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俏王子(三十)
作者:林笛儿      更新:2022-04-18 07:51      字数:5420
  白老爷见拓跋伦一身泥污的回来,以为他在街上和人打架了,再看他满脸春风般的眉飞色舞,一颗心才落了下来。
  拓跋伦梳洗好不久,莫悲便回来了。他有点激动地看着莫悲,心怦怦直跳。
  莫悲先向白老爷和白夫人问了安,请管家送些茶点到后花园的亭子中,然后让焦桔请了拓跋伦过来。
  “莫悲!”拓跋伦看着莫悲搁在石桌上的柔夷,鼓起勇气,伸出大手覆在上面。莫悲象被烫了般,突地甩开,俏眸中闪烁着怒意。
  “对不起。”拓跋伦觉得自已有可能唐突了,忙道歉。
  “拓跋太子,”莫悲神色凝重,“我特地把你约来,这样面对面的讲话,就是不想你再继续下去,不然,外公和外祖母会误会的,然后就会传到父皇和母后的耳朵中,他们会吓着的。”
  “那又怎样,我是太子,你是公主,两国联姻,他们最乐见了。”胸中一股青春的热气突突跃出,拓跋伦的胸膛激烈地起伏着。
  莫悲冷艳的容颜掠过一丝讥讽,“我最恨联姻,没本事求得和平,用女儿家的幸福去换取。拓跋太子,你是我表弟,我才愿意把这件事一再地对你解释。当年慕容昭公主愿意远嫁匈奴,那算不得联姻,因为她深爱匈奴大王,她是为爱而嫁。而我们只是表弟和表姐的关系,我们是不可能的。很谢谢你为我来到中原,又来到苏州,希望你在这里玩得快乐,但不要再执迷下去了。”
  “你不是看到我的心意了吗?”他伤心地说。
  莫悲无力地对着远处凋落的花树眨了眨眼,“拓跋太子,容允我讲句重话,请牢记匈奴大王当年因心意而犯下的错,那场教训太深了,差一点毁了两个家,也差一点让这世上没有你和我。”
  一阵逼人的沉默,拓跋伦悲痛地咬着唇,“太苦了。我吃不下,睡不着,快马加鞭地赶来。真希望从没有认识你。认识你又拒绝了我。。。。。。。”
  莫悲歉然地站起身,“对不起!拓跋太子,我想我们不适合再见面了。我会请外公好好款待你,你不必见外。”
  “我是特地而来的,你不见我,我呆在这里还有何意义?莫悲,你为什么不让我们相处一下呢,时间长了,你也许就会改变看法了。”
  “不会的,拓跋太子,真的对不起,这个和时间没有关系,跟缘份有关。我们没有这样的缘。”
  “我怎么办?”拓跋伦仰起头,用悲哀的语气问。
  莫悲正色说:“回属于你的匈奴去吧!”他淡然地看了眼拓跋伦,微微欠了下腰,逼着自已硬起心肠,从拓跋伦身边走开。
  如果此时他有一丝的同情,那就会让拓跋伦产生希望,继而就是更大的失望。他只能这样无情地掐灭拓跋伦刚刚微燃的心火。
  拓跋伦身上流着拓跋晖的血,自已身上流着娘亲的血,隔了一辈,冥冥之中就象被什么注定着,拓跋伦竟然为他狂热的从匈奴追来。没有缘份的人,莫谈今生,只怕来世、再下世,仍是没办法交集的。抛开从前的恩怨不谈,拓跋伦绝对不是自已今生想牵手到老的人。
  从前他从没有过牵手、相伴这一类的想法,虽已及笄两年,但父皇和母后没有在他面前暗示过嫁人这样的事,他心中装着的只有家人,也容不下别人。拓跋伦对他表白,他连羞涩的神态都没有,非常冷静地就知道了拓跋伦不是自已想要的。
  他总怕自已回报不了别人太重的情意。
  但长大了,终是要嫁人的。如果要嫁人,他会想。。。。。。。。
  莫悲脑海中蓦地浮出林若阳温雅的面容,“不。。。。。。不可以。”他猝然摇掉这样的念头,林大哥只是他的朋友,他怎能有这样的念头。
  可不知为何,他好羡慕将来被林大哥珍爱的那个女子。
  夜静悄悄的,白府中各房的灯已经熄了,半轮明月高挂在天上,不时被片片浮云掩盖。
  莫悲在床上翻了很久,仍无法睡着,披了衣趴在窗台上看着夜色中的后花园。此时,林大哥在干吗呢?
