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最好的檀木盒子，我明日要亲自将这东西送到郡主府上去。”
  裴霆烨傲慢的望着那“注射器”，又有些嫌弃的看了看他身上这身衣服，既然陛下能往郡主府送十个男人，那他也能将自己送上门去。
  “准备沐浴。”裴霆烨出了工匠所在的房间，大步朝着住处的私汤而去。
  若说这列阳城很有名的胜景，便是处处可见的私汤，因为地理位置特殊，地下水的温度很高，只要合理打钻，引出来的水就可以直接用作沐浴，只是因为耗资巨大，只有富庶人家才会有，且规模不一。
  除了皇宫内部的永生泉，若论环境，当属裴宅的阳泉最好，只是档次较之郡主府的稍次。
  齐腰深的水，温滑又清澈，淡雅如雾的月光下，裴霆烨长发在水中散成一片带着点妖冶气的墨迹，几缕紧贴着细致如白瓷的肌肤，衬托着那双没什么表情却容易惹人心动的眼眸。
  裴霆烨在这列阳城的男子中确实算作美了，虽然之前烈阳四公子中没有他的位置，但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裴相要求他低调，所以在凭借自己的能耐成为长史大人之前，大部分人对裴霆烨的印象只是“裴相那个看起来很文静的儿子”。
  “泡在这泉中能让暂时让人忘却凡尘往事。”裴霆烨拿起手边的酒壶，喝了一口酒后对身后的女子说：“你很小就生活在裴家了，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
  “香儿知道，公子一路走来也不容易，老爷之前并不是非常器重公子，所以一切都需要您自己努力，努力争取自然就会有很多另人心烦的事……”
  “我母亲并不是正妻，大夫人去世之后，虽继承了正妻身份，可我在父亲心目中的地位总还是比裴霆楠低一些的。”裴霆烨忍不住笑笑：“就说这汤，之前可是专门为裴霆楠建造的。”
  香儿低着头不说话，公子每次在这种时刻，都喜欢说一些内心的秘密，算作宣泄。
  说来公子确实也很努力，他并非裴家长子，虽然母亲身份升了，他不算庶子，却也不及真正的嫡子一样得宠，更何况裴家大公子还有个在宫里极其得宠的姐姐云贵妃。
  虽然老爷这几年开始栽培公子了，但坐到长史大人的位置，几乎都是靠公子自己努力。
  “如今是我要用到你的时候了。”裴霆烨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在裴家知道他内心心事的女人并不多，又陆陆续续香消玉殒，如今也就剩下香儿一个了。
  香儿身子看起来本就不大好，中气不足，跪在地上苍白着脸，低声说：“香儿只想问大人一句，大人可曾有一点点的……”
  “没有，我从来没有真的在意过哪个女子，你应该早就知道的。”裴霆烨冷漠的一偏头，香儿紧咬下唇，眼眶红却不敢有半点儿怨言。
  “但是，我对你会比对别人有些不同，你知道的，我之前顶撞了太后，同意她将我其余侍妾遣散，唯独不能送走你。”
  “香儿感念大人的恩情，无以为报……”香儿眼泪落在腮边，她低着头努力隐忍着，很好的控制着情绪。
  “不，你有的报。”裴霆烨突然起身，往水池更深的一些方向走去，在潜下去之前轻声说：“裴家眼见着就要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了，兴许你就是那份转机。”
  裴霆烨不见了，香儿的眼泪落了一脸，郑重的对着池水方向磕了头说：“香儿自愿为大人做所有的一切，只希望大人能善待香儿年幼的弟弟。”
  “你知道的，不应该对大人提任何条件，你的命本来就是大人救的，用到你的时候无所顾忌的顶上去就是了，何必那么多废话。”
  一个沙哑的声音自屋顶传来，香儿抬头看着那隐没于暗夜中的黑衣人，低下头不再说话。
