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卷完结【下
作者:
向晚鲤鱼疯 更新:2022-04-19 08:14 字数:6874
数日后, 庐江郡。
陆康立于嫡子的房门外。
厚厚的官服压在身上,使他看上去格外疲惫,微风掀起二月初初抽出的柳, 偶然一丝绵绵的絮拂落在他的肩上, 都令人有些莫名的心惊, 似乎任何一点重量都足够把这个形只影单的老者压垮下去。
但他依然站得挺直。
张机靠着门窗, 习惯性摸一摸腰间的葫芦, 惊觉太守府并不款待以美酒, 所剩的二三滴须得好好珍惜, 于是撬开塞子搁在鼻下嗅了嗅, 略算是过了个瘾。
啧啧的回味声中,陆康问:“先生此前说的解药,果真只有令徒有?”
张机惋惜地深深吸一口酒气, 道:“是, 其机理并不算难,但炮制起来所费时间颇长,现成的或许只有他手里有。不过他如今为孙氏鹰犬, 恐怕您只有向孙将军讨了。”
孙策。
浮现在陆康脑海里的, 并不是少年将军壮志踌躇、意气风发的模样, 而是被他拒于门外之后咬牙切齿, 眼里一闪而过的冷光。
他淡然抽回思绪,似闲话家常:“所以先生之来庐江,也是奉了孙策的命令?”
孙策的兵马已经临于庐江城外,陆康显然怀疑这是双方串通好劝降的伎俩。
张机惊咳一声,他老头子纵然被陆家的小狐狸咬过, 也绝不至于投靠孙氏那对小龟.孙。
违着昔日的誓言来庐江, 也终究是看不下去六岁的孩子白白地送命。
当然, 如果陆康差使的人来吴郡请他的时候,没有把暨艳拎起来夹在腋下以做威胁,他倒也不至于帮孙策轻轻推这一手。
陆绩不是生病,而是中毒。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在解毒上他的确已经不及自己的徒弟。
“其实太守公何必把城门看的那么重。”他凝视着略低处庐江星星点点散布的灯火,“城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陆郎安好,岂无东山再起的那日?”
陆康亦俯首,然而他看的不是庐江城,是庭中被踩入泥土的落木。
“先生这话,是孙小将军所授,还是旁人呢?”
张机再也扮不下去高深,索性直言劝这位老太守:“不管是谁的话,总归有他的道理。您所为的一切不过是百姓和陆家。让了庐江,百姓免于战火,陆郎也可得救,那孙伯符虽然可气,终归不是大奸大恶之人。您德高望重,他于情于理都不敢妄动的。”
的确,攻打庐江城是袁术归还孙氏旧部的条件,这笔账头目合该在袁术身上。孙策虽然傲慢娟狂,但绝非莽撞简单之人,此番不得已做了袁术的刀俎,当然力求合作,而避免因此开罪世家。
房内传来小孩脆如新雨的声音。
“阿绩,你别怕,你一定会好起来的!等你好起来,我问问太守公,能不能请你去吴郡玩,听说我兄长和少主也是朋友,他也一定很想再见少主。”
是跟着张机一起被带来的那个孩子,似乎叫做暨艳。
陆康没有回答张机的话,他只是静静地倾听着孩子们的交谈,但过了许久,也未听清陆绩虚着声音回了些什么。
这样伫立良久,他方抽出袖于袍中枯瘦的双手,缓缓拄杖而去。
张机凝视他不堪重负的背影,不知何时,这位坚.挺的老人也不得不依靠外力才能行走了。
等到陆康的背影彻底消失于视野,张机才抬起葫芦的底,倒扣着往嘴里抖落最后一口酒。
看来这一回,小狐狸的算计也被老狐狸看穿了。
他回视一眼,刚好撞上少年如水的目光。
自然少不得揶揄两句:“少主教的话,老夫可是一言一语地劝过太守公了,不过太守公不比老夫的愚钝,看来没有被你糊弄过去,不知道少主打算怎么收拾呢?”
对方淡然地与之对视:“先生为什么以为逊在蒙骗太守公?”
