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上云(九)
作者:thymes      更新:2022-04-19 01:10      字数:6401
  到了这时,谢真已经顾不上在意白狐的慌乱是不是装出来的了。光听着千秋铃在那叽叽歪歪,他就提起了十分戒心。
  这王庭圣物很有架子,此前一路上也不是没遇到险境,它始终一声不吭,直到对上星仪的危急关头方才现身。谢真侧耳听着,比起在心境中隐忍多时、最后才放出惊天一击的沉着做派,千秋铃如今的响声好像少了几分冷漠,多了点气呼呼的感觉,仿佛十分烦躁。
  他作势朝着巨狼走去两步,铃音猛地拔高起来,听着更像是骂人了。
  “……”不知怎么,他有点领会到了千秋铃想说什么。
  面前那东西讨人厌,本铃铛又受命保护你,趁早给我离它远点,别给我惹麻烦……差不多就这么个意思。
  身为神魂一道的法器,千秋铃对它这副态度,眼前这所谓先祖之灵的来历,实在值得玩味。
  见谢真踏近,那只烟雾缭绕的巨狼也朝他看来。它背后的隆起中,黑雾里的轮廓扭结起来,逐渐清晰,化作一张惟妙惟肖的狼面。
  如今这巨狼头颈与背脊上各生一首,那从恶瘤中生出的黑狼头颅,面貌也并不难看,与原本的狼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这两张肖似的狼面背侧相对,看着说不出的别扭,直教人毛骨悚然。
  那只原本的狼头不言不动,背上那邪门的黑狼面则用一双乌幽幽的眼睛向这边看。它没有露出利齿,仅仅是盯着不放,谢真仍觉得它好像要随时扑过来,朝猎物的喉咙上来一口。
  不过它这脑袋长在后背上,也不知道真扑的话会怎么个扑法……会是先迈前爪呢,还是先迈后腿?
  火塘中的余烬仍在闪烁,每有暗流在下方涌动,都要掀起一阵微弱的爆裂,将灰片吹得四下散落。那迟滞稳定的节律,令人恍然以为他们正踏在一尊庞然巨兽倒伏的躯体上,面前的火塘就是被剖开的胸膛,当中那颗鲜血犹温的心,依旧在缓缓鼓动。
  倘若将繁岭部治下的山林比作血肉之躯,这座历经千年风雨的祖祠,或许真的算得上是它的心口。
  站在这明显不大对劲的祖灵面前,谢真心里不由得微感荒谬。这些日子他途径妖族三部,似乎每到一个地方都牵涉颇深,处处搅进前世也没遇到过的大乱子里。
  在昭云,他们葬送了先主将的最后血脉,回到王庭后又听了静流部一桩惊天秘闻,如今他到了繁岭,说是想悄没声地溜掉,最后还是落到个要与人家供奉的先祖大打出手的局面。
  在不知道这祖灵的俩脑袋是在搞什么名堂之前,谢真着实不想和它动手……只可惜,从来都不是他找事,而是事找他。
  只见背后的狼头与他对视片刻,张口一啸,不闻声息,一股烟雾却从它口中喷出,落在地上,化作人形。扑面而来那股火烧火燎的气息,与他们刚上来时那个用哨箭袭击他们的人形,正是同出一源。
  来者的身影要比方才那人更加清楚,单看相貌中那与中原人有别的轮廓,不用说也看得出是繁岭妖族化形的模样,说不定就是主将一脉的祖先;他手中拿着的也不是弓箭,而是一柄宽刀,样式则与谢真在十二荒里见到的颇为不同,刀尖稍稍弯曲,刀身则格外钝重。
  要知道,如今繁岭妖族的宽刀已经是等闲人拿都拿不动的沉重,更别提眼前的刀更厚更沉,简直像是从哪里的山岩上劈下来一块,打磨两下就扛起来当刀使了。虽然一人一刀都是从烟雾中化出,可谢真绝不会以为这把宽刀砍下来时,也会像一缕轻烟般微风拂面。
  白狐怔怔地望着这一幕,目露骇色,耳边忽听谢真问道:“任先生,你认得他是谁么?”
