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烟笼寒水 (二)
作者:
林笛儿 更新:2022-04-18 07:49 字数:5604
“那是公子?”柳叶惊愕地瞪着白少楠从马车里抱出一个满脸血污的人,惊叫道。
白少楠看见柳叶,一怔,轻轻点了点头,往院内走去。
“公子几个月前不是好好地从府中出门的,出了趟公差,怎会是躺着进来?”柳叶不住地想伸出手,接过白少枫。
白少楠避开。
“公子怎么了?”宗田也从屋中跑了出来,一看,白少楠也在,不自然地点头招呼,“大公子,你也来了。”
“原来是你们陪着少枫出门的?”白少楠瞧见这二人,什么都明白了。
“是的,我们二人是不会让公子受任何委屈的。”宗田疑白少楠是来兴师问罪的,忙声明。柳叶已看到白少枫疼得眼都睁不开,“天啦,天啦,宗田,你看公子。。。。。。”她哭出声来。
“闭嘴!”白少楠冷声道,“快引我去他的房间,还有,宗田,去请大夫。”
“哦!”柳叶不敢言声,上前带路。
一走进小楼,瞧着一屋的柔幔粉纱,白少楠眉头打了个结,“不行,去别处,一会大夫会猜疑的。”
“那。。。。。。那书房。”
柳叶现下已有点看出,大公子是关心白少枫的。“其实我们当初只想找大公子做个主,没想到你去四川了,唉,我们在洛阳飘着,竟然就。。。。。中了状元。”
这个大公子脸色怎么沉得这样,她都说了好一会,都不应个声。柳叶打开书房门,俐落地拉开被单,又冲了个手炉塞中被中。
白少楠小心地放下白少枫。
白少枫干裂的嘴唇挤出一丝笑意,但因碰到床沿又疼得叫出了声。
“公子,他。。。。。。他这是被谁打的吧?”解开白少枫的外衣,见到内衫上映出的道道血痕,宽大的衫裤更是一大块血污。
“唉!”白少楠内疚地摸着白少枫的脸,“对不起,兄长那时也吓住了,没有帮得了你,让你痛成这样。柳叶,你给小。。。。。。公子用温水洗下,等大夫看过,定要好好料理。”
“哥哥!”白少枫努力撑起身子,“记住丞相府的洗尘宴。”
“冰儿!”疼爱地抱住白少枫,白少楠叹了口气,“兄长知道会如何处理,不管丞相讲什么,我都会说征询下你的意见,先应付了今日,行么?”
白少枫放心地躺了回去。
“大公子,可否请你背过身去?”柳叶拿出一身干净的内衫,迟疑了会,说。
白少楠一愣,冰儿现在是姑娘家了,脸一下滚烫着。“好,好。。。。。。不,我在外面等着。”心中突地涌出一股又陌生却又令人欢喜的情愫,“你手脚轻点。”
“嗯!”柳叶笑着,掩上门。
“呀。。。。。。天。。。。。哇。。。。。。。”柳叶一边解着内衫,一边发出不同的惊叹,心疼的泪不住地流了下来,“到底是谁,下这样的手,公子,你说呀,我要去和他拼了。”
白少枫不说话,咬着牙,身子每动一次,他都以为会疼晕过去。
“那个人不能提吗?公子,你怕什么?你现在有太子和皇上做主呢,谁敢欺负你,让太子找个人揍他去。”
白少枫落莫苦笑,如果能揍,就可以解恨,八百年前,他可能早被白夫人揍死了。这世上伤自已最深的,只有不设防的亲人呀!
“嗯,这些皮外伤,涂点云南白药粉,过几日就会好的。脸上的伤疤可要注意了,不然会破相的。”大夫细致地查看了伤痕,又轻轻捏了捏腿,脸露喜色,“还好,还好,只是骨关头错位,没有断折,用木板固定一月后,状元公又能恢复如初了。”
“多谢大夫了。”白少楠喜形于色。“请大夫一定要细心诊治,不要让家弟留下什么后患。”
“不会,状元公正是少年,骨头恢复起来很快的。但这一个月,可是要告假了。不能乱动,要好生休息。”
“好的,好的。那大夫现在就固定吗?”
