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意味不明的笑道：“所以你是来哀家这里示威的么？”
  “奴家不敢。”香儿直接跪拜在地上，用力磕了三个头之后，灰沾满了头发，额头更是渗了血。
  “那是为何呀？”王公公又问。
  香儿轻声说：“十多年前，奴家的母亲曾为了救大人而没了命，之后大人便收留了奴家以及奴家那尚在襁褓中的弟弟。”
  太后有些烦躁的继续闭目养神，这种苦情戏，宫里的那些个娘娘们天天都在上演，她看不腻也听腻了。
  “说重点的，不然你今儿注定没什么好结果了。”王公公又说。
  “大人侍妾虽然众多，真的能在他心中的却没有一个，除了郡主……”
  “好大的胆子，你这是将郡主同侍妾做比较么？”王公公怒了，太后倒是淡定，拦着他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让她继续说吧。”
  香儿蜷着手指，心里越发的慌乱，她没想到太后和她身边的人竟是这样气势逼人的，她害怕，鼓起的勇气已经没了。
  太后微挑了挑眉，其实有点看不懂这是在演哪一出，区区一个侍妾怎么会知道裴霆烨内心真喜欢谁？若说的就是奉承话，那难免让人觉得她是被裴霆烨逼迫而来的，就为了解之前他拒绝郡主驸马的局，若说的是真话，这女人至少也是裴霆烨蓝颜知己级别的人物，唱这一出为的还是让她改变主意。
  只不过，不管是什么，将这个女人推出来，裴霆烨也是挺狠了。
  “大人良善，知道奴家被遣散后无处可去，才没有放弃奴家，但是……”香儿想到这里就难过的快要说不下去。
  太后终是烦了她这样子，冷冷的开口：“不过是些借口，若是你被遣散了，一样有的是地方能去，这天底下除了身上有重刑的犯人及其子女不可随意走动，恢复自由身的人，就没条会绝了的路。”
  香儿颤抖着拉起手臂上的衣服，黑色的死字刺青倒是让太后一惊。
  “你是死囚的女儿？”王公公问。
  香儿一咬牙，眼神变的略有些冰冷的说：“奴家的父亲是成惜远。”
  听到这个名字，王公公吓坏了，立时制止：“住口！”
  小心翼翼的望着太后的表情，王公公只觉得自己一头冷汗，挺多年了，这名字是宫里禁忌，谁都不敢开口提，没想到竟被这个丫头给捅了出来。
  “你知道你父亲当年是大幽国最有前途的使臣么？”太后终是幽幽开了口。
  香儿低着头说：“奴家不知道，只知道父亲很少回家，常年在外……”
  太后微叹了口气，继续说：“你父亲是个人才，他能带着刚刚生产不久的德阳公主逃离大月氏的王庭，让她们母女离散，让两国险些交恶，让德阳公主命丧大漠，让平阳没了母亲。”
  香儿震惊的看向太后，她知道父亲是谁，是云贵妃告诉她的，而且今日来拦太后的车子，虽然是大人的计划，可一些细节也是云贵妃派人来告诉她的，包括说些什么话能触动太后，以及提起父亲的名字，都是云贵妃嘱咐过的，可父亲到底做过什么，从来没有人对她提过一个字……
  香儿有点后悔，她这样说，兴许帮不到大人，反而给他添了麻烦……捏紧了手中的药瓶，香儿毕竟还是惧怕死亡的，浑身颤抖着。
  “成惜远，好遥远的一个名字啊，如今在宫中一直都被禁止提起的名字，很多人都说他其实是冤枉的，但在哀家来看，不管他是不是冤枉的，哀家的女儿都回不来了。”太后说着扶住王公公的手，一步步下了车。
  雍容典雅的礼服几乎贴在了香儿的侧脸，太后将她扶起来，微低头看着她半天后说：“确实有那么些相像，尤其是你的这双眼睛，很像你的父亲，灵动又有神韵，不说话的时候都像是在说话一样。”
  不能让香儿继续乱讲话，隐没于不远处屋顶上的黑衣人手中银针刚要出，后背就中了一箭，怕是毒箭，他立时将其拔了出来，刻着暗龙纹的弩箭，是暗卫的标志。
  “你知道为什么你的手上会有这样的死字么？因为自从你父亲做了这样的事之后，哀家下的旨，成家九族，祖孙五代，都是死囚，不得翻身。”太后微转身看向远方：“即便是这样，都不能解哀家失去德阳的心头之痛。”
  香儿腿都软了，但被太后娘娘托着，她连倒下去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泪目的说：“太后娘娘，这一切都同裴大人没有任何关系，奴家真的不知道有这样的事情，奴家……”
  “哀家知道你要死，但也觉得你可惜，干干净净死了不是更好，以死明志，为你家大人荡平道路，让出位置，让哀家不再生气，多么简单一件事儿，硬是让你做成了这样，不知道你家大人若是知道了，会有多么的难受啊。”太后惋惜的很，说话时却是笑着的：“女人啊，这辈子都难，看上了错的男人，就更难。”
  一松手，香儿跌倒在了地上。
  “香儿不想成为大人的绊脚石，也对大人的庇护之心无以为报，太后娘娘，大人是个好人，值得郡主托付终身……”
  香儿说着将手中药瓶里的东西喝尽了，因为不远处街角转来的那辆墨绿色车，她认得。
  大人来了，她该走了，没能帮到大人，她死也无颜面对他。
  太后垂眸，平静的说：“哀家其实该感谢你，替哀家看清了裴大人的真面目，一个不惜任何代价将女人推出去替自己荡平道路的男人，怎么能成为我平阳的丈夫呢？”
  香儿满眼后悔，浑身颤抖，眼角的泪不停的落，一连说了许多句大人对不起，终是一口浓黑的血吐在地面上，瞳仁逐渐失去了光彩。
  “让沿街的百姓散散吧，粥若分完了，就回宫。”太后说着回了车辇。
  看着裴霆烨的车子经过，云贵妃让身边的丫鬟将车帘遮的好一些。
  “娘娘这招真是管用，想不到平日里看起来没什么用的东西，用对了地方也是一把利刃啊。”
  “不知廉耻的死丫头，什么贱命就以为自己会是成惜远的女儿？不过这招倒是不错，死无对证了。”云贵妃得意的忍不住笑着说：“裴霆烨的野心越来越大了，不让他好好收收，将来早晚有一天会不将我这个姐姐放在眼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