  他都没想明白对方为什么在这当口要问这么一句,嘴上已经先说了出来:“不认得,但定是卓延氏哪一位先祖……”
  谢真稍一点头,随即望向那幻影,横剑略施一礼道:“前辈若开得了口,何不报上名来?”
  一旁的白狐只觉得这道先祖幻影身上战意宛如怒涛,朝着前方滚滚逼迫而来,他离着这么远,都有种浑身战栗的压抑,简直难以想象正面相对要如何抵抗。
  然而那个花妖不退不避,还问出了这样一句话。凡是繁岭妖族,此情此景下,哪怕是为了手中兵刃的尊严,都决不可能不作回答。
  那持刀的幻影默然而立,却是一言不发。
  白狐握着那枚兽牙的手微微颤抖,他已经明白了花妖作此问的用意——这个先祖的幻影,开不了口,回不了话,根本也没有清醒的神智!
  他还在满心混乱时,巨狼背上的黑狼面再度张口,又是一次无声长啸,先祖的幻影就如受到驱使一般,向着面前的花妖奔袭而至。
  刹那间的由静转动,对手持一把巨刀的人本该不是那样容易的事,然而宽刀被他舞起时,真如烟雾一般轻盈,眨眼间便推到几步开外,斩落时又似有千钧之重,挟着一股劲风扑面而来。
  白狐的一声惊呼还在口中,就见到花妖稍稍侧身,于间不容发之中避开了刀风。这一击显然斩出就没想着收势,直直地砍到了地面上,顷刻间轰然作响,石砖被劈得四下爆裂,当中一块碎片飞溅而出时,差点砸到狐狸脑门上。
  先祖幻影毫不停息,拧身错步,一刀紧随一刀,连着三刀劈出,石砖上瞬间被犁出了三条触目惊心的沟壑。以花妖的身板,只要擦上一刀,恐怕都要被拍进地面里,只是这三刀没有一刀碰到了对手,每每都在毫厘之间错了过去。
  谢真剑在手中,却隐而不发,为得就是看清对方的底细——不是刀法的路数,而是这烟雾幻影的门道。三刀之后,他已有成算,当下在第四刀斩来时,不闪不避,反手一剑直指对方咽喉。
  果然正如他所想,即使不运灵气的剑未必能对这烟雾人形一击见效,先祖的幻影仍旧遵循生前习惯,面对这必中的一剑,下意识地仰头躲避。
  如此一来,刀势中破绽立现,谢真一剑既出,却不像对方那沉重刀法般有来无回,而是自实化虚,下一刀又紧随而至。他在砍入地面的宽刀上一踏,烟雾凝成的刀背此刻竟如磐石般凝实,随着对方抽刀提起,谢真已顺势身在半空。
  倘若那些因为花妖使剑而啧啧称奇的闲人在此,定不会再对此事有半点怀疑。那持剑的身影正是轻如飞花,剑光又仿佛流星迸落,叫人觉得这般精巧的剑道被花妖用来,实在是天造地设,圆融如意。
  谢真当然更想和人家正面对刀,就好像当初在王庭与狄珂交手时,与卓延氏那力若千钧的刀势相抗,也是难得的体悟。可惜这会儿他缺了灵气,没法上去硬碰硬,只好以快打慢,与之周旋。
  他从空中落下时,伴着一片剑光洒落,两人的位置已经调换过来。手持千斤重刀的那一个,此刻反倒成了防守一方,面对连绵不绝的杀机,一时间居然有些左支右绌。
  旁边的白狐看得眼睛都瞪圆了,纵使心中有万般计较,这一刻也只剩下一个念头:原来他当真是对我手下留情……
  谢真看似稳居上风,其实还在思索怎样才能将这幻影从源头击败。正在此时,先祖幻影那始终无甚表情的面孔突然一动,微微张口。
  见多了邪门歪道的招数,谢真不敢大意,立即运起剑光一挡,唯恐对方有什么暗招。未曾想,幻影什么都没有吐出,倒是谢真自己感到神魂有些古怪,好像是被轻轻地拉扯了一下。
  这时,千秋铃忽然叮叮震了两声,那股怪异的拉扯感觉当即消失不见。
  谢真微微一怔,随即恍然大悟。这个先祖的幻影……不,应当说是那巨狼所象征的先祖之灵,从梦中醒来后,正是歆飨的时刻——地瓮揭开,生祭进入山祠,先前那持弓箭的幻影,也是来做同一件事,那便是接收送来的祭品!
