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作者:向晚鲤鱼疯      更新:2022-04-19 08:14      字数:2334
  朔风卷着细雪, 冰凌凌地刺入眼眶。
  街上的行人本就不多,这会更被驱得远远的,无人敢拦在历经三代主公的老夫人的路上, 她所行之处均自觉辟开一条空落落的道。
  孙权立在夹道尽头的背影便显得那么远。
  远得有些看不清。
  但依稀能瞧见一袭白衣卷在凛冽的冬风里, 扑舞不停。
  起伏不定的视线中恍然映出十二岁那年的少年孙权, 持了剑护着旁人, 冷面相照。
  母子曾经贴得那么近, 却仿佛立在天堑的两头。
  如今隔了扑朔的北风和黯淡的天光, 青年冷峭的身姿如绝壁般定定地立在人群之前, 寸步不让。
  她想, 原来权儿已经长这么高了。
  ……
  这样的念头转瞬即逝,嘈杂的人声重新涌入现实。
  可怜,悲哀, 报应……窸窸窣窣鼠窜的指点似毛毛的细箭射来, 她松弛下来的五指蓦地扣紧了搀扶着的青年的手臂,借他的力气慢腾腾地站直了身。
  垂着泪的眼珠转过去,以仅二人能闻的低沉声音道:“谁?”
  丹徒的消息早已传来, 但说孙暠有这个本事通天, 她不信。
  十数世家一夕惨遭灭门, 血溅长街, 旁人不知道里头的门道,她却清清楚楚这是谁人的手笔。
  “但我若杀死这一千个人,便不会有一个人再敢乱说话。”
  耳畔灌着猎猎北风,少年冷冽的声音依稀浮在脑海。
  她的眼神彻底平静下来,抬眼打量着不言不语的青年, 似乎在揣摩这份沉默背后的意图。
  半响, 才凉凉道:“世家已经倾灭, 所剩无几,可宗亲里头还有老鼠没抓出来——孙暠没有那个本事,孙栩没有那个胆量,孙辅又不在此处。兄弟里能算得上有成算的不过这几人,若不把叛徒揪出来,对权儿始终是个祸患。”
  听了这席话,李隐舟知道她已经重新振作起来,今天的秘密将会永远被封进棺材里,带进地底下。
  “某无能,不能查明真相,老夫人德高望重,还望您多襄助主公。”
  他搀着老夫人退出空落的道,转身将落在地上的拐杖捡起来。
  手上的重量沉甸甸,这根拐杖打磨得很细致圆滑,顶上雕着细密的云纹,垂下金线银丝编成的绺条。这是下面进贡的好木头,大荒的年岁里,连宫里的贵妇都未必用得上这样昂贵的玩意儿,在她手中却是见惯了的。
  他把拐杖垫在她手下,这份重量已经足够支撑她继续走下去了。
  孙夫人木然地瞟他一眼,嘶哑的声音却是淡淡的:“你已经很尽心了。”
  ……
  与人群离开数尺,凌统有些迟疑地凑近凌操:“父亲,老夫人已经知道了,她最疼爱将军,素来行事阴狠,此番对她的打击巨大,会不会反过来插手搅局?”
  凌操绷紧了手臂,肃穆的眼神有说不出的小心谨慎,却在李隐舟平和的面色下停了手上动作。
  老夫人不是个善人,但她比谁都顾全孙氏。
  看样子李隐舟已经劝服她了。
  他一点点松开拧紧的手,在腰肋上擦干濡湿的掌心,这才松了口气,抬头用力敲了敲儿子的脑门:“你说呢?让你看紧孙小妹和李先生,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凌统脑瓜子都嗡嗡的,一时半会不想说话。
  本想说看您摔了个四仰八叉,然而顾忌着老爹的脸皮还是咽下了这句话,很给面子地另寻了个借口:“我看李先生像是有话单独和老夫人说,就不去碍事了。李先生既然把她劝开了,想必她以后也不会再发作了。”
  凌操哼一声只做听见了,一个鱼跃起身,大剌剌撩开衣袍无事人一般重新回到棺前。
  目光居高临下地逡巡一周,却见人群里头孙尚香遥遥立着,顾邵掣住了她的手腕,似乎和她低声耳语着什么。
  凌操英挺的眉微微地拧紧。
  此前也万没想到是顾氏出手相助,世家凋零至此,对于顾、陆二家而言无疑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重创。
  以后的顾氏会如何选择?
  是甘为人臣,索性攀上孙家这一门亲,还是与陆氏继续同甘共苦,一道沉沦?
  他托腮打量着眉目清朗又干净的顾邵,青年的心事简单透明,倒更让人看不懂能有什么打算。
  顾邵却变戏法似的从袖里取出一支绿梅。
  灰色的天光里,这抹清新的绿点破了黯淡的风雪,透着冷香。
  还没到腊月,也不知他从哪里寻来这样新的一枝梅,一贯出口成章的顾少主竟也像他这个粗人似的,在心仪的姑娘面前支支吾吾地张不开嘴。
  凌操看着这样的一幕,那些谋算一时撂到脑后,下意识地牵起了唇。
  顾邵这幅青涩的模样,倒让他想起了蜀中那个天不怕地不怕,只怕某人叉着腰摇铃铛的粗野少年。
  往事历历在目。
  凌操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扭着脖子松了松筋骨,拖着枪,划开满地冰凉的雪渍。
  他抬抬手招呼抬棺的亲信。
  “继续走,不要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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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便是葬礼,四处的宗亲马不停蹄地各个郡县赶往吴县。
  孙权肃清孙暠重兵的事情已经传了出去,同时世家又遭血洗,这位新主公的作风已经狠厉得分明,绝不是素日里那个被传成败絮其中的锦绣包袱。
  没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轻慢他,起码面上不能被挑出错,新官上任尚且三把火,何况这是改换了主公,少不得要翻一翻旧账,做一做新牌。
  孙权忙于应付外臣,这些或远或近的亲戚便由老夫人抽了空暇会面许是年岁大了经不得这样的辛劳,常要大夫跟在身边诊一诊脉。
  阴恻恻的冬日,雪越发濛濛。
  一开始还只是撒盐一般细细晶莹,后来一粒粒雪花粘成一片,便如鹅毛般纷纷扬扬,落在睫毛上,迷得人睁不开眼。
  孙贲领着寥寥几个兄弟,顶着白毛毛一头雪花走进了孙府。
  他本被边塞风沙雕刻出来的刚毅面庞上沾了隐隐的怒意,愈发威严肃穆,一双剑眉染上一层冰晶,则更显得冷酷无私。
  孙辅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和长兄肖似的面容在细雨水乡里润养多年,倒修出一派恬淡温和的气度。
  今天也只是着了一身雪白的衣衫,用玉簪束了发,疏风朗月似局外人。
  老夫人端起一盏茶,以一丝渺茫的雾气遮断视线,徐徐饮下一口茶,待胸口的凉意略微散去,方揉了揉额头。
  “国仪。”她亲切地唤一声孙辅的字,将他招至面前。
  孙贲的视线却是极冷的:“我要见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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