
顾山青 更新:2022-04-21 20:29 字数:3167
春日里的风仍带着些许冷意。
吹在玉冠束发的华服男子身上, 不知不觉染红了白壁一般的耳垂。
“殿下。”
魏良推开偏厅的门, 低头让开。顾臻藏在袖中的手指不由得攥紧,压住不断涌上心头的醋意,桃花眼淡淡瞥向里面的人影。
顾臻脸色更沉,原先以为这里等着的至多也不过三五个。
没成想竟然有十来位。
“都是许过诺的?”
魏良不敢接话, 只是稳重的点了点头。
顾臻倒吸一口冷气, 绣了云纹的玄色锦靴不轻不重地踏了进来。他不说话,其余人谁也不敢动。
整个偏厅里安安静静。
魏良从怀中恭恭敬敬掏出一本札记递上。垂目立在一旁, 冷冽的目光随着翻页声一一扫过跪在地上,年岁不相上下的几个男子。
“陈奕安?”清冷的声线响起, 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被喊到姓名的男子连忙跪着朝前半步, 恨不能将脸埋进地下, “草民在。”
“抬起头来。”顾臻沉声,冷冷打量着颤巍巍抬头的陈记当铺二儿子。
浓眉大眼, 却是少了几分傲骨。
顾臻摇了摇头,手指一挥,立马就有几个孔武有力的侍卫将陈奕安拖了出去。
可怜陈奕安平平稳稳小半生, 哪里见过这等场景,再想到那戏文里常有的情形,也顾不上什么规矩, 狼哭鬼嚎地不断求饶, 口中喊得是哭天抢地, 可须臾又没了声响。
好似刚刚哭闹的陈奕安从未出现过一样。
变故陡生,愣是把剩下的几人全都吓得面色发白, 蜷缩在地上微微发颤。
“胡梦生?”
顾臻手指一顿,阴沉沉道, “抬起头来。”
比起刚刚浓眉大眼的陈奕安, 胡梦生的样貌倒称得上俊俏。只是刚刚受了惊吓,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面颊不断流下,滚出一道道粉泥痕迹。
黄白相间,甚是滑稽。
“你敷了粉?”眉心微微皱起,顾臻面上有些不耐。
“回殿下的话,草民家中乃是香粉铺。”胡梦生勉力镇定,虽然身子发抖,好歹还是说的流畅,“家中娘子嫌草民肤黄,故而叫草民敷粉示人。”
“你娶了妻。”顾臻声音平淡,冷冷瞥了眼魏良。
后者面色一窒,跪在地上恭敬道,“是属下失误。”
“稍后自己去领罚。”顾臻神色未变。
以脸贴地的胡梦生不明所以,硬着头皮又补了一句,“草民娶得是対街米铺的小女儿。”
话音落,又进来几个侍卫,拖着胡梦生离开。
他去的更加悄无声息。
偏厅里气氛一时更加肃穆。
半个时辰过去,十几位郎君只剩下最后一人。
顾臻沉着脸,还未开口,那人就自己呜呜咽咽的晕了过去。
“......叫醒他,照例给些银子好好送出去。”
比起来时,顾臻心上轻松了不少。
“吱呀--”
闭合的偏厅大门被人从外轻轻推开,顾臻抬眼,正对上探进来一双茫然的眸子,“夫君。”
林岁岁嗓音还有些哑,听到顾臻耳里却是止不住的热意。
他的目光落在那还有些发肿的唇瓣,心头的火齐齐涌到了全身,“都先下去。”
魏良垂首,领着几个侍卫,抬起地上昏着的人,堪堪避开林岁岁朝外走去。
偏她好奇,又多瞧了几眼,“咦,这不是张灯笼家的小胖子么?”
“岁岁。”顾臻皱眉,哑了声喊她,“到我这来。”
魏良几人脚步没有停顿,利落地关好门。
走上前去的林岁岁坐在顾臻一旁的圈椅上,早就忘了自己要来打探消息的事,握住他放在桌案上的手,诧异道,“夫君,张小胖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
“张小胖?”顾臻暗暗发笑,面上一派沉稳,“那倒没有。不过是些陈年旧事,找他来问问话罢了。”
“哦。”林岁岁不信,刨根问底道:“那是什么陈年旧事?”
顾臻手掌用力,拉起林岁岁坐在自己怀里,“说起来,这些陈年旧事也与你有莫大的关系。”
“我?”
避开顾臻喂过来的唇舌,林岁岁一脸正气,“与我有关,看来必定是好......”