  而作为祭品的,不是血肉,也不是性命,而是神魂。
  难怪千秋铃先作示警,如今又出来援手,这捕食神魂的先祖之灵,说起来与它还算是同行。
  此前种种蛛丝马迹串成一线,他终于发觉了白狐极力想要隐瞒的关键。山祠中的先祖之灵,不一定强得足以与王庭相抗,白狐之所以不怕狄珂发觉,还自信在长明前来时也有威胁他的底气,是因为先祖之灵能够操纵神魂……多半是将生祭的神魂拘禁其中,而白狐握着摆布它的手段。
  如此一来,倘若他神魂被先祖扣住,外人又无法将他安全无虞地救出,有所忌惮之下,就只能靠白狐放人了。用这样的筹码与王庭交涉,远比抓个人质有用得多,兴许还真能让他谈出个结果来。
  只不过,先祖之灵如今的模样,显然也出乎任何人的预计。不知道白狐的手段是不是要趁着先祖沉睡时方能施展,总之即使他身为幕后黑手,想必也没料到要面对这个一言不合就自行开饭的暴躁二头狼。
  这些念头皆在电光石火间闪过,千秋铃鸣响过后,幻影不由得僵立原地。虽只有片刻,在对敌时无异自曝其短,谢真岂能放过良机,剑光骤盛,映得烟雾化成的人形一片黯淡,宛如在日光下冰消雪融。
  趁着烟雾向着四下散开的当口,谢真一剑直指火塘中巨狼背脊。那怪异的黑狼面毫无疑问,正是送出这些幻影的罪魁祸首,不将它先解决,恐怕是打也打不完。
  然而背后风声乍现,谢真屈指一引,本应斩向巨狼的剑光化作一道流光回返,挡住了从后面袭来的一击。
  回头看去时,那被劈开的幻影重又聚拢起来,却换了另一副样貌。方才手持宽刀的幻影身形匀称,新的这位则既高且瘦,满头散发微微蓬乱,脸颊上横着一道狰狞伤疤,简直好似一个茹毛饮血的蛮子。
  但看他手中那一人多高的□□,显是精心锻造的神兵利器,再加上那破破烂烂的装束也看得出有繁岭的痕迹……如无意外,想必又是一个繁岭的先人。
  谢真回防的一剑将枪尖撞得荡开,对方双手握枪,硬生生抵挡住了剑势,反过来踏步进迫。若说使宽刀的势如山崩,眼前的□□则似一道怒雷,锐不可当。
  观战的白狐心差点提到嗓子眼,就在他以为花妖避无可避之时,却见眨眼之间,对方已跃上枪头,在枪杆上向前直奔。□□之势尚不及收回,他在其上正是如履平地,须臾间身合剑光,从幻影头顶直劈下去。
  这一次,谢真没急着回去找巨狼背上的源头,果然不消片刻,散开的烟雾再度化为手持双刀的女子,紧随他纵身而上。
  摸清了烟雾幻影的路数后,谢真应付倒是比一开始容易。即使他倚仗的只有一柄海山,但这些先祖幻影也不见得在全盛中,或许是被那巨狼塑造出来时就不完整,行动之间难免滞涩,诸多破绽在他眼里一览无余。饶是如此,面对这源源不绝、各个身怀绝技的繁岭精锐,他也打叠起了全副精神。
