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又有意料之外。
  “虽然没有证据, 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事跟宁祯脱不了关系。”这个世界上怕是没有比周王更加想要让高至怀死的人了，宁祯肩负周王托付的重任，他也想要高至怀死。
  “州兵牢狱的大火确实是宁祯派人放的, ‘高至怀’也并非死于大火, 他在放火之前就已经被杀死了, 死于窒息。”赵容倾在李辞的怀里轻轻蹭了蹭，“平日里你看到宁祯身边的那名随从了么，那是宁国公的心腹，武艺高强。”
  “他也就惯会使这种小伎俩。”这个“他”自然说的是宁祯。李辞从年幼时读书的时候就不太喜欢宁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让她对宁祯更是不喜。
  “永福不喜欢他？”赵容倾的声音忽然有些低沉, 问了一句。
  “我作何要喜欢他？”李辞皱着眉头, 不明白阿容为何会有此一问, 难道往日里她的表现还不够明显么？她喜欢的是阿容, 这两个字要是与宁祯搭在一起都玷污了。她抱着赵容倾的双手紧了紧, “宁祯从小时候开始就惯会伪装好人，长大后就与周王一处, 从那个时候起我就不喜欢与他往来了。”
  别说往来了，但凡宁国公府举办的宴会雅集她都是一概不去的。更别提宁祯似乎还曾经想在阿容的婚事上打主意。以前她不知道阿容心意的时候, 想着阿容能够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希望阿容能够幸福，而不是被迫联姻。
  “如今宁国公府与周王密不可分，我与他更是敌对的关系了。”李辞觉得宁祯的存在真是令人棘手，她微微叹道, “但愿温止那里能够有进展。”
  “好了，睡吧。”赵容倾怜她困极, 触感温凉的手掌在李辞的眼眸上抚过, “之后的事情醒来再说。”
  李辞乖乖听话, 仅仅是片刻的时间，她的呼吸便平稳而绵长。
  州兵牢狱大火的事情第二天便在雍州城中传得沸沸扬扬，虽说是发生在后半夜，可那冲天的火光烧红了半边天，以及后来灭火时的动静太大，惊动了许多人。整个雍州城的百姓都在讨论这件事情，关于大火从何而来有诸多猜测。
  底下的官员小吏都发现这些日子上司的心情极其差劲，眉头就没有松开过。而所有的官员都发现如今雍州城中身份地位最高的两位心情最是郁郁暴躁，州兵衙门的上官抚宁将军都不知道被呵斥过几回了，每次拜见雍王或是博山郡王出来，一个魁梧的将军都是脚下打飘、面色发白，冷汗如雨下。
  “宋知州可是要去面见雍王殿下？”雍王府外，宁祯从王府内出来，与刚落脚的宋知州照面打了招呼，问道。
  “正是，宁侍郎也是刚刚面见殿下出来的？”宋知州面上忧愁，“那日的大火烧死了不少囚犯，如今他们的家眷闹着要给个说法，本官正头疼着，便想来请示殿下如何处置。宁侍郎方从里边出来，殿下心情可好？”
  “殿下刚动了怒。”宁祯提醒道，“方才抚宁将军拿着囚犯伤亡清单向殿下汇报，殿下将他好生训斥了一顿，这会儿怕是气还没有消。”
  “这……”宋知州便有些为难的看着手里的清单，踌躇不定，末了还是道，“殿下事务繁忙，多番烦忧，此事本官还是不拿去烦扰殿下为好。”
  门都没进，宋知州就准备打道回府了，他还问宁祯可一道离去，宁祯点头。
  “看来高至怀是真的死了。”回到住所关上门，宁祯若有所思道。但他还没有彻底放心，转身看向心腹，“确定真的没有落下什么把柄么？”
  “万无一失。”心腹是跟在宁国公身边多年的人，甚至还是老宁国公培养出来的人，忠心不二，即便是被宁祯多次质疑能力也不恼，他知道少主是个谨慎的性子。
  “颜值那边先不着急下手，探探他的态度再说，说不定我们还有得谈。”宁祯道。
  颜值不同于高至怀，他对周王的威胁性并没有那般大，高至怀背叛周王供出周王的可能性要远远高于颜值。二者在宁祯心中要铲除的名单上的先后顺序不同。
  高至怀是孤家寡人，心狠手辣，他出身贫寒，上无亲长，下只有两个已经出嫁的女儿，原先入狱时那他怀有身孕的小妾为避祸便将肚中胎儿打掉逃之夭夭了。他只身一人，已经无所顾忌，眼看着必死无疑，周王绝不会出手捞他，以他的性子，临死前想拉一个垫背的供出周王极有可能。
  颜值与高至怀不同，他要顾忌的太多了。他背后是颜家，亲族便有数十号人，上有老小有小，哪怕已经折进去一个幼子，那不是还有一个长子么？就算他自己不怕死，他也要考虑这身后一堆的老小亲族。
  摆在颜值面前的选择其实并不多。
  宁祯相信，这位颜侍郎是聪明人，他会知道怎么做的。