“哎呦。”
逸出口的低呼让林岁岁萎了气势,软软倒在他的怀中,“你做什么掐我。”
最近胃口见长,腰里的软肉也养的白嫩。顾臻力道再轻,也还是叫林岁岁有些吃痛。
“谁让你留下一屁股的桃花债来着!”顾臻揉了揉她的脸蛋,张口咬住让他欲罢不能的娇花,你来我往暗暗较了劲。
他越醋越狠,越狠越醋。
桃花眼里的清明早就不复存在,狠厉的目光盯在林岁岁露出的脖颈上,暗暗吞了吞口水。
修长的手指轻车熟路的探了进去,吓得刚刚还犯晕的林岁岁立刻回了神。
“我......我没有。”
念及她的身子,顾臻退开些,有些颓然,“你有。”
好不容易喘口气,林岁岁委屈十分,拉紧衣领瞪着水蒙蒙的眸子控诉道,“没有,你又欺负我!”
她要起身,偏顾臻不让。
推拉了几次,原本压在袖中的札记落在了桌上,被林岁岁看了个正着,“这是什么?”
顾臻面色一红,抱着她重新坐好,说得云淡风轻,“也没什么,就是某些人小时候的玩伴。”
札记上细细写着这十几位郎君于何时何地遇见的林岁岁,又与林岁岁一起玩耍了多少时日。
记载之详细,就连林岁岁本人都有些汗颜。好多事她自己都想不起来,也难为顾臻查的这么细。
“岁岁。”怀中的女子一动不动,目光在札记上略得飞快。顾臻有些慌,试探地往她面前凑近了一点,“你......”
“夫君!”
不出所料,林岁岁委屈地眼角都红了,就连声音都抖了起来。顾臻心下黯然,正要说尽好话哄哄心爱之人。
怎料她伸手就捂住了顾臻的唇,急急道:“你是不是信了什么传闻,以为我林家起了私心,才会这般查我底细?”
“岁岁。”顾臻无奈,将她的手好好护在掌中,“爹的忠心,我从未怀疑过。”
“那你为何突然查我?”林岁岁垂下眼不去看他,“是不是也觉得我不似过去那般温柔娴淑,老是耍小性子,恃宠而骄?”
“你说什么胡话。”顾臻咬了咬她的耳垂,附在她耳边道:“你是我的人,我愿意宠你,你又有什么错?”
“那......那为......”
热意顺着他零零碎碎的吻不断点燃了兀自忧心的林岁岁,她酡红着脸,声音甜腻地好似一碗酒,撞进盛满春意的风中,婉转破碎。
难道要告诉她,因为宋辞,他醋意上头,愣是让魏良去查了她那些旧日玩伴,生怕再出来一位惊才绝绝之人,夺了她的目光。
哪怕只有那么一瞬,也扰得他无法安心?
“傻岁岁。”顾臻说不出口。
青丝交缠,人影一双。终是将一碗老陈醋熬出了香,噬骨夺魂,几近癫狂。
“在想什么?”怀里的女娇娥乖顺,顾臻忍不住又嘬了几口,低低问道。
“在想念念。”
看了札记,林岁岁忽得想起一事。她却不敢直说,生怕自己这腰酸再重上几分。
对于醋意重的郎君,林岁岁避重就轻,提点道:“念念过去也喜欢云音,唔,夫......夫君。”
认怂地握住他作乱的手指,林岁岁红着脸,说得飞快,“那时我曾问过,才知她的喜欢与我们所想不同。此次驸马人选虽是不错,但他毕竟年长念念几岁,怕就怕念念仍是小孩心性。所以......”
“所以?”顾臻挑眉,笑眯眯看着林岁岁。
“所以,倒也不用急于一时。不如等念念再大一点。”
“圣旨已下,哪里能出尔反尔。”顾臻叹息,“且宋辞为官清廉,又挑不出错来,于情于理都无法悔婚。”
林岁岁愕然,想起顾臻与李莹儿的婚约,也是因为李相被流放才能作罢。
她一时有些窘迫,只安慰道,“不过,以我幼时认得的宋辞,他既然应了这门婚,必定会好好护住念念。”
顾臻又长长叹了口气,惹得林岁岁手足无措,讨好道:“夫君。”
她热情似火,生怕顾臻自责难熬。
却不知那双桃花眼里此刻藏满了笑意,一派享受。
宋辞的事他早就与念念谈过,既然念念自有法子,他也不好过多干涉。
只不过醋还是要醋的。
谁让他遇上了她呢。
从幼时的一碗糖水,到今日的耳鬓厮磨。他等的太久,也记挂的太深。那一幅幅的背影,是多年来入他梦的妖孽,现在她就在自己面前。云鬓散落,面若桃花,犹如跌落云端的仙子,被染上了俗世红尘。
顾臻轻轻吻上她的唇角,笑得满足。
“岁岁。”
“嗯?”
“许我永世同心,可好?”顾臻用了力,捏住她的腰身不肯叫她移开半寸。
“还有永不分离。”
他的怀抱似火,一点点唤起了林岁岁仅存的神志,她凑上前去,弯了眉眼,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
娇软的声音被再次吞没。
紧闭的窗外,三两只鸟儿在枝头跳跃,新出的嫩芽青翠欲滴,似乎都在说这一片春色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