  白狐看不出其中细微门道,他只见到先是一个拿刀的朝花妖杀过去,接着忽地换成用□□的高个儿,再随后幻影面目一换再换,转眼间就已经变了十几种模样。他认得出其中有几种是族中带有传承的奇门兵器,更别说许多幻影用得干脆就是繁岭宽刀,不用说,这里个个都是卓延氏先祖的幻影。
  令他瞠目结舌的,却是那花妖与这群幻影轮番激斗,竟然丝毫不落下风。也不知他是看穿了这里法术或是灵气都不顶用,他单凭一柄长剑,无论对上什么兵器,都是见招拆招,游刃有余。
  妖族多偏重术法,白狐曾以为刀剑而论,繁岭该是独占鳌头,即使是仙门中鼎鼎大名的剑仙,想必也是以精深修为驭使灵剑,平日里高来高去,未必会与人近身相搏。可眼前这花妖的技艺几近炉火纯青,叫人根本猜不透他是什么来历,又是怎么练出这一手功夫的。
  他还在愣神时,被花妖斩落的幻影已经再度变化,成了一名覆面少年,左手握刀,右手持鞭,身形一转轻灵,且不恋战,借着刀剑相击之势向后飘旋而起。他鞭梢一卷,遥遥地卷住了白狐的脖颈。
  白狐只看到黑影一闪,颈间便传来剧痛,根本不及思索,就用含着法诀的手掌去捉那鞭梢。这正中对方下怀,他甫一握紧,长鞭立即回卷,扯得他踉跄几步,扑到了火塘旁边。
  谢真的剑光此刻也随之落下,将长鞭斩为两截。覆面的幻影当即将鞭子一抛,刀交右手,与他缠斗起来。
  他身形极快,且与之前那些一力要生死相搏的幻影不同,意在纠缠,将烟雾躯体那飘忽不定的优势利用得淋漓尽致。谢真心道有异,余光看到巨狼从火塘中一跃而出,正落在被拖过来的白狐面前。
  兴许先祖之灵本来是想从他先吃起,毕竟他神魂本就不俗,又经历两世,说不定吃起来也层次丰满,很有滋味。但见一时间奈何不了他,吃吃那个陪送的狐狸也不错。
  巨狼的身躯如同一座小山,白狐现在还是人形,在它的阴影下也显得相当弱小无助。只见巨狼稍稍屈身,背脊上的黑狼面轻易地将白狐叼着后颈衔了起来,当它重又直起身时,不见鲜血迸溅,但白狐也已经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谢真和白狐还有一笔账要算,却也绝不想见到生祭在他面前上演。他一剑逼退覆面幻影,在心中唤道:“千秋前辈!”
  这一声前辈,固然是叫石碑前辈叫得习惯了,不过千秋铃这不知传承了多久的圣物,又有一丝灵性在其中,说是前辈也理所应当。
  与先祖幻影们斗法时,千秋铃数次击响,将那要拉扯他神魂的动作一一逼退,谢真就指望它此刻再帮一次忙,先把那狐狸给救下来再说。
  千秋铃就跟忽然聋了一样,一动不动。谢真转念一想,道:“是不能对那只狼出手么?那请为我拦一下背后那个……”他好自己过去救人。
  这时,千秋铃终于咕噜了一声,谢真差点以为自己听错,铃铛……或者钟,怎么还能发出这种阴阳怪气的声音?
  千秋铃又晃了两下,这回那股事不关己之意更加清晰:我是来保护你的,狐狸与我何干?