“不,我要先回去找根合适的。其实木板只是帮助固定,我留点药,让家仆煎好给状元公喝下,不会有大碍的。无需紧张,但状元公可是要吃痛的。”
“嗯,嗯,宗田,带大夫去喝点茶,用点膳。”
“大夫请!”
“少枫!”白少楠挨着白少枫坐下,淡然一笑,“我居然一下就习惯了叫你少枫,呵,很有雅意的名字。”爱怜地握住他的小手,温柔地揉搓着,“这书房有点冷,晚上你还是睡回小楼中吧,那里安静,也便于柳叶侍候。医治时,再移到书房中。我明日帮你告假去,你安心养伤。幸好,幸好,腿没什么大碍,不然,为兄要恨死自已的。”
白少枫装作无事似的,轻松一笑,“哥哥,回去看下爹和夫人,宽慰几句,不会象他们想的那样,相信我。”
“唉,他们那样,你还牵挂他们。你呀。。。。。。”把他的小手贴住自已的脸,低柔地说,“冰儿一直都这样乖巧、体贴。”
“不早了,哥哥,不要让丞相久等。不管丞相在朝中如何,他却是个好父亲。你什么都应着,好吗?”
“再说为兄都妒忌了,丞相为何没选我,却选了你。”白少楠打趣道。
丞相是丞相,但那位小姐,相信哥哥见了,就会三缄其口了。娶丞相小姐,可不是要一点点的勇气。
“因为我俏呀!”白少枫撒娇地靠着哥哥。
“是,你确实俏呀!”白少楠喃喃自语,被白少枫脸上一种放松的柔媚怔住了。
“哥哥,走吧!”不舍地放开兄长,白少枫躺回枕头上。“如果不太晚,就过来一趟。我要听消息。”
“嗯!为兄一定来的。”为白少枫掖好被,白少楠不情愿地走了出去。
“你们兄妹象在打哑迷,有什么我不知吗?”柳叶调着手中的药粉,问道。“老爷和夫人来洛阳了?”
“别问了,柳叶,我很累!”白少枫闭上眼,自欺欺人地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快快睡着,睡着了就什么都忘了。
“好,不问。你挨了打、受了气,我都没看见。”柳叶不满地嘀咕着。不过也不要问了,公子这样,定是被夫人打的,逃婚,女扮男装,依夫人那性子,能放过吗?
哼,咱们公子现在不比从前,干脆当没那样的双亲,不疼不管的,咱们自已疼自已惜,从此后,老死不相往来,见了也当陌生人。
柳叶如此想着。
“夫人。。。。。。不要打了。。。。。。不要。。。。。。”白夫人手中的家法如雨点般的落下,白少枫想逃,却怎么也迈不开腿,只得大声哭叫着,这屋中怎么只有他和夫人,兄长呢?
“疼!”他喊道,睁开眼。黑漆漆的,原来是梦呀!抬手一摸,满腮的泪水,枕头也是湿湿的,心戚戚地叹了口气。闭上眼,想继续睡去,却再无睡意。耳中忽听到一声衣衫拂动的声音,他惊地睁开眼,床前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谁?谁?”他吓得惊叫出来。“柳叶,柳叶。。。。。。。?”
黑影低下了头,白少枫惊恐地想往床里移动身子,却怎么也挪不动,他挤挤眼,这也是梦吗?
“不要怕,是小王。”火镰子一亮,桌上的烛火点亮,映出慕容昊森森的俊容。
“太子。。。。。。。殿下,你。。。。。。。怎么会在这里?”白少枫话都不会说了,嘴唇抖动着,身子也情不自禁地轻颤。
慕容昊看了他一眼,打量着房中的设施,“没想到,你居然有这样的爱好!”
