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爱与不爱都是历史的尘埃(2)
作者:小鱼呃妮      更新:2022-04-19 08:29      字数:2766
  那天晨跑,误打误撞把陈顺彬从湖里捞上来之后,直到其后的第三个星期的星期一,在公园又再次遇到他。
  他坐在原地凝视着湖中心某处的平静的水面。“我在等你。”见到我从远处跑来之后,他站起来,将正在跑步的我拦了下来。
  我神情茫然,甚至可以说有点受到惊吓。
  “你不记得我了吗?”他看着我,一脸笔意,虽然个子不算太高,身形也不够魁梧,正因为此,那张脸显得没有太大的攻击性,这让我内心对他的戒备稍有放松。“那天你在这个位置把我拖上岸来,接着问我是不是想自杀,忘了吗?”
  “噢,是你啊。”我恍然大悟,旋即又问道,“你活过来了吗?真是太好了。”
  我确定他不是来感谢我的,当然也不是报着寻仇的心态来找我。
  “你每天都趁没什么人的时候来跑步?”他问道。
  我点点头。“当然,人少空气好,可以边跑边冥想,两全其美。难不成你真以为我那天是为了坏你‘好事’而特意起早的吗?”说完,我仰天大笑了起来。
  其后的时间,我们并肩慢跑着朝前行走。
  “我不喜欢跑步。”陈顺彬对我说。
  “嗯哼。”
  “我平日里喜欢钓鱼比较多点,”他说,旋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钓鱼能算运动吗?”他问我。
  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也算是一种消遣吧,反正对身心都有益。”
  “散步,对我喜欢散步。”他又主动补充道,“可能我不喜欢太过剧烈的运动,呼吸系统受不了,年轻时患过甲亢,这里动过手术,所以对过于剧烈的运动有些抗拒。”他仰起脖子,主动向我展示他脖子上的疤痕。
  那里有一道很明显的疤痕,如果不经特意提醒,或许会被误以为想不开因自刎而留下的疤痕。
  “害怕吗?”我问道。
  “害怕?”他似乎不太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在喉咙动刀,难道不害怕吗?”
  “麻药一打,浑身都没有了知觉,哪里还有害怕的意识。”他淡然一笑。“不过,身边的亲人可就不这么以为了,反倒是他们比我更害怕。”
  说到亲人,他脸上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神情。
  “我见过这种场景,也是在喉咙处动刀子。”我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双手合十放在桌面上。“主治医生冷静的切开最外层的皮囊,然后是喉管…嗯,没过多久,便出来对大家宣告病人不行了。”
  我快速瞥他一眼,他似乎对这个话题不那么感兴趣。
  “我今天来公园,是特意想来偶遇你的。”他直言不讳。“那天忘了留下你的联系方式,回去之后懊恼了半天。”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
  “但我想,如果我问了,你也不一定给,对吗?”
  “你不妨现在试试。”我冲他说。
  之后,我们聊到各自那些想不开的事情。
  “想不到,这些事情摆在台面上之后,你能说得如此坦然,还是第一次见。”他带着说不清是赞扬的语气还是其他的神情对我说。
  我感到脸上一阵发热。“或许我怕死,又或者我想多活一些时日。”我说,“你觉得呢?”
  “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但那天早上的事情,还是想谢谢你。”
  “那我就放心了。”
  “我有找心理医生咨询,但效果不大。”
  “久病成良医,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半带鼓励的性质对他说。
  “事实上,在公园并不是我们第一次遇到。”他突然说,接着便报出一串数字,“是你的车牌号吗?”他问。
  “啊?”我十分惊讶,并怀疑他有否跟踪我。
  “放心吧,我心理还没变态到那份上,你忘了在图书馆的停车场,你差点撞倒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我。”他云淡风轻的说着。
  “真的吗?那次可把我吓得不轻。”我突然想起那次在图书馆的事情,尽管过去有段时间了,但记忆依然清晰。“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我笑望着他问道。
  他摇摇头。“绝没有这回事,我可没有要报复社会的想法。”说着,他指着自己的脸,“你看我,像是一个坏人吗?”
  “人不可貌相。”我笑着回敬道。
  他于是便也笑了起来。
  “和你聊天,心情好多了。”他说,“我朋友不多,尤其是可能用聊天的朋友就更少了。”
  “你是云洲本地人?”我问道。
  他点点头。“土生土长,读书的时候离开过,然后又回来了。”说着,他反过来问我,“你从外地来?”
  “嗯,没有根的浮萍。”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并没有出声。
  连续跟着我跑了大半个钟头,他的喘息声有些明显,看起来的确像不常跑步的人,我于是建议慢步行走,沿着公园里的小路,一边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过往。
  那周的星期五,他给我打来电话,约我在一家烧烤店见面,在我看来,那不算是约会,至少不是正式的约会。
  “临时把你叫出来,希望你别介意。”他对我说。
  我撇撇嘴,若真介意可能就不会来了,心里如此想着,但并未说出来。
  那次,陈顺彬说起了自己的职业。
  他在一家建筑公司工作,负责销售方面的工作,也懂一些设计相关的东西。公司属于有实力的公司,他入行时间已经超过十年,额定薪资虽然不算太高,但其他的福利相当丰厚,还能有不少外快,总的来说,每月的收入超过大部分格子间的白领,与其他行业工种比起来,过着日复一日朝九晚五的生活,典型的钱多事少离家近。
  “按理说,应该属于幸福指数较高的职业了,不是吗?”我问道。
  他点点头。“时间长了,人的锐性也磨没了,然后日子变得平淡,不知道为什么活了。”他说。
  但我想,这肯定不是他选择那条路的主要原因,在我看来,他不是那种生性敏感又脆弱的人,仅凭几次见面就如此断定稍显武断,但从他的谈吐来看,那次事件的确别有隐情。
  陈顺彬身上没有什么令人印象深刻的地方,如果一定要说有,那便是他走路时总喜欢踮脚,曾经有个朋友跟我说过,有这个习惯的人,往往寿命不会太长,这是不是迷信我不清楚,这个朋友还曾给我举了一个很有名的例子,那便是李小龙也有这个习惯。
  “我未婚妻,在去年一月的时候去世了。”认识二个月之后,他终于跟我说起一些事情。
  “哦,生病吗?”我问道。
  他点点头。“我们原计划在她离开前把婚礼给办了,但还是晚了一步。”说起这话时,依然能从他的字里行间感觉到他的遗憾。
  “她很幸福,至少你现在还眷恋着她。”我有些羡慕那个已经离开人世的女孩。
  “但她不希望我这样,她希望我好好走下去,带着她那份希望。”
  “理应这样。”我对他说。
  他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我不确定是什么原因促使他下定决心跟我告白,或许是感觉到我并没有对他特别讨厌或排斥,又或者是出于别的原因。
  “所以,你打算有新的开始了吗?”认识三个月之后,他决定向我告白。
  “什么新的开始?”我假装糊涂,明知道他想说什么。“每一天于我而言,都有新的开始,你指的是哪方面呢?”
  “当然是…”他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一番,“指感情上的。”
  “有合适的当然不拒绝。”我微笑着对他说。
  “不妨考虑一下我?”他看着我,用询问我目光凝视。
  这是我比较害怕的事,但它还是来了。
  我抬头看着眼前的男子,他像是早已经做好准备,从他目前的状态来看,不管答案是肯定或是否定,都在他的预想中。
  的确如我所料,面对我的拒绝,他显得早有准备。
  “还能继续像朋友一样保持联络吗?”他问我。
  我点点头,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
  那次之后,我们的联络便渐渐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