  谢真:“……”
  这么稍稍一顿,身后的幻影立刻追上,谢真心下焦急,手上更不留情,一剑将他劈得散开,合身从飞散的烟雾里直穿过去,眼看离衔着狐狸的巨狼不过几步之遥。
  但先祖幻影似乎打定主意要阻挠他,不叫他打搅了巨狼的胃口,烟气堪堪在他身后聚拢,半边身子还未凝实,一手已经挥刀斩向他背后。咫尺之间,若不回剑挡住,刀光总是要比他的身形快上一步。
  谢真却恍若未觉,剑光化作一道飞虹,朝着巨狼背后咬住白狐的黑狼面疾射而去,竟然丝毫不在意背后那一刀会不会砍在自己身上。
  就在刀刃临身那一刹,千秋铃骤然震响,纵使只有谢真自己听到了这似钟似磬的清越鸣声,依旧觉得它挟着磅礴气势,仿佛在四壁乃至群山间回荡。
  本来就不曾凝实的持刀幻影,在这一声之下再度溃散。谢真既无后顾之忧,海山再不留力,一击迫使巨狼松口,把狐狸落在了地上。
  黑狼面上现出狂怒之色,身躯宛如山丘倾倒,轰然向他压将过来。谢真看得清楚,这从背上长出的脑袋终究不是真头颅,非但不能将躯体操纵自如,行动间也不免滞涩,全然看不出狼的轻捷。想来,他吐出那些幻影来交战,也是因为自身挪移不便。
  即使它身形庞大,谢真又岂会怕这傻大个。他一手拽住好悬没掉进火塘的白狐向后一扔,海山不须他多言,在半空中悄然一转,朝着黑狼面的口中刺了进去。
  黑狼猝不及防,无暇躲避,只能利齿一合,死死咬住没入半截的剑身。谢真与海山心神相连,只觉剑刃不是刺入烟雾,也不是破开血肉,只像是陷入了泥潭之中。
  片刻前还打得天翻地覆的石殿中,此时转为诡异的寂静。巨狼背脊上的黑狼面痛楚地摇晃,想要将剑吐出,谢真却觉得一股灵气顺着海山向他奔涌而来。
  他吃了一惊,就要撤剑后退,谁料不仅是对方吐不出剑,他自己也没法将海山抽出。这看起来要多邪门有多邪门的怪异黑狼面,蕴含的灵气居然极为澄澈,并非是谢真熟悉的木行与火行,而仿佛来自于山岭大地。
  他自身的灵气仍然在封闭之中,剑上传来的灵气则散入他百脉,宛如在原本冰封的河面上流入了奔腾活水。随着水流越发宽阔,被冲刷的冰面也渐渐消融,谢真只觉胸中闭塞多日的结茧无声碎裂,灵气霎时间重又归还到了他手中。
  他总算是体会到了蝉花的修炼法有多特殊,不是循序渐进,也不靠灵光体悟,越过关碍后,丰沛的灵气刹那如同江河倒灌,再加上从黑狼面处汲取的灵气,令他都险些掌控不住。
  海山却是最高兴的一个,再度有了取之不尽的灵气,它清啸一声,跃空而起,落在主人身侧护卫。谢真顾不上思索那狼怎么忽然松嘴的事情,见海山靠得住,他立刻在原地入静,竭力将奔涌的灵气收归统摄。
  不知过了多久,谢真心神逐渐回归时,四下里依旧是那样安静。空中的海山若有所觉,悄然归入鞘中,他五指搭上剑柄,只觉周身无一处不如意。
  星仪所谓蝉花的修行之道,还真不是胡言乱语。重获灵气后,这具蝉花躯体的修为更上一层楼,原本的暗疾似乎也大为好转,实是意外之喜。
  他轻抚一下海山,灵剑的欣悦之意也透过剑身传来,令他也不觉得露出笑意。就在这时,他忽然发觉有些不对——之前他好像是端坐下来,这厅堂里四面空旷,为什么他背后好像靠着什么毛茸茸的东西?
  谢真一跃而起,却见那灰色巨狼盘踞在火塘边,刚才他靠着的,不用说就是它毛皮光滑的肚子。巨狼仍然双目合拢,面容却显得平静许多,它背脊上那个古怪的黑狼头,此刻已经踪影不见。
  不在刀剑相对的时候,谢真也得说,这狼实在是相当的美貌。巨狼前爪下压着仍是人形的白狐,谢真见状,立即想上前察看,却见巨狼缓缓张开了眼睛。
  ※※※※※※※※※※※※※※※※※※※※
  躺平任揍二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