爱好?白少枫随着他的目光看向四周,心都停止跳动了,“这个。。。。。。。这个。。。。。。”
“这个什么?”慕容昊的口气怪怪的。
白少枫目光游移,急中生智,“这个说来不好意思,这房间原来是给赵将军备着的,她说一直渴望有这样的庭院。下官就留了意,给她。。。。。。”这话好象编得很牵强,他硬着头皮说下去,“下官离京很久没有见到她,非常想念,就到这房中住几宿。”
“哦!”慕容昊拖了张椅子,坐在他对面,“你对赵将军好象很用心。”
“我们是好朋友!”白少枫肯定地说。
慕容昊掠过一丝讽意,“朋友?这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吧!小王呢?是你什么人?”见鬼了,他居然羡慕起那个男人味浓浓的赵芸娘。
“你是下官的太子呀!”白少枫莫名其妙地看着白少枫,“也是我的朋友。”后面一句讲得没什么力度。
“在你心中,朋友和朋友可不同。能为赵将军备下这么用心的房间,回京了却都不知道和小王打声招呼,还要小王特地跑过来看你。”
白少枫沉默了,委屈地扁扁嘴,哀怨地撑坐起来,一动,又忍不住疼得直抽气。
“真的从马上摔下来?”慕容昊探过身,扶住他。
“你怎知?”白少枫忘了痛,这话不是只说给丞相听的吗?
“有什么好奇怪,这洛阳城,小王想知的事都会知道,来,让小王瞧瞧,”把烛火移近,陡见到他伤痕累累的面容,不由分说,拉开他的被,“你还伤到哪里?”
“不要看了,不要,不要。”白少枫忙抱住双臂,羞得无处可钻,“就是脸,还有手臂,还有腿。”
慕容昊却没有住手,挽起他的衣袖,抬手就想解他的内衫。
“真的没有,太子,住手,哇,好疼!”他叫得大声,慕容昊果真住了手。
把衣袖挽得高高的,伸出去,又把被半掀,把错位的腿露出来,“看,就是这些。”
“就是,你还嫌少?”慕容昊生气了,“快说,是谁打的?不要再说什么从马上摔的,小王骑马,知道摔下来的伤痕是什么样!”
天,这白少枫真个肌肤胜雪,一寸寸露出的部分令人幽思,害他目光象被盯住,心会乱跳,会走神。天下怎么会这样的男子?要不是白少枫文才了得,聪慧异常,他也会怀疑白少枫是女子。
白少枫是个真真实实的男子,慕容昊肯定。费力地拉住心神,专注于他的伤口上。
白少枫竟然在城门前把高山甩开,独自走了。然后丞相府传出状元公骑马摔得不能起床的消息。他吓得连夜就出了皇宫,怕惊着白府家人,从行宫就过来了。听到小楼上有声响,他在后园住了好一会,等到侍候的丫头走后,才上楼。
一进来,便听到白少枫的哭喊。
他疼得身同亲受。
“太子,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对不对?谁都有说不出的苦衷?少枫保证真的只是私事,其他请太子没有问。”家丑不可外扬,他是什么都不能讲的。
“你的私事,小王也要知,说。”慕容昊激动地向白少枫吼道。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话有些夸张,但几月的分离也曾使他有过牵肠挂肚般的思念,在听到白少枫受伤时,所有的担心全爆发了。
吼归吼,手却未停息,小心地为他拉上被,又用枕头为他垫在后面,让他躺着舒服。
白少枫心中暖暖的,转眼蓦地跳出一个念头,“还有什么,就是家人命我和丞相家的宝儿小姐结姻,我说太小,顶了几句嘴,被爹打了几下。”他悄悄探视着慕容昊的神色。
“你确是小,不要过早学别人儿女情长。缘份到时,躲也躲不了的,不必急。丞相那边,小王会帮你,不要担心。”慕容昊轻描淡写地一笑。
“真的吗?”白少枫惊喜地睁大了眼。
“小王何时骗过你?不过,为这事就下这么重的手,你是白府的儿子吗?”
白少枫呆滞地看着窗外,漠然一笑,“我是白府庶出的儿子。”
“这个小王听谢先生提过。”
“太子,再过一月是少枫娘亲的祭辰,小王想请个长假回姑苏。”他得寸进尺,今夜也许可以把所有的隐患全部解决。强按住激动,不动声色地说。
“多长?”
“三年!”
