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听说你在锁妖塔里被关了三百年，居然还执迷不悟，从不悔改。”
  “陛下，我这一生从没有什么可以后悔的。我也从不后悔与他的相遇，与他的相识，与他的相思，与他的相爱。近日陛下如此问我，确不知当年。自己的心情么？陛下若不曾顾念我的心思。难道当年的度一上神没有让陛下心痛过吗？”
  “住嘴！朕的事情，岂是你可以置橼的。”
  凤玖眉间闪过厉色，金色的眼睛里一缕深思。
  “陛下，您贵为九重天女帝。自然不能被置橼，只是青柠心系君华，万死不悔也。”
  青柠眼中含泪的说道。
  凤玖修长如玉的手指摩挲着夜光杯的边沿，细细打量着此时此刻九重天各路神仙的面色。
  这些所谓无情无欲的神仙们，此时大多面目慈悲，似乎对此事多有同情。只是莫名的，凤玖觉得有点可笑罢了。
  如今已经统领不周山300年的女帝。当年也曾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当时也曾因为情爱的滋味，而痛苦不堪。就是这些所谓的大慈大悲，这满天神佛，就是因为他们的仁慈，才让她痛失所爱。
  时至今日，怕是有很多新晋的小仙们都知道。当今女帝，实际上，是一个才几万仙龄的神尊。所以人们常常会感慨，这当今九重天女帝是多么一个天资聪颖，绝世风华的女子。时至今日又有几个人，可知道当初的绝世天才，度一神尊呢。
  也许对于苍生万物来说，那只不过是曾经的一个统领一方天地的，神尊罢了。而对于凤玖而言，那是自己唯一的爱人。
  所以此时跪在殿下的青柠上仙所受的一切痛苦，包括他内心所有的悲哀与苦痛的滋味，凤玖甚至感同身受，并且也曾经历过。
  但是这并不能成为她原谅她的理由之一。
  凤玖厌恶背叛。
  当年若不是青柠上仙朝着凤玖上神刺向了那一剑。
  未必度一神尊会死。
  所以此时的柏溪雾是非常理解阿九的。这种来自峥嵘岁月里，所有的苦痛。都曾经是那样深刻的，宛如，被雕刻刀一次次的篆刻的感觉。
  凤玖和度一同样的对这片天地，热爱无比。所以他们在面临选择的时候都选择了这片天地。
  可是对于人世间绝大部分的情感来说。
  他们考虑到彼此考虑到对方考虑到，他们的爱情，实在是太过少了。
  就那样隐忍的爱着对方，几千年上万年几万年，生生世世。
  在无穷无尽的岁月的轮回里。
  凤玖最终选择的是不原谅。
  “青柠，你愿意为了那人去死，是吗？”
  那端坐在王座上的女子，终于开口。那稍微有些沙哑的声音，听出来，却如同诱惑般。原来这才是九重天的女帝凤玖。除了这四海八荒第一绝色的容颜，还有着这四海八荒最魅惑的声音。
  其实到了今天不周山上的这些神仙，也已经分不出来什么是正义，什么是邪恶了？
  他们只知道在无穷无尽的岁月里，这位九重天女帝，曾经平定了四海八荒的战乱，曾经亲手剿灭了魔族。
  大部分人还记得那一天，女帝登基的时刻。所有的人都处在一片慌乱之中，他们全部都被被囚禁的天帝和天后感到恐慌与害怕。
  尤其是在知道天后君思上神居然一直帮着魔族，想要征服四海八荒的时候。
  那种被遗弃的感觉是如此的深刻，是如此的刻骨铭心。
  你是，那时候一身血红色的凤玖上神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其实在后来的很多时候他们也已经清楚，那并不是血色的衣服，而是淋浴满血的战袍。这是那位凤玖上神亲手屠戮了整个魔族，才会带着周身的血色出现在众神的面前。
  从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明凤玖上神的出现代表着一个时代的终结，另一个时代的出现。一个以女子为尊的时代，就那样开始，然而诸天神佛，却没有一个人敢于质疑。