  在灯下算帐,还是在外面的酒坊中和生意上的朋友应酬呢?今天他们分别时,约好了明日在彩妆坊见面,他好渴望天快点亮。
  林大哥身上有一股闲雅温和的气质,林大哥体贴自已、尊得自已,当林大哥看着他的时候,眼光清澈温柔,莫名地就让他的心怦然而动。
  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街上更夫轻轻地敲打了四下,四更天,还有一更,才会露白。花园里黑漆漆的,下人们都歇息了,焦桔都在打鼾了,整个府中没有一个人影,人影,莫悲借着月光,突然看到三四个人牵着马,轻手轻脚地打开了白府的后门。那么高大的身影,一定是拓跋伦和他的侍卫们。
  他们此刻要走吗?
  侍卫开了后门,把马牵了出去,院门前只有一个人还留恋地张望着小楼这边。莫悲心中一酸,慌忙蹲下身子,好象害怕他会看到自已似的。好久,莫悲才敢把头探出窗外,后门边已经没有一个人影了。
  拓跋伦一定很难过,才会在深夜悄然离开。莫悲感到自已好象有点残忍了,但却不能不如此。想着拓跋伦俊伟而又微带稚气的眼眸,想起他为自已狂野地从酒坊楼上跳下街头,为他从匈奴到苏州,莫悲默默地哭了。
  世事难两全,你爱的那个人不一定会爱你,但那只是暂时的,终有一天,会有一个你爱着而又爱着你的人来到你身边的。象慕容昭与匈奴大王,现在非常恩爱,月老有时会玩兴大起,拿世人开些玩笑。莫悲暗暗祈祷上苍,请求苍天早一点让拓跋伦遇到那样让他心仪并爱着他的女子。
  隔天,一天的密密细雨,夹着风,冷得慑人。
  “悲儿,拓跋太子昨晚留书一封,说有急事回匈奴,连夜就出发了。”早膳桌上,白老爷对莫悲说。
  莫悲只“嗯”了一声。
  “大老远的来,怎么只玩了两天?”白夫人有点纳闷。
  “外祖母,”莫悲忽然出声,“我今天想去近郊的木渎镇一趟,晚上。。。。。。就住在那里,可好?”
  “当然不行!”白老爷一口就拒绝了,“木渎镇离这里又不远,一天可以来回的。你这样的尊贵身份怎么可以住在外面?”
  莫悲悄悄地把想住在彩园的话咽了下去,不过,现在拓跋伦已经走了,他也无须住到彩园去,他白天随时都能去见林若阳的。
  “这一天的雨,今天还出去呀?”白夫人问。
  “我还没什么看过苏州的雨景呢!”莫悲嘴角微倾,俏眸柔柔的。
  焦桐把马车停在大门外,莫悲一上车,低声说了“彩妆坊”,焦桔眼瞪得大大的,惊愕地和焦桐对视一眼。“咳,公子,今儿我们是去彩妆坊买点香品还是衣衫?”
  “你们随意挑,我去看下林大哥!”
  焦桔呆愕得直眨眼,焦桐朝她使了个眼色,她才没有把心中的疑问喊出来。算了,他们只是侍卫,保护好公子的安全就行,至于其他问题,不在侍卫的职责范围之内。
  马车还没到彩妆坊,就看到林若阳撑着把伞,站在铺子外,对着街这边张望着。一看到马车,林若阳微笑地迎上前。
  “悲儿,我以为雨天,你不会来了。”他小心地把莫悲从马车中扶出来。
  “不来,你还等!”莫悲斜睨着林若阳,脸腮突地绽出一朵红晕。
  “我心里盼望着你能来。”他又转身和焦桐、焦桔打了声招呼,让管事领着二人去接待贵客的房间喝茶,自已引着莫悲,走向后面的帐房。
  莫悲好奇地扫视了下店铺,下雨天,客人不多,他又回头看了看街面,突地对上一道凶悍、憎恨的目光,他惊得身子一颤。
  “怎么了?”林若阳回头关心地问。
  “林大哥,那个人?”莫悲用嘴朝对面妆彩阁门前站着的徐大挪了挪。
  “妆彩阁的老板。”
  “他好象。。。。。。对你有点恨意。”莫悲担忧地说。
  林若阳不在意地一笑,“他在妆彩阁上投了太多的银子,一丝回报都没有,几个来招揽生意的姑娘昨天哭闹着要工钱,他没给,争执了很久,姑娘们最后哭哭啼啼上船,路费是我让管事垫的。他心情不好是自然的。”
  “林大哥,你做了好人,他成了恶人,不是在塌他的台吗?”
