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们各怀着自己的小心思, 此刻都竖起耳朵听候圣裁。周王党的人更是一颗心都吊在了嗓子眼，祈祷着钦差的人选对于他们来说不会太糟糕。时间很短却很难熬，片刻都会被拉长。就在众人等得无比心焦的时候，昭和帝开了金口, “既然诸卿争执不下, 那便以博山郡王为钦差大臣, 持尚方宝剑, 以温止、宁祯二人为副, 共同前往江南督办金矿事宜，众卿以为如何？”
  博山郡王？
  大伙都有些懵了, 他们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到，陛下竟然会选博山郡王出来挑大梁？还问如何，当然不如何了。博山郡王自然不是周王党人心中的最佳人选，宁国公还要再辩, 周王却先一步出列赞同道：“陛下圣明。”
  周王心里明白，这个安排是父皇让各方各退一步的结果，“博山王叔贤能, 定能胜任钦差一职。”
  其余的周王党人脑子也转过弯来了，这个结果对于他们来说未必不算好。钦差的人选只要不是秦王李颂的人，且开赴江南督办金矿的队伍中也能插入宁祯进去，事情就不算太糟糕，他们还有暗中操作的余地。博山郡王平日里在朝野是个什么形象人尽皆知, 万事都不沾手的泥鳅，整天就窝在宗正寺的一亩三分地不动弹。
  至于温止, 还真是又硬又难啃的骨头, 不仅硌牙而且还很扎心。
  温止年少登第, 品貌才干样样出众, 二十有余身居高位，且师出名门，又在陛下那里挂了名，未来未必不能接他老师秦右相的班，妥妥的宰执接班人。只要能将他拉拢过来绝对稳赚不赔。只可惜，哪怕是周王亲自下场也是铩羽而归。
  但周王一直没有放弃挖墙脚的心思，底下人急主子之所急，忧主子之所忧，各种手段都出过，金银财宝、古玩字画、美酒佳人，能送的他们都送过。也不是没有打过嫁闺女的主意，自己也问过家里的闺女，心里也是愿意的，可惜人家不愿意。
  后来想，得不到的干脆毁灭，也总比被敌人得到的好。可哪有那么容易，温止为人谨慎，又有秦右相在背后护持，几次下来，他们也是损兵折将。再有，这种阴损的招数用过几次不成功就该适可而止了，真要是引起秦右相的怒火，简直就是挖坑给自己跳。
  钦差的人选定了博山郡王，温止、宁祯二人为副，周王表示赞同，秦王也表了态同意，开始有人不乐意啊。
  博山郡王听到钦差是他的时候整个人都懵掉了，他是谁，他在哪里，他干了什么？他什么都没有干啊，不就是闲他们吵来吵去的闹耳朵嘟囔了一句，怎么钦差就成他了？到后面周王站出来夸他的时候，内心更是呵呵了，平日里这些朝臣参他的时候贬低他的话一箩筐，这时候想起来要褒赞他了。
  但这钦差的差事是个烫手山芋，接不得。
  叫你多嘴。
  “陛下，万万不可啊。”博山郡王嚷道，“金矿干系重大，臣力有不逮，如何能胜任钦差一职，还请陛下千万要收回成命啊。”
  这些年，几个侄子侄女明争暗斗，搞出了事情一大堆，金矿的事情八成也逃不开，里面不知道要牵扯进去多少人。若是依照陛下以往的性子，势必要杀得人头滚滚的。只是，这些年他开始有些猜不透陛下的心思。
  这事不能沾，他一个万事不沾的闲王，搅和进去做什么？
  “郡王谦虚了。”说话的是左相许昌，他也知道眼下的安排已经是最好的了，怎么能让博山郡王推举了这个差事。“郡王的才干我等皆是有目共睹的，督办金矿一案定然难不倒郡王，郡王何必再做谦辞。”
  我谦你个大头鬼。
  博山郡王恨不得将口水直接喷到许昌脸上，这个老油皮。他坚持不受，偏偏许昌话毕跳出来一堆人夸他有英明才干，好听的话说起来真是不要钱的从嘴里往外蹦。
  博山郡王：……
  老子信了你们的邪，一个个说话跟放屁似的。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可惜他一张嘴说不过人家无数张嘴，拒绝的声音直接被淹没了，显得可怜弱小又无助。
  博山郡王的挣扎无效，最后硬生生是被一群人架上了钦差的位子。散朝后，一堆人拱着 手要向他道贺，他才没有闲心理会这帮惹人厌烦的人，不耐烦地挥袖子走了。
  回到郡王府里，郡王妃正在逗弄孙女顺便听听小曲。小孙女真是越长越可爱了，郡王妃逗弄她，握她的小手手，她就乐不可支地笑，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博山郡王气鼓鼓地回来，路过戏台竟然都没有看见二人，眼看着就要走开了，郡王妃喊道：“回来了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呀呀。”怀里的小孙女挥舞着两只小胖手朝博山郡王的方向嚷嚷道。
  “嘿，你个小可爱。”郡王妃被逗乐了，亲昵地捏了捏小孙女的小脸蛋。
  博山郡王脚步硬生生拐了回来，走到两人跟前，脸色硬邦邦的，没好气道：“陛下派给本王差事了。”
