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诧异，没想到今天居然是庄月的生日。
  却没等我回过神，庄月又说，“长大以后，从来没有人和我在一起过过生日，好像也不曾有人记得。”
  我说，“我现在就给你订一个蛋糕。”
  说着，我连忙拿出了手机，开始找蛋糕店的电话。
  一边找着，我一边问，“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蛋糕？巧克力的，还是奶油的？”
  庄月怔怔地看着我，轻声说，“陈康，你这个人很好，真的很好，是李茵茵不懂得珍惜。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成为你的妻子，那该多好！”
  我没有回答。
  庄月看我在手机上找到了一家蛋糕店，抬手拭去了眼角的泪水，笑说，“你不要订蛋糕了，我不喜欢吃，我怕胖。”
  我说，“那你就看着我吃啊。”
  庄月想了想，说，“长江大桥那边确实有家主题餐厅不错，不知道是不是你之前说的那一家。非要订蛋糕的话，也只能让蛋糕店把蛋糕送到那里去了。”
  我笑问，“长江往事？”
  庄月点点头，“对，就是那家餐厅。”
  我笑说，“那就这么定了。长江往事的鱼火锅确实很美味。”
  庄月问，“你和李茵茵一定去过吧？”
  我说，“以前李茵茵上下班的时候都会路过长江大桥，路上有名的那些饭店差不多都吃过。”
  说到这里，我忽然意识到点什么，补充道，“你要是不喜欢那家餐厅，我们可以换一下，大桥底下也有一家，同样不错，就是不知道拆了没有。”
  庄月说，“没关系的，就长江往事好了。”
  我说，“行。”然后问，“那你要吃什么口味的蛋糕？”
  庄月说，“看你，我都可以。”
  我说，“巧克力的吧，甜的东西能让你开心一些。”
  说着，我订了一个巧克力味的蛋糕，并且嘱咐蛋糕店，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送到长江往事那家餐厅。
  庄月柔声说，“谢谢你，陈康。”
  我笑了笑，“不用这么客气。”
  庄月说，“能听得出来，你刚刚的那番话，是真心为我好。”
  我看了庄月一会儿，说，“我感觉自从你这次住院之后，完全变了个人一样。”
  庄月笑问，“哪里变了？”
  我说，“变温柔了。”
  庄月轻声说，“去医院之前，我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和死亡的距离是那么的近，特别是流血的时候，我感觉到的只有冰冷，但我的血明明是热的呀，可我一点温度都感觉不到。特别是上手术台的时候，我好像都出现幻觉了。”
  我问，“你当时出现了什么幻觉？”
  庄月说，“我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在村子里和很多小朋友一起笑，没有任何烦恼。”
  我问，“和你一起长大的那些朋友现在都去哪儿了？”
  庄月说，“各奔东西，很多都已经见不到了，还有的甚至已经去世了，还有的，已经疯掉了。”
  我疑惑道，“疯掉？”
  庄月说，“是的，疯掉。”
  我问，“为什么？”
  庄月说，“我觉得应该是原生家庭的缘故吧，家里很穷，人又老实，在上学的过程中再遭遇霸凌，一个人，特别是一个女孩子，其实很容易就疯掉了。然后她疯掉以后，别人还会说她抗压能力不行，不够成熟，活该疯掉。有时候想想这些，真是觉得人这种动物实在是太可怕了。”
  我叹了口气，说，“能够健健康康的活着，好像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庄月问，“你现在觉得怎么样？累吗？”
  我说，“还行吧，感觉最难受的阶段已经过去了。”
  庄月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你是幸运的，因为你并没有彻底堕入深渊。如果李茵茵再聪明一点，或者你再愚蠢一点，你肯定就会被李茵茵耍的团团转。”
  我苦涩地说，“我不想聊李茵茵。”
  庄月微微发了个怔，转到了另外一个话题上。
  与她说着聊着，时间过去的很快。
  不知不觉，公交车已经抵达了长江大桥附近的站牌。
  晚上的风有些冷。
  不过下车之后，庄月的情绪却显得非常高涨，站在桥边，瞭望者宽阔的江面，大声喊道，“长江！”
  我看着庄月这副小女人一般的模样，就笑，“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傻？”
  庄月笑嘻嘻地看着我，“傻什么傻，你才傻！”
  说着，她又望向江面，大声喊道，“长江！我还活着！”
  晚风吹拂着她的头发。
  那一刻，我看着她，竟看痴了。
  在长江大桥上疯了一会儿，我和庄月前往了附近的长江往事。
  蛋糕已经被送到了。
  我为她点燃了三十岁的生日蜡烛。
  她闭起双眸许下了心愿。
  我问，“你许的是什么愿望？”
  她说，“愿望说出来的话，就不灵了。”
  我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她说，“你知道么，陈康，有一次我走着走着就走到了长江大桥这边，然后站在桥边，我就差点跳下去。所以，我刚刚在桥上才会那样喊！我觉得，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为她感到开心，说，“是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接着，她点了一瓶白酒，与我说着聊着，她竟喝了将近半斤白酒。
  喝到有些微醺的状态，她对我说，“我们再去江边吧，不去大桥上了，去江边走走。”
  我迟疑了一下，说，“好啊。”
  我和她再次回到江边。
  她居然蹬掉了脚上的高跟鞋，赤着脚跑在江边的小道上，最后跑到了距离江水最近的一个石台上，然后迈过江边石台的铁索，坐在地上，将双腿伸了下去。
  她冲着我喊道，“陈康，快来啊，这边能看到江面上的货船，你看那条船上，还有一条大狗。”
  我无奈地走过去，问，“你不冷吗？”
  她说，“不冷呀。”然后指着远处的那条货船道，“你看，那船上是不是有一条大狗？”
  我看了过去。
  隐隐约约只能借着货船上的灯光看到一个黑点。
  我说，“你的眼神真好。”
  她拍拍地面，说，“坐下，我要挨着你。”
  我坐下了，随手将刚刚没有吃完的巧克力蛋糕放在了一边。
  她说，“脱掉鞋子嘛，不然鞋子掉进水里怎么办！”
  我说，“这又不是夏天，我怕冷。”
  庄月看着我笑，挽住了我的胳膊，说，“没关系啊，你冷了我就给你暖暖。”
  我说，“你现在就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
  她大笑，“很开心啊，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我问，“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她说，“来过啊，不过都是一个人，今天不一样，有你陪我。要不这样好不好？今天晚上，我们假扮夫妻吧，我叫你老公，你叫我老婆。”
  我不太适应这样。
  她撒娇道，“好不好嘛，就一次。”
  我不太好意思地说，“我叫不出口。”
  她有些不满道，“真是不解风情！一点都不浪漫。”
  我笑说，“在你面前，我好像只会浪。”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忽然叫了我一声，“老公！”
  我愣住了。
  她贴着我的耳朵说，“老公，我爱你。”
  我还是不太适应。
  她笑嘻嘻地问，“老公，脚还真是有点凉呢，一会儿我们去酒店怎么样？我们刚刚吃饭的旁边就是一家酒店，好像还有楼顶温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