张机诧异地瞪大眼睛:“你真的投了孙家?孙策真的和你……你,你……”
他结巴地吐出三个你字,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三年前离开庐江城的回忆骤然回溯脑海,惊得他一口酒气上涌,差点把自己噎背气。
“所以那时你让阿隐给孙策递信,递的就是这个?”他这才回过味。
答案显而易见。
张机惊魂不定地抚着心口,这才反思过来,当初陆逊果断送他们出城,其实为的也是让他们师徒避开战火和陆康的耳目,以免事情暴露。
而自己和暨艳此番被“请”来庐江郡,算是破坏了对方苦心的筹谋。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风轻云淡的少年,不禁道:“但太守公仍然不愿意直接投降,就算你和孙策用陆绩的性命要挟他,他都不愿意低头。”
话音刚落,他自己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陆康在赌。
陆绩所中的毒只有李隐舟的药才有可能解开,而自己这条老命已经被捏在了陆康手中,双方各自有珍重的筹码,就看谁先坐不住了。
而现在看来,是自己的徒弟先按捺不住了。
陆逊亦难得露出苦涩的笑容:“我们这一步太急了。从祖父已经看穿了我们的举动,他知道您和阿隐不可能真的坐视不理从父的病,所以我们会更急切。他绝不会弃城,在从父病愈前,更不会轻易放您离开了。”
门内传来陆绩虚弱而惊喜的呼声:“阿艳,我好像能看清东西了!”
两个同龄的孩子咯咯欢笑着,并不知道房外年长者的无奈与忧愁。
“太守公也太狠得下心。”张机叹一口气,将葫芦的屁股拧了拧,露出一个难以察觉的夹层。他以指腹擦拭过去,留下淡黑的炭痕。
“再迟几日,陆郎就真的不复得见光明了。没想到老夫的仁弱,反倒破坏了你们的计划啊。”
闻言,陆逊眸中的苦意倒散开了,眼神复为明亮。
他抽出手,将袖中的东西递给张机。
是一张小小的丝绢,上面是徒弟狗刨似的字体——
师傅万事从心即可。
从心啊,张机甩着袖子大笑一声,小兔崽子,安慰人也不忘挖苦两句。
也说明他救陆绩的举动早在这几人的预料之中,小兔崽子都瞒不过,更何况是陆康这个老狐狸了。
不过在兵临城下的时候,李隐舟的消息竟然可以递进来,说明孙策和陆逊已经搭上话。究竟是何人有这个本事,在这个节骨眼上,既能随意进出庐江郡,又能得到孙策的信任呢?
他目光迟疑地与陆逊对视,总觉得对方眸中那云开雾散的亮光有什么更多的事情隐瞒着他。
果然,下一刻小狐狸便露出熟悉的和善笑意:“如此说来,从父已经转危为安?”
张机谨慎地点点头。
“既然如此,逊就放心了。”陆逊眼眸微微弯起,视线落于张机身后。
“那么,周兄长,有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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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光未破,城外数十里开外的孙氏大营灯火不灭。
接到消息,李隐舟立即掀开被子,趿拉着草鞋,卷着凉凉晨风走到孙策的营帐。
“搜身。”一位身材高而瘦的士兵拦住他。
李隐舟不疑有他,展开双臂任其搜索,只觉得这士兵略有些眼熟,那对狭长的眼与尖细的瞳孔似在某个时刻见过。
“匕首?”士兵轻松从他腰间摘得一把薄薄的匕首,狐疑地望着他。
李隐舟滞愣片刻,这是孙权给他防身用的,两军开战在即,少不了多加防备。
“来时匆忙,不及卸兵。”他解释道,“兄长能不能见谅一次?”
对方掂着匕首,狭着眼眸一字一顿道:“只这一回,下不为例。”
李隐舟这才松口气,匆忙道一句多谢,扭头扎进营帐。
“兄长!”才踏进半步,一个半大的小人就已经飞扑过来,紧紧扭着他的腰,鼻涕眼泪抹了他一身。
小家伙抽噎着:“兄长,你来救我们了吗?那个人好凶,嗝。”
李隐舟摸摸暨艳的脑袋,这孩子一贯独立安静,哭成这样……想也知道定是爱笑语的小霸王又欺负小朋友了。
“将军连六岁的孩子都不放过吗?”李隐舟无奈地叹口气,果真是江东恶霸,顽劣不改。
内里的帘子被撩开,孙策挎着剑阔步走出,笑容得意极了:“怎么,不感谢我,还怪我?”