  小孙女咿咿呀呀地伸手要抱，博山郡王把人抱了起来，脸色缓和了些。
  “给你派差不是好事吗？”郡王妃不以为意，“我看你整天缩在宗正寺那一亩三分地动都不怎么动弹，身上都快长蘑菇了。”
  “雍州那地有人私下开采金矿，陛下命本王当钦差去查办这件事情。”博山郡王只觉得一个脑袋三个大，“这事八成又是本王那些个好侄子搞出来的。”
  那高至怀是什么人啊？他从一介贫寒发迹起来没有周王在背后操作他如何坐到江南提刑使的位置上？他跟周王的那点关系，谁敢说金矿的事情与周王百分之百无关。这小子也是狡猾得都要出油了，金矿的事情仅仅是有了一点风声传到洛都来，他手底下的人就先御史台一步参了高至怀一本，这一手撇清关系玩得也真是够溜的。
  更要命的是，他摸不清陛下是个什么心思。金矿的事情肯定是要查的，那要查到几分就适可而止了，还是一查到底？
  一道去江南查办金矿的人不止有他，还有温止和宁祯。温止好办，只是宁祯……他可是周王的表弟。
  博山郡王越想越多，内心极度烦躁。
  “你不是还有两个副手么，还怕差事办不好？”都是老夫老妻了，郡王妃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温止和宁祯都是能干出色的小辈，特别是温止，有时候郡王妃都遗憾自己没有生出个女儿来把这个女婿领回家。
  一语惊醒梦中人。
  博山郡王回过味来了，他们这一行人的人员组合就比较复杂，一个他，一个温止，还有一个宁祯。陛下这么安排怕还是向平衡朝堂吧。
  “父王。”一叠声的叫唤传来，紧接着身穿甲胄的李善出现在回廊的拐角，看见博山郡王两眼一亮，大步走了过来。他先是给郡王妃问好，博山郡王怀里的小女儿见到爹爹高兴得不行，挣扎着要从爷爷的怀里出来。
  李善是个女儿奴，女儿要抱他恨不得立马接过来，可惜他现在一生甲胄，浑身硬邦邦的，女儿只怕会不舒服，只好刮刮她的小脸，做个鬼脸逗逗她。
  “你不是在当值么，怎么跑回来了？”博山郡王有些吹胡子瞪眼，儿子一来孙女就不想让他抱了，做爷爷的可就不开心了。
  “父王，您是不是要去雍州了？”李善问道。
  “你都知道了？”博山郡王微眯起眼，眸光有些不悦。他用后脚跟想都知道这个倒霉儿子在想些什么。别以为他偷偷与秦王往来的事情他不知道。以前是雍王，现在是秦王。这个儿子是要一心一意帮着这两个堂姐妹了。
  只是这个儿子还知道隐秘着来，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父王可否让儿子陪您一道去？”李善也不藏着掖着了，当即问道。
  “美得你。”博山郡王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厉声道，“你给老子老老实实的待在洛都，江南一行有老子一个人就够了。”
  博山郡王的语气不容拒绝，李善也知道这件事情没得商量。郡王妃怕两父子吵起来便道：“你们父子若是都去了雍州，府上怎么办？光光是我这把身子骨和儿媳妇可伺候不来这个小淘气鬼。”
  李善不再坚持，本来他也是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去，不能去也不强求。
  负责南下江南查办金矿的人马就此定下来，昭和帝调拨五百赤羽卫随行保护，定于六月十二从洛都正式出发。临行前的一晚，宁国公把宁祯叫到书房殷殷嘱咐，“你此去江南，身负重任，切莫因为儿女私情而坏了周王的大事，莫要辜负为父对你的期望。”
  “儿子明白。”宁祯垂下眼眸，沉声应了。
  开采金矿的事情败露之后，宁祯才知道周王竟敢在私底下指使高至怀，胆大包天到如斯地步。这件事情父亲显然是知情的，而他却是东窗事发之后才知道的。如今他们却要让他去江南销毁罪证。
  他也不得不这么做。
  宁国公府已经与周王绑在了一艘大船上，周王沉了，宁国公府也要一块沉没。身为宁国公世子，从一开始他们就是注定对立的了。
  他还在奢望什么。
  “金矿的事情，陛下派了钦差，特赐尚方宝剑。”李辞看完密信，一脸复杂，她将信展开给赵容倾看，神色有些不可置信，“父皇竟派了博山王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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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遗憾，没有人猜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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