  “这宁祯还是同以前一样难缠，甚至变本加厉了。”李辞去州兵衙门把大大小小的官吏从头到尾训斥了一顿回来，孟深体贴地给她倒了杯茶润润嗓子。回到寝殿，她换掉了外出的衣服，边揉了揉眉心，搓了搓脸颊。
  这几日李辞在外都要表现出暴躁易怒的模样，着实考验人的演技以及脸部的表情控制。她向赵容倾抱怨道：“从大火之后，宁祯这衰货不知道明里暗里试探了我与博山郡王几回了，以此来确认高至怀是真的死了。他还真是够谨慎的。”
  李辞不管是基于敌人的立场对宁祯没有什么好感官还是原先就不怎么喜欢宁祯，这对于赵容倾来说都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她拉下李辞搓脸的手换上自己的，轻轻地给她揉着，力道适中，更是在给她按摩。
  李辞闭着眼舒服地享受着来自妻子的服务，“我这边演戏不易，只希望温止与程植那边可以有所进展。”说着又惊叹道，“不愧是右相的入室弟子，我以往便知道他有大才，没想到他可是真让人惊喜。”
  暗中转移高至怀的主意是李辞心中早就有的想法，与温止正好不谋而合。但温止思虑的更多些，他猜测周王的人会按捺不住对高至怀动手，事先在牢房里放了一个假的，把真的转移走。宁祯派来的人匆忙之下来不及仔细辨认，杀了人放了一把大火之后就以为高枕无忧了。
  “高提刑考虑得如何了？五日的时间过去了，我想你该给我一个答复了。”温止站在幽暗的密室里，询问着一栏之隔内的人。密室光线昏暗，仅有一扇铁门通往外面的世界，铁门一关，等同于与世隔绝。四周点了蜡烛，光线变得昏黄不定，温止通过围栏只能看见高至怀一个朦胧的身影。
  高至怀低低笑了一声，没有回答温止的话，反而说起其他的话来，“这地方倒是比州兵牢狱好多了，黑是差不多的黑，但温侍郎可要比那些兵痞子温和有礼多了。”
  “温某非是刑部或大理寺的人，在审讯上的本事可比不过那些同僚。”温止笑了笑，两个人隔着围栏却仿佛在闲话家常，“况且程审刑那般有办事的人都奈何不了高提刑，温某就不献丑了。”
  “不管怎么说，高某能免去皮肉之苦还是温侍郎仁慈。”高至怀说道。
  温止回以一笑，随后密室便陷入了沉默。
  良久过后，密室里静得只剩下两道呼吸声，高至怀忽然问道：“你是秦王的人？”
  “高提刑为何有此一问？”温止不慌不忙，把问题抛了回去。
  “周王在江南布了如此大的局，若是这局被破了，周王必定大伤筋骨，说不定就此失了圣心，与大位无缘。此中谁受益最多，自然不言而喻了。高某观温侍郎如何劳心劳力，不免有此疑惑。我人之将死，温侍郎也不必与我说假话。”
  温止仍是温厚答道：“温某不过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吧了，况且职责在身，不敢不尽心尽力。”
  高至怀顿觉无趣，叹了口气道：“罢了，今日高某亦是什么都不想说，温侍郎请回吧。”
  “也好，温某便不打扰高提刑休息了。”温止也不强求，高至怀岂是这般容易松口的人，他临走前还说了一句，“州兵牢狱前几日被人放了一把大火，几乎烧得干干净净，里头的囚犯伤亡惨重，为了此事，抚宁将军受了雍王殿下和博山郡王不少训斥。”
  “不管如何，温某还是希望高提刑能够再考虑一下。”温止离开了，铁门开了又关，错漏了几息的光重新被黑暗吞噬。
  三日后，看守颜值宅邸的校尉来禀报，说是颜值今晨发现毒发身亡于家中。李辞失手打翻了一盏茶，却看博山郡王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一行人又匆匆赶往颜值的宅邸。
  仵作正在验尸，见李辞等人来了忙起身作揖，李辞免了他的礼，让他继续验尸。博山郡王责问看守的校尉，“你是怎么看守的，人都死了才发现？”
  校尉忙自辩，道是他们有对颜值进行严加看管，几乎他做每一件事、每一步都有人跟着，确实没有发现异常。今晨不过是换岗的短短一段时间，人就没了。
  校尉也很张惶，可人就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没了。
  半个时辰后，仵作验尸结束，李辞问道：“人究竟是如何死的？”
  “回殿下，郡王，颜侍郎是中毒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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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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