  凤玖上神，不，凤玖神尊是混沌开荒一百二十万年以来，最优秀的女神，历览岁月长河，无论是当年的那个君思上神，还是曾经的女娲上神，都没有一个人，比她来的还要霸道凶狠。
  或者可以说得上是凶残。
  上古时代群雄争霸，中古时代群雄衰落，近代诸神泯灭，只有现代，凤玖神尊一个人坐在不周山上的神座上，就能够镇守诸天。
  柏溪雾带着一种憧憬和崇敬朝着凤玖敬酒。
  只见那紫衣女子站起身来，带起了一阵飘摇的清风，菩提花自她袖中落下。
  有仙童窃窃私语问道。
  “这是哪一位上神，我居然从未见过。”
  那上仙连忙低头说道。
  “小子休得胡言，那位可是女帝陛下的至交好友，水荒女帝柏溪雾，此时也掌管十三天，你可知道那十三天，数立浩劫从未倒下过，究其因果，还是因为十三天一草一木，一花一石，都是创世之时残余的一切塑造的一个小世界。这柏溪雾，白泽女帝，实际上也是古神夫人，位极，并不差似女帝。”
  仙童有些不谙世事，昂起头来看了一眼，心里感慨道。“这位白泽女帝生的可是格外美貌，我距离的远一点，却也觉得无论是高座上我看不清楚的女帝容颜，以及站起来敬酒的白泽女帝，和跪着的那位女仙好像都是容貌冠绝的。”
  谁知道这时候凤玖倒是听见了，目光中的寒冷和杀意有所收敛，亘古不化的永恒冰冷就这样收了回来，嘴角微微勾一弧度，倒是让柏溪雾穿越了三百年的时光，回到了当年她和阿九一起嬉戏打闹时候，阿九巧笑倩兮的模样。
  只是三百年，三百年前那一场浩劫，那一场其实从混沌之初就开始的战争，在漫长时光里，无数绝代天骄崛起，无数妖孽奇才陨落，血肉尸骨，伏尸百万，用血肉和骨头所铸成的道路，最新引领潮流，最终登顶的是凤玖上神。
  凤玖神尊。
  她看着那小童。
  忽然启唇一笑。
  “阿五，你说这是哪家的小仙童，倒是颇有灵性？”
  那小仙童今日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他没想到居然会被至尊女帝点名，一时之间有些恍恍惚惚的，只把自己的那双圆圆的小眼睛瞪着自家的上仙。
  梨白上仙有些委屈。
  他的父亲是勾陈帝尊陈秀，他的母亲是碧落上神，他也是生在那场浩劫里。
  幸好他的魂魄在他父母准备出征的时候就被寄托在那土荒的一株梨花里，自然是知道那场浩劫无数新生的萌发的生命都被毁灭了，但是却也没有想到，自己侥幸活了下来，然后父亲断臂，母亲扶着父亲回到了土荒，隐姓埋名的活了下来，然后才带着自己，自己也算是积了母亲为父亲所种下的十里梨花的福气，最终诞生，诞生的时候是在夜晚，但是九重天的女帝大人还是赏来了两坛子梨花白的仙酒，据说女帝大人与父亲陈秀曾经是故交，这两坛子酒在很久之前是父亲送给女帝大人的，碧落娘亲知道女帝只送了两坛子原来送出去的酒，在家一直责怪女帝小气，一如既往的小气。
  谁知道自己年幼，不谙世事，喝了两坛子梨花白的酒，居然就立地成了上仙，倒是让碧落娘亲和陈秀父亲大吃一惊，当天晚上就启奏了女帝，暂时把土荒和地荒的事情交给了梨白上仙，而且还给梨白取名叫梨白，说是感谢女帝大人的点播之意。
  因着自己当时在梨花树上修行的时候，曾经有个小沙弥逃跑的时候逃跑到了这里，自己因为觉得可怜就封存了他。
  最近心里觉得很是无聊，就把他解开点播成了小仙童，说实话也就是一个地仙，带着他忙不及来赴宴，没料想，小仙童话这么多，居然被女帝留意到了。
  如今看着大殿之上坐着的诸神仙里就自己年纪辈分最小。
  梨白上仙有些委屈的跪了下来。
  “启禀女帝陛下，小仙是梨白，父亲是勾陈帝尊，母亲是碧落上神，特地带我家刚刚修成地仙的小仙童来拜见女帝陛下。”