跟着他身后走出的,是白发苍苍的张机。
掐指一算,师徒二人已分别近三个月。
两人目光擦过,这段时间过得都很疲惫,但彼此的眼中皆无悔意,看到对方安然无恙,仅剩的一丝担忧也随之烟消云散。
李隐舟转眸向孙策道:“将军此前的计策是以解药换师傅,不过根本没从我这里取过药,足见太守公并未上当。”
这个以合作止干戈的计划最为理想,但仔细想来并不现实,师傅不可能对垂危的病儿袖手旁观,而陆康视庐江郡远重于自己的骨肉。
所以他们的筹码,陆康根本不屑一顾。
在孙策胸有成竹的眼神中,他不禁有些迷惑:“可将军此前说,如果这个计策失败了,会有人送师傅出城,究竟是什么人能在这种时候带人出城?”
话音落定,脑海里似有急电闪过,思路遽然通明——
“是周官人?!”
“小药童,你终于想起我啦?”身后传来阴恻恻的笑声,李隐舟回眸一看,果然是方才搜身的小兵。
周官人斜倚着帐门,竖着的瞳孔似细细的银刃,令人下意识回想起昔年他可怕的一回头。
张机并不知晓前尘旧事,倒客气地和他道谢:“多谢周公相救。”
李隐舟震惊之余,脑海里断续的线索串联起来,缓缓露出伏延近乎五年的草灰蛇线。
昔年他们借寒食节的事变,逼得陆康下令废除禁火令。可回头细想,那位抓住他们的周官人一开始就是陆逊自己安插的,所以他始终以为这位少主的目的是废除陋习,造福百姓。
但如今看来,还有另一层用意。
李隐舟自己从头至尾跟着陆逊才看出其中的破绽,迟钝如顾邵甚至两年前才被告知此事。而以陆康的角度看,此事就是陆逊借势相逼,用陆、顾二位少主的安危胁迫他与他们站在一条线上。
所以他忍了那次的小小叛逆。
陆康知道自己培养的接班人藏着一身反骨,一定会有所防备。但亲手养育的少主尚可有反意,别的亲眷就更不足信,任何一个陆姓的人都可能已经被陆逊策反。
寒食节的事件,恰好把周官人推到他眼前。
此人与陆逊和顾邵已经结怨,且顾邵对之抱怨不少,只要稍加打压,他就会认为是两位少主在报复他。
所以只要周官人再适时地表露出一些才华和对二位少主的怨念,就很容易被陆康注意到,成为陆康眼中绝对不会效忠于陆逊的一枚棋子。
然而这枚棋子一开始就是陆逊布置下去的,精心策划出寒食节的事,只为周官人能不被怀疑地成为陆康的心腹,从此蛰伏。
夜风掠过背脊,掠过一阵寒意的涟漪,李隐舟恍惚回神,才发觉周身已经惊出一层薄汗。
周官人似看出他内心的震动,露出一枚尖利的犬齿,笑道:“许久不见,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吗?”