  一只小药瓶落在她身边的地上，黑衣人低声说：“此药入口封喉，不会有痛苦的，你且收好了，若是明日你做的好，那死后还能有处厚葬的墓地，不然……”
  几根银针又落在了香儿脚边，在皎洁的月光下闪着另人畏惧的寒光。
  “不然我一样会杀了你，那你可能连身后的好名声都不会有了，只会招公子厌烦。”
  黑衣人语罢就没了踪影。
  腊冬节，按着大幽国的惯例，太后要携带宫内女眷前往月坛祭祀，祈求冬日安泰，来年丰瑞。
  冉黛当然也被通知到了，不过她借着伤势未愈将此事给推了，主要是她实在害怕这种场合，保不准又被牵扯进什么可怕的事中。
  “其实祭祀没什么难，主要就是去月坛拜拜，然后熬一锅腊冬粥，往年的腊冬粥都很好吃。”兰彩说着巴巴嘴，她其实也是个馋猫。
  冉黛美滋滋的笑了笑说：“想吃有什么难？去告诉戚公子，让他熬就是了，他最近不是和厨房关系很好，要给人表现的机会。”
  “您还说呢，戚公子都快将郡主府的灶房折腾坏了，昨儿厨子偷偷告诉别人，说戚公子不知道从哪儿弄回来一头羊，非要做什么烤全羊，结果差点把灶房给一把火点了，羊也烧成了黑炭棍。”兰彩说。
  冉黛眉眼间闪过一丝忍俊不禁的笑意，轻声说：“人都需要成长，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事做好过来烦我。”
  舒服的伸展腿，有一说一，郡主府这温泉简直是太让她爱了！
  她以前也就只有别人泡温泉，她守在旁边的份儿，如今，要不是泡久了对身体有害，她恨不得天天住温泉里。
  出浴后，冉黛神清气爽，身体又自内向外的散着温热，裹着很绵软的大氅回房间后直接钻进炭火烘好的被子里，感觉整个人生都完美了。
  临睡之前，冉黛小声对躺在身边地上的兰彩说：“我们那里，在霓国有一种猴子，特别喜欢在大雪的天气泡在温泉里取暖，我现在终于明白猴子有多享受了。”
  兰彩低声说：“再过阵子，列阳城应该就要下雪了，下大雪的时候泡在温泉里感觉可好了。”
  冉黛笑眯眯，已经快睡着了说：“那好啊，大雪那天，我们一起来泡。”
  密集的步子在皇宫内院隐秘的传递着，昭武帝刚走，两个小太监引着另一个太监打扮的女人鬼鬼祟祟的进了云贵妃的寝殿。
  “草民方切了脉，娘娘身体大寒，恐难受孕。”女人跪在云贵妃的软榻边，回话时有点紧张。
  “你也不必惊慌，之前留给我的药，我暗中煎服了，可身子就是不见好。”云贵妃困顿的挥了挥手，方才接受了宠幸，本来就有点累。
  “您将这颗药服下，就算是陛下为您再送来什么药，若是真的有孕，也不会被影响。”女人递上一只巴掌大小的盒子，里面有一颗黑黑的药丸。
  云贵妃拧眉将它吞了，味道实在恶心，她灌了好几口茶都压不下去那腥气道：“也不是我怀疑陛下，可我这身子一直不能怀孕，怕是同宫里这些腌臜手段脱不开干系，若是真有人要害我，再怎么防着也防不住。”
  “娘娘有任何吩咐，尽管交待。”
  皇子对云贵妃来讲，至关重要，所以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怀有皇嗣才是当务之急。
  “我想着，有没有一种法子，能让宫里的太医诊出喜脉，至于孩子，再想个别的办法。”
  那女人略有惊慌，可她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沉默片刻后开口：“在我们南境，确实有一种秘术，可以让女子身体出现有孕的迹象，但是对大人损伤极大，也可能会对之后每个月的月事都造成影响，加倍痛苦……”
  “身子损伤至少还能有的补救，但若是一直没有孩子，宫里这些女人我就真的压不住了。”云贵妃微微睁开眼睛，鹰隼一样的看着那女人说：“你自替我去准备，成功之后，我绝对不会亏待你。”