“三年?”慕容昊狐疑地看了白少枫一眼,“太长了吧!三个月好了。”
“不,三年。少枫入朝太早,少不更事,应多读些书才是真的。回姑苏后少枫会静心修学问的。”白少枫淡然说道。
寒眸眨都不眨地看着那明显有些肿意的脸,突然上前抬起他的下巴,“你是不是在打别的主意?”天,白老爷是用什么打的,伤痕这么深。
淡而有礼地转过身子,“没有的事。”
“胡说,你当小王是傻子不成,快讲。”慕容昊怒吼着,想到有人把手打在这粉嫩的面容上,又气又恼。
白少枫欠身,很是坚持,“太子,下官的假期,还请恩准。”
他冷静自持的声音,比冰雪还冷,象把他们的距离拉得无法触及。慕容昊失控了,“小王不准。回老家祭扫,三个月足可,你不是受伤吗?可让白少楠去,他不是长子吗,至于你,还是乖乖呆在京中。”一种失去他的无助让他心慌得想紧抓住,不惜一切。
“不要让兄长去,我去我去。”冷静不再,白少枫情急得叫出声来。“求太子让我回吧,这朝中有我无我都可,而兄长十年寒窗。。。。。。。”眼眶微湿,心堵着,再无法说出话来。
“要么都留下,要是去,除了白少楠,你想都不要想。你有没有用,小王说了算。”
他看出了,白少楠在他心中最重,想牵制他,白少楠是个不错的人质。
“太子,这样后果会很可怕的。”白少枫说不出口呀,辞官怎么那样难呢?
“你怕白老爷还会打你吗?”慕容昊会错了意,“你以后会比白少楠有出息,他只会觉得开心。”
这就是问题的症结了,白少枫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兄长比我能干百倍。太子若有事,尽可让兄长去做,定比少枫周全。太子,你就让我辞官吧!”他不自觉说出心底了话。
“辞官?”慕容昊阴沉一笑,“不是告长假吗?现今怎么成了辞宫,白少枫,你心里有什么鬼呀!”
“没有鬼,没有鬼!”白少枫直摇手,“我从前就说过对功名没有兴趣,太子你是知道的。请。。。。。。”
“闭嘴!”慕容昊发怒了,“你现在已没有回头的可能了。官场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小王若说不想做太子,行吗?男人,可以如此不负责任的随性吗?”
他不是男人,好不好?
白少枫耷拉着头,静默着。他若在朝一日,白夫人和爹爹就会担惊受怕一日,兄长就会危险一日,怎么办呢?
“要不把我外放到什么边境的小城做个县官?”他忽发奇想。
白少枫的意思好象是死命要离开这京城,奇怪哦!“你是不是这趟出公差,恋慕上什么女子?”慕容昊冷声问。
“是,是,她出身不好,我不能娶她为妻,所以才要推了丞相的美意,辞去官职,与她天涯海角,双栖双飞。”白少枫接得很快,也编得很顺。
“她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吕少白,山西人。”
“那你是注定准备让赵将军伤心了?”
“呃?”白少枫愣住,一会才明白过来,“她。。。。。她。。。。。。”这关赵将军的事吗?
“你是不是很想成亲?”
白少枫象看到了希望,拼命点头。
“好,小王帮你拿个主意,你可以成亲,但是只能是和赵将军。”
白少枫傻了。
“你现在静心养伤。一个月以后,如果你仍坚持要成亲,小王会帮你向赵帅提亲。但是想离开京城,没有可能的。那个叫什么吕少白的女子,编得很像哦!早点从你念头里除掉。小王好不容易等到你高中状元,还想走?哼!伤得这么重,脑瓜也伤了吗?什么古怪的想法,歇着吧,明日御医会过来再帮你诊治下。”
“我。。。。。。。我。。。。。。。”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官没辞掉,又牵上赵将军,还要成亲,不会吧!
慕容昊体贴地吹灭了灯,把房中的炉火移到白少枫床头,“小王走啦!以后再来看你!”
“太子,我讲的事。。。。。。”
“免谈!”门轻轻掩上,室内留下一定的冷清。
老天原来是不会有那么多的好心的,咦,他忘了问慕容昊是怎么来的?那秘道是在这小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