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撒旦能通过真身分辨恶魔，可是沈龙杳不能，所以面对家主的疑问，他也不能确定：“……”
  此刻他们面前，站着一个小姑娘。
  那小姑娘的个子大约有神行佑的一半多一点，身材娇小玲珑，面容玉雪可爱，带着一丝笑容。
  只是这笑容谄媚，不像是她这个年纪能做出来的样子，令人看了非常不适。
  能出现在这种地方的小姑娘，当然不是什么普通人类女孩，神行佑握紧了手里的弓，“你就是阿斯莫德？”
  小姑娘依旧笑着，身形渐渐隐于雾中……
  这场景有些诡异。
  “追上去看看。”
  雾越来越浓重，两人不得不放缓了脚步，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生怕错过了什么声音，遭到偷袭。
  手里没有枪，沈龙杳心里就没底，更何况就算全副武装，面对的也是从前没有遇见过的，甚至，他都不知道恶魔能不能简简单单地划分到普通的异族里去，算起来恶魔应该是异族的起源才是。
  也许他该从教堂取一把十字架来？
  仿佛是能听到他内心所想一般，这念头只是一闪，电光火石之间，沈龙杳听到耳后有细微不可察的声音，是雾形被打散的声音。
  他睁大眼睛，侧头精准捕捉到了一丝残影，一声怪叫短促地响起，周围的雾也淡去了一些。
  “抓到了吗？”
  家主的声音在耳边，沈龙杳一边说“不知道”，一边走近了刚才怪叫的地方，想去看看他刚才用瞳孔中的异火击中了什么。
  这五年不怎么出任务，枪法退步了不少，但对于异火族咒印的控制和运用可是精进了。
  沈龙杳刚要走过去，突然感觉身后神行佑微动：他拉开了弓。
  “先等等……”沈龙杳想说等雾散一些再拉弓，搞清楚对面有多少人，免得混战起来误伤自己人，而且在这里神行佑不如自己有异火，如果射不中，得不偿失。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神行佑弓所指的地方，走出来一个人。
  不是刚才的小姑娘了，而是和此刻金发碧眼的家主，一模一样的一个人！
  “小佑？”沈龙杳下意识上前一步，走过来的那人手里也拿着一把弓，冲他道：“别过来！”
  雾散去了一些，两个像是复刻出来的人，手里分别拿着两把复刻出来的弓，和沈龙杳站成了三角站位，一时间谁都没有轻举妄动。
  刚才他们两个人是站在一起牵着手的，只不过沈龙杳用瞳孔里的异火捕捉那抹残影时，需要聚精会神，恐怕就是在那时被阿斯莫德钻了空子。
  不知道是自己放开了神行佑，还是神行佑放开了他，阿斯莫德善于变形，这是沈龙杳早就知道的，是他大意了。
  按理来说后来的那个应该是假的，可是刚才那句“别过来”，让沈龙杳一愣，不知道该说这其中还有猫腻，还是阿斯莫德太善于模仿。
  这是家主的语气，太像了。
  “过来。”另一个却是这么说的，并朝他伸出了手，“你知道我是真的，刚才我们就站在一起，我一直在你身后。”
  “……”沈龙杳有些犹豫。
  容貌神情声音语气一模一样，他一时间还真的无法快速分辨，而且只要他站过去，那么他选择的那个就会立刻开弓射箭，射向另外那个他没有选择的，万一他选错了呢？选错了，对面可是神行佑啊。
  阿斯莫德的魔力是在伪装别人的同时，也会拥有这个人的一切记忆，从而可以完全模仿，所以非常棘手。
  “zero，在你确定真假之前，不要靠近我和他任何一个。”后来的那个神行佑说。
  向沈龙杳伸出手的那个放下了手：“你倒是聪明，让他觉得你关心他，你以为这样就能证明你是真的吗？谁给你的狗胆冒充我？”
  “装得还挺像。”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有着家主倨傲的神色和语气，沈龙杳心里却突然有了底：“我有个办法，一定可以分辨。”
  两个人同时看他：“什么办法？”
  “阿斯莫德畏火，见火一定现原型，我有异火，同时烧你们两个看看。”
  他观察着两人的神色，那个一开始就在的神行佑没有反应，也没有说什么，后到的神行佑点头说：“好主意，动手。”
  这声“动手”话音刚落，沈龙杳飞速靠近了后来的那个家主身边，咬破自己的手指，在他手里的弓上一抹。
  明晃晃的火焰霎时间萦绕住了弓箭，神行佑拉弓毫不犹豫地朝阿斯莫德放箭。
  阿斯莫德躲得也快，异火缠绕的箭擦过了他的肩膀，他就地一滚想要扑灭，神行佑说：“省省吧，是异火。”
  阿斯莫德显得惊恐万分，脸上也在不断地变换容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最后变成了一个羊头人身的怪物。
  扑不灭的异火凝结成一股绳子，自动将他捆了个结实，倒在地上，阿斯莫德冷汗涔涔，咬紧牙关愣是没吭一声。
  神行佑凑近看了看，确保绳子结实不会出差错，“这就完了？原来阿斯莫德是长这样。”
  羊头的阿斯莫德抬起头，看向沈龙杳：“你是怎么分辨出真假的？”