  “总不能不让姑娘们回家呀!”
  “可。。。。。。”莫悲就是觉得不太好。
  “这些生意上的事,你不要担心。”他怀着前所未有的激动拉着莫悲走进账房。
  书案上一壶热茶搁在暖罩里,旁边,是一个用棉衣包着的食盒。
  “我昨晚特地吩咐厨房准备的,你在洛阳一定没有吃过花做的面食。”他轻轻地解开棉衣、打开食盒,抽出,一盆冒着热气的四色馄饨放在了莫悲的面前。“这馄饨里有虾、鸡、鲜笋三丁,又淋了杏、芙蕖、玫瑰、木兰四种花汁,,吃起来味道既鲜美,又带着花气的清香。”
  “我。。。。。。吃过。。。。。早膳了。”莫悲危颤颤地看着林若阳,他对馄饨的味道不感兴趣,他只是为林若阳这一番用心震住了。
  “我知道,这些只是给你作点心的。”林若阳为他又斟了杯香茶,按着他坐下,把筷子塞到他手中。深透的黑瞳温柔地凝望着莫悲。
  莫悲觉得一切恍如梦中,俏眸水汪汪罩着一层雾样的神采,他好象被林大哥宠上天了。
  他乖巧地先喝了口热茶,再夹起一个馄饨,羞羞地放进嘴边,一点一点的细嚼。“林大哥,真的好好吃!”他惊喜地直颔首,“我从没吃到这么精致的东西。”
  “你喜欢就好。苏州的莲藕饼也非常不错,我明天让厨房做。”
  “林大哥,你好象很会生活?”
  “当温饱不成问题之后,就应该把生活过得精致一点。哪怕是喝一杯茶、煮个汤,都尽量让自已去享受食物的美味。”
  “对了,林大哥,你真的去过西域吗?”
  “有次和朋友一起去的。那里白天特别长,瓜果比中原甘甜,人的眼睛是蓝色的,鼻梁也高,爱吃烤肉,那边还有非常好的香精。彩妆坊现在有一个人常住在那边,专门负责收购香精。”
  莫悲双目露出惊奇的神情,“世上真有这么神奇的地方吗?”
  “想去吗?”
  莫悲双手支颐,放在书案上,轻轻地摇了摇头,“我连住到彩园都不可以,不谈那么远的地方了?”
  “你长大了呀!男人应该有自己的主见。”
  “我不是。。。。。。。”莫悲突地打住,脸羞得通红,用茶沾湿手,在书案上乱画。林若阳慢慢以最自然的动作抓住他的小手,把自己的手掌盖上去。他们四目相投,没有说话。林若阳唇边似乎泛出几句话,但是又无声无息消失了。他仿佛潜入自己的灵魂深处,然后有一句话哽在喉咙间。
  “悲儿!”他终于说话了,声音低低颤抖着,“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这种感觉。”他们面孔贴得很近,莫悲注意聆听,眼神颤栗,嘴唇紧闭着。“这不行。你是这么的纯洁,我不能说出这些话玷污了你。。。。。。。”
  林若阳端正的五官,一反平日的温和沉静,透出男性炽热的魅力,平日清澈的双眸,此刻幽黑似深潭,定定地望着他。莫悲微微地瑟缩了下,“你说吧,如果是我不爱听的,我就当什么都没听到。”
  “呵,”林若阳苦笑了下,“悲儿,昨晚突地想起你最迟年后就要回洛阳,心里就觉得不舍,寻思着能不能做些什么让你能一直留下?”