  凤玖倒是听说不久前碧落上神怀了个小男孩，当时觉得有趣，就赏下了师父的两坛子酒，大抵是那两位刚刚当了父母官，居然不知道怎么带孩子，那两坛子酒在十三天望月石下呆了太长时间，早就吸收了混沌元力，威力足可以引发天劫，却没想到被小孩子偷喝了，一夜之间四海八荒多了一位年纪轻轻的上仙，当即笑的凤玖肚子疼，如今见来，这孩子这般闹腾，倒是不太像勾陈和碧落，有点瑞应的味道。
  瑞应，她忽然想起这个名字，眉间狠厉的气息犹然而出，诸天神佛恐慌不已，这股恐怖摄人的可怕气息，宛如灭世出现在这里一样，众神佛被吓到无复以加的地步，身子融通筛子一样抖了起来，极其骇然。
  梨白虽然觉得气息格外的骇然，内心惶惶但还是咬着牙没有倒下。
  凤玖看着那好像什么事都没有的小仙童，忽然一笑，眼眸中绽放出无比璀璨的光泽，身后的神光灿灿，虚空里绽放出许许多多的凤凰花，接引着那个小仙童站立起来。
  “阿五，你且过来看看。”
  柏溪雾飞身而起，走了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待看到那个小仙童的模样的时候，柏溪雾浑然一惊，眼睛里冒出了几点泪光。
  若是，若是，这，岂非可以证明，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倒为原点？
  “回陛下，小童名叫南怀瑾。”
  “南怀瑾。”凤玖有些愣，随即温柔的把手指覆上那小仙童的额头。
  小仙童南怀瑾只感觉浑身暖洋洋的，他努力睁大了眼睛看女帝的模样，只觉得女帝看上去好像是一个少女，虽然穿着金光璀璨的，但是看那脸的确就像是邻家姐姐一样，只是真的很好看，又打量了一下旁边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小姐姐，也是生的很是清新秀美的模样，跪在那里的瘦弱的也是个小姐姐的样子，怪不得上仙平常都说，这普天神佛都是年岁很大，但是容貌却是和少时一样，大多与修行成仙成神的时候一样的，这般想来，小仙童点了点头。
  “怀瑾，你告诉我，你在看什么？”
  柏溪雾蹲下身子，看着小仙童温柔的笑。
  “恕小童直言，小童初次见女帝陛下，白泽女帝，还有那位姐姐，觉得你们生得可真美。”
  “呵呵，一个小仙童也知道什么是美么？”
  凤玖的手指里牵引出神血，只见小仙童额际眉心生出了一颗红痣。
  “你可知道正是因为容貌，此时跪在那里的青柠，女娲后人，当年引起了神魔大战？”
  柏溪雾见到南怀瑾额头上忽然生出来的红痣，捂住嘴，泪光盈盈。
  “阿九，他是--”
  难道是当年的观世上神的转世吗？难道离音又回来了？
  柏溪雾内心中重重迷雾纷纭再起。
  凤玖摇了摇头，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反而是有古神尊的气息。
  “当年凤皇在人间曾经借了这孩子的气运，这孩子原来的气运是我师父给的，而后来离音又还了这孩子气运，这孩子小小年纪，居然能够识破你我的容颜，是个福缘。不若，阿五，你收他为徒，可好？”
  凤玖随手布起的隔离罩，没人听到她们的交谈。柏溪雾点了点头。
  “既然是他给的气运，我应当是要护着的。”柏溪雾点了点头，复看向南怀瑾，小仙童正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他来的时候在殿下，个子又小，看什么都只能抬起头来看着众神仙，但是今日站在高处，看到的风景又是不一样了，心里才觉得有些好玩。
  “怀瑾，你可愿意当我的徒弟，你若愿意，从此以后，四海八荒都将知道，你是我白泽女帝的首徒了。”
  “真好，真好。”南怀瑾欢喜的拍了拍手掌心，又看着那个低头垂脑偶读梨白上仙。“可是，要是上仙没了我在身边，会不会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