  “很简单，”沈龙杳说，“你模仿他，拥有他的记忆，为了不露出破绽一定会努力靠近他的所思所想，我只需要打破常规就好了。”
  “……”
  神行佑见他似乎没明白，笑道：“看来他听不懂。”
  沈龙杳说：“打破常规，就是在你读取他的记忆里，我和他彼此在意，按照常理，我是不会用同时烧你们两个这种方法，来找出真假的，因为会伤到他。”
  “所以当我提出的时候，你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因为这不符合逻辑，不符合你读取的记忆，这使你没办法根据记忆做出下一步行动。”
  阿斯莫德说：“你就不怕他当真？”
  “他不会。”沈龙杳说，“他完全信任我，一点都不会怀疑我，所以他知道只有一个可能，这是我用来分辨你们的方法。但是你会怀疑，这就是真假的区别。”
  神行佑点头：“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要我的命我都会毫不犹豫地给他，就算是真的，我也乐意。”
  “……”阿斯莫德低下头：“我对人类的情爱不感兴趣。”
  “那就是说你明白自己输在什么地方了。”家主站了起来，问沈龙杳：“下一步干什么。”
  “取回撒旦的灵魂碎片。”
  组成撒旦灵魂的七宗罪碎片，在撒旦死后分别回到了掌管七宗罪的恶魔手上，这也是路西法想要他们做的事。
  “叛徒，你是在妄想。”
  沈龙杳一愣，发觉阿斯莫德的羊头鹰眼，正仇视地盯着自己：“你是在说我吗？我并不是——”
  “如果能毁掉灵魂碎片，我一早就会把它挫骨扬灰，可惜……实在太可惜了！！”阿斯莫德狂笑起来，声音里充满了悲愤。
  神行佑拍拍阿斯莫德的脸：“喂，羊头，你冷静冷静，做恶魔也要懂礼貌，认真听，他不是撒旦。”
  “不是？”阿斯莫德冷笑道：“少主的真身，我怎么会认错。当年他带着血雨的魔力降生，是地狱多大的幸事，连耶和华都要畏惧三分……也恰恰如此，我才无法毁掉他的灵魂碎片。”
  沈龙杳：“既然如此，你为什么想要毁掉可以复活他的灵魂碎片？”
  “可笑。圣战时他为了保全自己，不肯将自己灵魂里代表七宗罪的魔力分出，导致吾王圣战败给天使，如果不是他背叛了地狱，地狱将会是最后的赢家！这样的恶魔，不配做无回城的继任者，不配做地狱的少主，我又怎么会希望他复活？”
  “圣战之后没有赢家。”沈龙杳说。
  “成王败寇，当然是你想说什么，就是什么。”阿斯莫德说，“你说你不是撒旦，那你为什么来寻找可以复活他的灵魂碎片？”
  “……”
  阿斯莫德见沈龙杳没说话，一怔，突然用力挣扎着：“是路西法！是他回来了吗？！”
  阿斯莫德见沈龙杳，就认定沈龙杳是撒旦，而见神行佑，却并没有说他是路西法。
  沈龙杳明白为什么，恶魔之间相互认出彼此是依靠真身，而不是简单的容貌。
  “我就知道，他总有一天还会回来……是他让你们来的，因为他到不了地狱……怪不得，他的力量如此薄弱……”阿斯莫德看向沈龙杳：“听着……这将会是你将功赎罪的最后机会，现在的路西法很虚弱，只要你斩断他最后一丝的神力，地狱之门就还会为你打开……”
  “很遗憾，我不会答应你。”沈龙杳摇头，“事实上，有一件事你和你的同族们都搞错了。圣战时撒旦不将七宗罪的魔力分出，不是为了保他自己，而是为了阻止一场战争。”
  “……？”阿斯莫德疑惑道：“战争？”
  “天使和恶魔，天堂和地狱，两族之间的战争，也就是圣战。在你们眼中这不是什么战争，只不过是夺得权力的手段。而在撒旦眼中，却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流血战争，他想要阻止，他有这个能力，所以他这样做了。”
  “……”
  “从恶魔的角度来说，撒旦确实是削弱了你们的战力，你们当然会认为这是一种背叛，你们和你们的魔王一样都觉得，这个世界应该由你们来统治，耶和华和他的天使们，要么臣服，要么灭亡，绝无共存可能，即使对方一再强调共存。”
  “难道不应该吗？”阿斯莫德嗤笑道。
  “难道应该吗？”沈龙杳耸耸肩，“野心就是野心，不要找别的借口了。”
  “……”
  “不过你放心，即使聚齐撒旦的灵魂，撒旦也无法存活很久。”沈龙杳说，“禁术只保存了撒旦的真身，聚集的灵魂无法存在过长的时间，路西法也知道这一点，他不过就是想再见一面撒旦而已。”
  “你想要撒旦真的死，应该交出灵魂碎片才是。”
  ……
  从地狱之门回到冥河，沈龙杳将色|欲恶魔阿斯莫德保存的灵魂碎片交给了路西法。
  “辛苦了。”路西法眼睛盯着那片如同水晶一般晶莹剔透的碎片，说道。
  “不客气，”沈龙杳说，“我和小佑也希望能为你们做点事，没有圣战时你和撒旦的付出，就没有现世的安稳，我也更没有可能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
  路西法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