  “我不能的,我终是要回洛阳。”莫悲被他的神态感染得也心情低落。
  “遇到悲儿,就象做梦一般,有时窃想,如果悲儿的身份不那么高高在上,如果悲儿是位姑娘,事情是不是就好处理一些呢?”林若阳轻声呢喃着,胸中如欲爆烈,修长的手指轻抚着莫悲的手背。
  莫悲一惊,明白林若阳强烈难忍说不出口的话是什么了,林大哥喜欢他??
  他的心中不禁又是震憾,又是欢喜,可是现在,他是一个男子呀,林大哥怎么能喜欢上他呢?
  “林大哥,也许你该去外面。。。。。。看看了!”莫悲结结巴巴地说,想独自静一静。
  “悲儿,你开始讨厌我了吗?”语气中浓浓的无措和柔情,便莫悲躲闪不及的眼神,定定地落在他身上。
  莫悲心中的堤防突然崩塌,莫名的情意开始跃出的心湖。他张了张嘴,差点说出他的真实身份,但他却又有点害怕。
  莫悲仰首望着林若阳俊雅的容颜,他温和的眼眸中,是浓浓的柔情,莫悲目眩了。
  也就那么一刹那,林若阳下意识的伸臂把莫悲一下揽进了怀中,紧紧地箍住莫悲的腰。他低头,靠着莫悲白皙的颈项,轻嗅发丝的清香,接着,他又缓缓地下移。
  温暖的怀抱,刚强混着檀香的体味,莫悲慌乱地闭上眼,但突地,他一把推开林若阳。“林大哥,悲儿是个男子。”
  林若阳眼神颤动了一下,默默地把深情、无奈咽下肚中。“对不起,悲儿,我失态了。”他强忍着再次把莫悲拥入怀中、倾吐爱意的冲动,黯然地转过身,“我去。。。。。。前面铺子看看。”
  话音未落,门突地被轻轻叩了两下,然后推开了。“少爷,醉红院的苏姑娘过来看你。”伙计察觉室内气氛有点异常,窘迫地站在外面。
  “我出去见她。”林若阳不安地看了下莫悲,他一直背面对着自已。
  一陈浓郁的香气轻轻地飘进室内。“林少爷,久候不来,我就不请自到了。”随着娇媚的语音,苏盼竹身披紫色的风褛跨进房门,脚步带动风褛,可见里面半透明的纱衣,曲红撩人的胴体,若隐若现。
  那日,她把自已抢成清雅脱俗的仙子,今日却是风情万种的女人。
  林若阳眼中露出讥讽之色。
  “啊,原来林少爷已经有约啦!”苏盼竹看见了书案后的莫悲,冷冷一笑,“盼竹没有妨碍二人的好事吧!”
  “如果我说妨碍,你会离开吗?”莫悲缓缓地转过身,冷漠地看着她。
  苏盼竹撩开风褛,捂着嘴娇笑不已,一对丰满的淑胸一颤一颤的,“苏盼竹今天是特意来向林少爷道歉的,上次在醉红院,盼竹任性,对林少爷说了许多重话。林少爷如果不肯原谅我,我是决不会离开的。”她挑衅地看着莫悲。
  “苏姑娘,那些无足轻重的话,何必放在心上,林某没有往心里去。雨天路湿,请回吧!”林若阳温和中带着疏离,凝视着她的目光无波无浪。
  苏盼竹一怔,又把风褛往外撩了撩。她就不信她娇艳的身子对林若阳一点影响都没有。
  “苏姑娘,莫公子还是个孩子,请你自重一点。”林若阳遮住莫悲的视线,淡然地提醒道。
  “孩子?会做好事的能叫孩子吗?只怕他比你。。。。。。”苏盼竹有点羞急,口无遮拦地脱口而出。借着天下雨,就想找理由留在彩妆坊,她做足了准备,没想到又撞南墙了。
  “苏姑娘,林某有事要忙,不送!下次不经伙计通报,请不要擅进账房,林某和苏姑娘的交情还没到这个份上。”林若阳温雅的面容第一次露出怒色。
  苏盼竹哪里受过这样的斥责,脸上一时挂不住,“你。。。。。。。以后不想接醉红院的生意了吗?”
  “不做也罢!”
  “好,算你狠,那等着瞧。”苏盼竹身子一扭,出了账房,冲出彩妆坊,冒着雨,直奔对街的妆彩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