李隐舟几乎说不出话。
倒是孙策挥手命人先送走一老一小,才和他敞开天窗说亮话:“他是公瑾的从兄周晖,你喊他兄长即好。”
周晖很不客气地大剌剌坐下,伸出手拍了拍震惊中的李隐舟,和他耐心解释:“寒食节事发后,我的职位就被撤走,随后太守公告诉我是少主蓄意打压,他可以给我一个出头的机会,只要我愿意对他忠诚。”
的确,一个办事利落、出手果断的年轻人,“被埋没”成一个不起眼的小官人,又遭遇世家少主的报复,双重惨境之下,陆康的赏识就像凭空出现的伯乐。
如果他不是陆逊安插的人,也许真的从此对陆康便忠心耿耿了。
此人不仅是陆逊一手安插,还是周瑜的从兄。
周晖看出李隐舟眼中疑惑,倒不再继续隐瞒:“我不过是父亲的养子,公瑾喊我一句从兄是他的尊重。”
所以他很早就意识到了出头得靠自己,隐忍多年,通过周瑜与陆逊达成合作。
一切的设局就如细细的蛛网,初见时唯有几根简单的线,等回过神来,已经密密结成网,深深地裹住陷入其中的猎物。
可埋得这么深、这么久的一步棋,却为了救师傅出来用掉了。
孙策展开此前那张羊皮,道:“这张图也是周兄送来的,两次下来,陆太守对你一定起疑,你不能回去了。”
周晖道:“少主也是这个意思。”
张机安然无恙地被送回来,孙策完成了对几人的承诺,自然也就不需要忌惮什么了。
交战一触即发。
忽然想到什么,李隐舟猛地抬起头:“……所以将军又骗了我。”
此事压根就是陆逊一手策划,甚至浪费了精心布置许久的一个棋子。而孙策充其量不过给周晖开了个门,就这样把人情卖给他和孙权了。
孙策斜倚案边,颇有兴致地摇着铃铛,笑得邪气:“小家伙,下次做交易,记得先拿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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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晖与张机的离开如无声息的宣战,敌意很快燃到庐江城。
风声猎猎卷着战旗,满弓拉出咯吱紧绷的声响,此起彼伏的战鼓以撼天动地的气势响彻山河。
火光烧红天际。
顾邵立于城墙高高的一角,俯身看着策马于万军中央扬鞭的少年将军。
自己少时的狂言犹在耳畔——
“等下次他再回来,我就让士兵关上城门,和他好好理论长短!”
他呆呆望着压城的大军,望着他们手中的刀刃与火箭,嘴唇簌簌颤抖。
“老虎不可怕,山火也不可怕,可怕的是……”
冲天的呐喊将他的声音淹没下去。
“少主!”一个老仆掩着头将他往后拉扯几步,“这里太危险了,有护城将军守卫,您快回太守府吧!”
顾邵仓皇地回头,旋即咬住嘴唇,克制住周身的战栗。
他用力拧着眼皮,不许眼泪落下:“我是庐江城的少主,自当与他们同在。”
老仆无计可施,急得直跺脚,眼神忽而一亮:“少主,你快劝劝顾少主!”
闻言,顾邵背影微微僵硬片刻,但并未回头,只是垂下头,声音颓丧却不容反驳:“你不用劝我走,做过的事我不后悔,可此身为庐江百姓养育,我必须和他们同一生死。”
陆逊不言不语。
他快步走上前,扬手一记手刀劈在顾邵的脖子上。
老仆几乎呆立:“少主……”
陆逊将昏迷过去的顾邵交托给他:“从祖父已备好车马,把他送过去。”
“那少主呢?”
陆逊缈然远眺狼烟中意气风发的千军万马,旋即收回视线:“我还有话要和从祖父商谈。”
城外的响动吞吐山河,然而遥遥北立的太守府却唯见隐约燃动的烟霞。
陆康独自坐在案前一动不动。
他是如此老迈而瘦弱,整个人是一张犯黄发旧的画纸,贴合在寂静在、空落的房间内,不沾烟火,亦无生气。
见到养育数年的从孙,他几乎凝然不动的眼眸方有一丝转动:“你来了。”
陆逊立于他身前,十二岁的少年已经比他这个枯萎的老头子更高,一立一坐,他几乎需要微微抬颏才能与之平视。
也许是因为战火迫在眉睫,这一次祖孙二人也不再有时间打机锋。
“孙策势如破竹,想必你出了不少力气吧。”
陆逊正欲说什么,却听陆康继续问:“你应该知道,世族的强大就在于我们同气连枝,你做出这样背叛的事情,不会有人容得了你做陆家家主。”
陆逊默然半响,轻声道:“这不是您所期望的吗?”
