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小花
作者:在珠海      更新:2022-04-19 11:48      字数:3028
  “小花,你的心思爹懂,这事成不了!”,“爹!”,“小花,不听老人言,必定受饥寒。”
  此时,厢房,庄篱识海中,刘崇真道:“六根大定,心不妄驰。心虚则神定,神定则气自回。虚其心,实其腹。欲实其腹,先虚其心。”庄篱道:“我炼的不是气海,是识海,和肚子无关。”,“啊,识海,我再想想。”
  过了一会,刘崇真道:“听好了,上风府而直至泥丸!”庄篱连忙运气。刘崇真又喝道:“神与气交汇于此,感受其舒畅。”又过了一会,刘崇真又叫道:“少焉,降为新津之美。”庄篱忽地抖了抖,又抖了抖,道:“舒畅舒畅,新津之美降了。你它娘的,老流氓。”说着起身翻找裤衩,刘崇真哈哈坏笑。
  换过了裤衩,庄篱埋怨道:“怎么又跑到我识海里,不请自来!”刘崇真道:“你那个什么璧呢?”庄篱道:“和氏璧,在我智水里。”刘崇真的神识在庄篱识海中乱扫着,忽地叫道:“先天真阳!不,王气!王气!”庄篱道:“王气就对了,和氏璧曾为玉玺千余年。”刘崇真陶醉道:“美哉王气!”庄篱问道:“比灵气如何?”刘崇真道:“岂是灵气能比。”庄篱道:“王气也能化为法力么?”刘崇真道:“那是自然,你得了什么天机道运,那什么璧,与我看看。”庄篱道:“在智水里,我弄不出来。”
  刘崇真道:“弄出来我瞧瞧,听好了:神入黄庭,守中抱一!庄篱依言运功,刘崇真又叫道:“灵气!你那什么璧还蕴含灵气!”庄篱道:“灵气就对了,和氏璧曾在金丹大满圆修士识海里温养了千年!”
  刘崇真叫道:“必是仙宝无疑,你龟孙走了甚运得此至宝,快与我说说!”庄篱道:“你快与我说说这灵气与王气怎么炼化。”刘崇真道:“二气相抱,贯通一气,流行上下,无所不通。”庄篱问道:“怎和个贯通一气?”刘崇真道:“这会用到我了,平日老刘老刘地叫我,动不动还叫我滚!”庄篱连忙叫道:“刘仙师,刘老爷,一总是我的不是,您多担待!”
  “刘仙师,刘老爷,快教教我,怎么炼化这王气!”刘崇真乱吟道:“俺是个试金石儿,高低便见,俺是个铁馒头,下口难啃,俺是个清静海,一尘不染,俺是个夜明珠,空里长悬。俺是个虚妄人儿,装神弄鬼。”
  三天后。中药味里,起凤躺在床上,气如游丝,云路子悲戚地俯在床头,身后立着庄篱与花儿。云路子问道:“凤,除了伯父的冤官司,旁人还有该咱的没有?”起凤摇了摇头。“凤,除了孙大哥,咱还有欠人家的没有?”过了片刻,起凤点了点头,云路子问道:“孙家啊,王家啊。”起凤指了指庄篱。“阿姨!”庄篱大痛。“起凤!”云路子大痛。
  过了片刻,云路子将起凤抱在怀中问道:“孤女刘起凤之墓如何?”起凤笑着点了点头。云路子又问道:“愚夫陈情立如何?”缓缓地,起凤摇了摇头。云路子慌道:“那就负心人陈情立?”起凤又摇了摇头,嘴角动了动,云路子将耳朵贴上去,闻听发小陈情立五个字,不由神色大变,叫道起凤!起凤歉意地一笑,闭目滑落两滴泪珠。云路子泣道:“起凤,你怨我呀!”
  闻言,起凤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便是长久的沉寂,云路子疑惑地探了探鼻息,又探了探鼻息,忽地嚎道,起凤!
  五天后,荒草摇曳,风声嘘嘘,纸灰扬起。面对碑上的孤女刘起凤之墓,发小陈情立,云路子喃喃道,起凤,你还是怨我呀!庄篱看向一地黑灰道:“先厝在这里,日后迁坟,叫她父女,母女,哥嫂一家团圆。”云路子掏出一块蓝帕,擦了擦老泪点头道:“这事极该做的!这里没个添土的,只有刨土的。”庄篱道:“别忘了她还有个女儿在昌南州。”云路子嗯了几声。庄篱不悦道,你嗯个啥?