  大幽国的宫妃一旦怀孕就不会再接受帝王宠幸了，之后的事都好瞒天过海，唯独太医诊脉这一轮不能作假，毕竟皇嗣是非常重要的，会有很多太医一起轮着诊，都要骗过去，靠买通太医是不可能的。
  冉黛睡了没一会儿就醒了，主要是在意识空间里她又和龙猫掐架掐的厉害，算作中场休息，她也醒来喝点水。
  再次酝酿睡意时，冉黛有些困顿的看着挂在屋里那一大堆夜明珠，是竹桃前两日按着她吩咐从库房里找出来的，这郡主府真是不翻不知道，一翻才发现简直就是个藏宝库，什么东西都有，好多尘封在仓库中的东西，就比如这夜明珠，之前就没有被注意到价值。
  “如果将这些找地方卖了，换成金条，不就有更多硬通货了么？”冉黛喃喃自语，愉快的翻了个身，又努力睡觉去了。
  而此时，坐在屋顶的戚子淮内心有些不淡然了，之所以在屋顶，是因为他控制不住自己，很想知道郡主这边都有些什么事，又不好意思亲自来问，所以每逢夜幕降临，他就会来这边坐一会儿，郡主晚间说的话或者做的事儿，他或多或少都知道。
  女子之间的玩笑，她倒是也乐意和丫鬟开得，最近她似乎每天都在催促丫鬟找人嫁出去，她自己倒是不着急。
  而且，他发现郡主突然对钱越来越感兴趣，这喜好改变的节奏，他有点适应不了。
  本以为她喜欢吃肉，这也是之前观察一段时间得出的结论，结果这几天他做的吃食全都失败了，给他带来极大的挫败感，连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他还能用什么吸引她的注意？
  虽然戚子淮也想过，有事没事在郡主面前耍一套枪法或者秀一秀马术，可郡主府院落都是造过景的，根本不适合舞刀弄枪，骑马就更不现实了，到时候吸引不成再弄坏了什么东西，郡主可能会更生气。
  而且，对比之下，陛下送来那些男人就十分精明，好些喜欢藏在山水中没事抚弄个琴箫，有些会在山石上提几句诗词，哪怕郡主看不见。
  “我就猜到了你在这儿。”铁羽轻飘飘的走到戚子淮身边，坐下来，晃了晃手里的好酒：“还是怀念在南境的时候啊，一回京城就尔虞我诈，每天应付那些人的虚伪嘴脸，甚是烦闷。”
  戚子淮接了一坛酒，豪爽的喝了一口道：“可有收获？”
  铁羽一乐，从怀里又拿出一摞写满字的纸给戚子淮说：“有，可多了，你不是让我去帮你搜集一些追求窈窕淑女的方式么？我这几日走了很多地方，茶楼，书馆，市井街巷，所有经验和建议都写下来了，你慢慢看，肯定有所帮助。”
  戚子淮随手翻开其中一张，上面的建议显然来自某位女子，她说受女子欢迎的男子，不但要玉树临风，长相帅气，最重要还得温柔体贴，经常陪伴，且会赚钱。
  “我长的帅么？”戚子淮突然问铁羽。
  铁羽为了不让自己笑出声，用力捂着嘴，不停的摆摆手，惹的戚子淮凝着眉头，铁羽又怕他误会的赶紧点点头，终是闷拳砸了胸口好几下之后说：“我是真的快忍不住了！再笑要将郡主吵醒了！”
  戚子淮举起斗大的拳头，铁羽这才硬是将笑意给压回去了。
  “将军，您毕竟是列阳四公子之一，这名号又不是你自己起的，而是列阳城那些年轻贵族女眷们排出来的，所以你在女人眼中是很帅气的，不然郡主当初为什么一眼就相中您了？”
  “但是现在不帅了，对么？”戚子淮问。
  “只能说，不太注意个人形象了。”
  戚子淮脸色有点不好看，随手摸了摸下颌的青胡茬，他这几日忙着在厨房里研究吃食，都没怎么整理自己，之前在南境也习惯了，他虽也就是个方满二十的少年郎，半年多不刮胡子也能蓄成个清秀大叔的模样。
  戚子淮又喝了一口酒，决定一会儿得去好好沐浴修整了。
  “会赚钱？”铁羽看了那纸一眼也忍不住笑笑说：“这个有点难，你现在没有俸禄，也出不得郡主府，这条就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