陆康始终知道自己这个从孙的反意,也知道与孙氏合作才是最好的出路,甚至于自己所布置的一切的局,对这个官场滚打数十年的老者,都似幼狼扑咬的玩闹罢了。
没有他的默许,就不会有今天的局面。
投降于孙策就是击碎了世族的尊严与体面,陆康作为德高望重的家主不可能率先背叛世族的联盟,所以他只能通过纵容陆逊间接地投诚于孙家。
一旦庐江被城破,世族发现其中的奥妙,就可以全部推到陆逊这个“叛徒”身上,牺牲其声名保住陆家的地位。
当陆逊因此被世族所弃,他的儿子陆绩会是唯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陆康并不急于反驳他类似于质问的话,他知道年轻的少主有自己的答案。
他反而问:“既然知道我在利用你,为什么还要继续做下去呢?”
为何?
陆逊遥望天际的狼烟,纷飞的火光与记忆中的血光重叠,撕心裂肺的哭声犹在耳畔,却似乎已经沉入寂寞的童年中。
“算了。”陆康不再揭开他的伤疤,起身递给他一块玉印,“这是陆家的家印。”
陆逊罕见地露出一丝讶异的眼神。
陆康阖上眼眸。
半响,只吐出两个字: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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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战火持续燃烧了数月。
即便有陆逊提供的地图,庐江依然是一块难啃的骨头,但孙策有意放行,许多兵民借此逃生。
甚至于世家的人都混于难民中,离开了庐江郡。
孙策此人行事霸道嚣张,此番却对世家如此心慈手软,死里逃生的贵族们不由心生疑窦,怎么看都像是陆家有意投诚,孙策才放过一马。
“阿绩!”自幼生活在安谧的吴郡,七岁的暨艳并不晓得陆家经历了什么,只知道他们搬来了吴郡,他和那个病中相识的小伙伴又可以一块玩笑了。
“你看,兄长今天教我认了这个草药,我带你看了。”
陆绩放下手中书卷,面色有些不同于同龄人的苍白:“我也新得了一本屈原的《九歌》,你替我念一念吧。”
两个孩子于午后明丽的日光中声音脆脆地读着书。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1]。”
直到夜色落下,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李隐舟腆着脸来吴郡新落的陆府接人。
医药上他和张机算是颇有心得,但读书育人还是书香世家比较在行。既然陆氏已经迁到吴郡,反正陆绩都要在家里念书,索性把暨艳也送来蹭蹭先生的课。
官邸内有朱深的制衡,民间有陆氏压制,许贡亦对孙策无计可施。
于是张机和李隐舟也干脆不走了。
漂泊的柳絮无根,但却挂在了一颗小小的树芽上。
李隐舟牵着暨艳的手,和陆逊简单地道谢告别。
一长一少两人前后走过铺着青苔的石板路,嗒嗒的脚步声中,街头邻居的细语悄悄传来。
“听说陆太守以身殉城了。”
“果真是陆氏的风骨,陆公是宁为玉碎啊!”
“之前世族不是还说陆家卖了庐江郡偷安么?没想到陆公如此烈节,看来陆家并没有出卖世族啊。”
……
李隐舟脚步一顿。
暨艳欢快的脚步被拉停下,奇怪地仰起头:“兄长,你做什么?”
“没什么。”李隐舟低下头,笑着薅薅他柔软的头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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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出自屈原《九歌·国殇》
来给大家梳理下视角
周晖=周瑜从兄=陆逊的合作伙伴
寒食节是陆逊自导自演的戏,但是以陆康的视角并不知情,在陆康眼里,周晖和陆逊顾邵应该有矛盾
他提拔周晖是为了防备陆逊,但实际上周晖是陆逊的合伙人,等于间谍
以上是主角的思路
陆康看穿了一切,他默许陆逊与孙家周家的合作,只是碍于世族,不能自己表达合作诉求,所以放纵了陆逊的行动,等世族指责陆家的时候,就可以甩锅给工具人陆逊,然而乘机让亲儿子陆绩上位。
以上是陆逊的思路
真实的情况是,陆康早就准备好了以身殉城,因为他殉城了就不会有人觉得陆家背叛世族,陆逊也就不用背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