  云路子道:“到昌南州只怕要法舟。”闻言,刘崇真借用庄篱的嘴道:“不拘谁送我回洞府,我赠他万里游法舟,这事说好的。”云路子问道:“昌南州那个,是老大还是老二?”庄篱道:“你真管!是老二,在茶楼里我都听真了。”云路子道:“你们先回吧,我一个人站会。”
  夕阳又成了西天的一个小点,棵棵芦苇在寒风与暮色中摇头。林间枯叶扬起,光光的树桠,那飘零了一日又一日的茂盛,终于飘零完了。庄篱自语一声飘零完了,目光回到崭新的墓碑,久久伫立。
  只听身后道:“这几日我见道爷对婆婆好得仿若针和线,婆婆为什么怪道爷?”庄篱道:“或许因为婆婆受难,道爷却没受难。道爷这都算好的了,终生未娶。在我那个地方,我见过一百对初恋都没成,都痛彻心扉,到老来两个又遇着,却都有家了,便无可奈何了。没人终生不娶,也没人终生不嫁。这都是老实人才做的事情,我那个地方没有老实人了,老实人太吃亏,吃亏在事前不敢不会擦肩而过,也吃亏在事后终生不娶郁郁终生。”
  过了一会,花儿轻轻问道:“大哥是老实人么?”庄篱道:“我尽力做老实人。”花儿试探道:“大哥的老实人是做在事前还是事后?”庄篱想了想道:“事后。”花儿闻言一震,道:“她是谁?”庄篱道:“我一向是个呆子,擦肩而过不敢不会了四十年,本以为到了这个年纪再不会有什么了。可有一回我没忍住,敢了会了,不老实了,把人家害了,往后我要老老实实地还债,老老实实地郁郁终生。”
  花儿闻言,呆呆地叫了一声大哥。庄篱道:“这里风大,走吧。”
  二人踏着落叶远去。“大哥,你有四十岁么?”,“四十多了,修道之人看不出年纪。”
  第二天,花儿纳着鞋底,她戴着铜顶针,锥子上拖着长长的麻线,吱吱声中,她一下一下地拉扯着。炕桌上摆着一双鞋样子,取自庄篱的足迹。
  她爹侯先生立在一旁,着一袭崭新的圆领襕衫,他用下巴蹭了蹭肩头道:“秀才不怕襕衫破,只怕肚里没有货。”此时,云路子进来抱拳道:“讨扰先生了,明日就走。”侯先生连忙回礼道:“哪里哪里,平白得了仙师许多银子。怎么?日急着忙慌哩这就要走?”云路子叹道:“还在先生家里办了一场丧事,老道心中不安。”
  二人客套了几句,云路子由袖中取出一本书,搁在炕桌上道:“这是庄小哥编的《颠沛记》,是说她的事情,临行赠先生一本。”侯先生将书捧起道:“往事令人动容,只怪我医术不精——”云路子道:“生死由命,怎能怪先生。如今人已是去了,我只觉得填还不了她,庄小哥说,阿姨这一生不能就这么算了,写成此书,还叫我找那懂戏的编成戏文。”侯先生动容道:“想得倒也周全。”
  暮色中,起凤墓前,《颠沛记》在火焰中卷曲着,庄篱默默道:“阿姨,如果,有一个漏斗,盛着天下所有女儿的青春,欢乐,我愿那漏斗尖子上承载的是我,我不让你们漏下去,我愿入地狱。”
  身后忽地道:“先生,这些都是真的吗?”庄篱回头,只见花儿含泪抱着《颠沛记》。庄篱点了点头。花儿泣道:“婆婆真苦,婷儿姑姑真惨。”庄篱起身面对暮色,良久,他背对花儿道:“看着你们一代代青春,一代代欢乐,一代代逝去,一代代悲摧,有时候,我真的很难过。”过了一会,花儿道:“你难过你无能为力。”庄篱微微点头。只听一声先生!庄篱只觉背后一软,一双玉手已环在胸前,庄篱轻轻挣了挣,便久久握着那双玉手。
  良久,庄篱回身抱住花儿道:“你不该叫我先生,有个女孩叫过了。”花儿慌道,什么?庄篱道:“花儿,你忘了我昨天说的,我要做老实人么?”说着,在花儿额上轻轻一吻,轻轻道:“她不会怪我的,这一吻给你,给她,给天下所有的女儿,给那一代代绽放,一代代花落。”说着,庄篱的手指,轻轻擦了擦花儿脸庞的泪水。
  几个时辰后,清冷与黑暗中,云路子与庄篱悄悄出了篱门,悄悄去了。直至走远了,庄篱方才回身一瞥,摸了摸怀中的一双鞋。
  一个时辰后,天光大亮。花儿抄起炕桌上一纸,只见上面道:我捡起一朵小花,在一条小路上,她只有泪珠儿大。我轻轻地闻闻她,我轻轻地吻吻她,我轻轻地蹲下,我轻轻地放下。标题为《小花》。寂静中,泪水打湿了墨迹,也打湿了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