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赵山河躺在床上，摸着手腕。手腕仍然有些酸疼。一感觉到疼，他就想起白天清河镇上的那个胖子。
  “死胖子！下手这么重！”赵山河嘀咕着。
  胖子他是认识的，镇上大户人家阮府阮老爷的外甥。胖子平日里极其嚣张，没啥正事，游手好闲，经常干一些落井下石、调戏良家妇女的事。镇上很多人都认识他，当然也很厌恶他。
  “娘的！死老头子非要我去上学，到时候胖子来找事，我怎么办？”赵山河左思右想，想不到解决办法。
  “指望赵老四，就算了。那身子骨随时要散架！指望陈晚霞，更算了，哪有女的去打架？再说我一男人，我指望女的帮我，说出去也太丢人了！”赵山河闷闷不乐。
  正在这时，隔壁房间陈晚霞跟赵老四在说话。
  陈晚霞在给赵老四揉背，边揉边问：“晚饭那会打你，不疼吧？你最近经常动不动晕倒，明天去找个郎中瞧瞧吧。”
  赵老四“叹”了一口气，道：“算了吧。哎，山河这小子，什么时候能懂点事我就放心了。”
  陈晚霞慢吞吞地说：“我觉得这孩子蛮聪明懂事。”
  赵山河在隔壁听到这句话，心中像吃了蜜似的：“死老头子老说我不懂事！大人都是这样，不理解小孩子的心思。好在晚霞懂我。”
  赵老四又说：“他再不好好念书，我们怎么对得住···哎哟···你轻点！”
  陈晚霞动作有点重，他话说到一半没往下说。
  赵山河“哼”地一声，兀自说道：“又是念书！一天到晚耳朵边上像念经一样。我天生就不是念书的人，还要我念书！还不如让我死了！”
  刚说完，他又连声“呸呸”，道：“我怎么能咒我自己死呢？”他准备再听隔壁房间说话，听到的却是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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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不想去念书，但早晨起来，看到赵老四准备好了一担豆腐，赵山河又心软了。
  他已经很多次表达过不想去念书的想法，每到次日，赵老四就挑着一担豆腐，送到镇上的学堂去。豆腐是白送给学堂的厨房的。只有这样，学堂才稍微管教一下赵山河。
  这种管教，也只限于赵山河不打架闹事；或者说是打架闹事之后，学堂负责的先生能把事给压下去。然后，赵山河又可以继续在学堂。
  赵山河走在前面，赵老四在后面挑着豆腐。两人一前一后往学堂走。
  走到学堂门口，赵山河的发小肖无鸡已经等着他。
  待赵老四送豆腐去学堂后厨，肖无鸡便仰着头，神秘兮兮地道：“听说你昨天在镇上跟胖子干起来了？要不要我帮忙？保证把他打趴下，清河镇绝无他的立足之地！”
  “好！”赵山河心想，这事怎么传得这么快，便嗯嗯几声。但是在街上，他根本没占到便宜，也觉得有些丢脸，就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了。
  回到学堂上，赵山河瞥了一眼邻桌的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叫陆静湘，是镇上另一大户人家陆府的女儿。
  “滋～滋！喂～”赵山河朝着陆静湘使眼色，笑嘻嘻地打招呼。他来学堂念书，基本上是因为陆静湘。
  陆静湘这种白衣飘飘、仙气袭人的女子，学堂里的男孩子，都想换着法子找借口说话。当然，要是能近距离跟陆静湘有点接触，比如一起花前月下，一起浪迹天涯，世上只有你和我，那就更爽了。
  赵山河就是赵山河，“觊觎”多次之后，一不做而不休，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给陆静湘说自己喜欢她，没什么理由。就是喜欢。
  陆静湘听到这话后，着实愣住了，又心猿意马，心里一头小鹿撞得要死，最后慌乱中说：“你坏蛋！”
  坏蛋就坏蛋。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对陆静湘这种，他不坏就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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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静湘回头一看是赵山河，瞬间面如桃花。又忙转过头，看向前方先生的书桌。她这副模样，越是惹得赵山河心痒痒。恨不得一直盯着她看个够。
  赵山河脑海里立即蹦出一句话：微晕红潮一线，拂向桃腮红，两颊笑涡霞光荡漾。
  这句话，是镇上茶馆说书先生经常说的一句话。以前没事时，赵山河常常遛到茶馆，听说书先生说书。
  说书先生什么都说，儿女情长也说，英雄末路也说，以谋诡计也说，忠孝义气也讲。赵山河听得久了，自然是学会了说书先生的一些词话。
  大半天，赵山河都昏昏沉沉想睡觉，有几次还睡着了。
  他梦到陆静湘朝他走来，粉裙白鞋，长发飘飘，香气袭人。他正伸手去拥抱，陆静湘忽然就不见了。醒来后，桌上满是口水。
  学堂先生毕竟才收了赵老四一担豆腐，见他睡觉，只是摇摇头，也不叫醒他，叹气道：竖子不可教也！
  赵山河一觉醒来，只见肖无鸡瞪着他，便说：“陆静湘呢？”
  肖无鸡垂头丧气，说：“放学走了！你得赶紧去看看。我估计她有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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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山河追到河边时，只见一个胖子正拉扯着陆静湘。
  陆静湘花容顿失。身边的陪读丫鬟，也不知所措，跟在身后，不停地喊“小姐”。
  “放开！陆静湘是我的！”赵山河大呼一声，冲过去，用力一把扯掉胖子的手。陆静湘一脸腼腆，就势靠着赵山河。
  胖子没意料到半路杀出个陈咬金，直捂住手，恶狠狠地看着赵山河，说：“你小子找死么？”
  赵山河紧紧拉住陆静湘的手，仿佛胖子根本不存在似的，问：“你还好吧？陆静湘，有我在，谁都别想欺负你！”
  说完这句话，赵山河就后悔了。
  眼前的胖子，正是清河镇大户人家阮府阮老爷的外甥。也就是头日在街上遇到的胖子，坐不改姓行不改名，唤作王泼皮。两人原本约定三天后单挑的。
  他没想到此刻又遇到了王泼皮，而且在王泼皮看来，肯定是坏了他的好事。
  “原来是泼皮哥！真是缘分不浅，咱俩又见面了。”赵山河嬉皮笑脸地说。
  王泼皮满脸横肉，一脸怒气，道：“今天我不弄死你小子，我不是王泼皮！”
  赵山河见他卯足劲，料想今天肯定要吃亏，便再找借口，说道：“我们说好的明天单挑，难道泼皮哥说话不算数？”
  王泼皮撸起袖子，说：“别他娘的废话！”
  “慢着！”一个响亮的声音，从河边树后冒出来。接着便走出来一个年轻男子。
  男子半蒙着脸，徐徐走来，儒雅说道：“本人本不该管闲事，但既然遇到了，也算路见不平，不拔刀相助，只希望能赤手空拳，化解二人的干戈。不知大哥愿意否？”
  看来是一个高手。高手通常是在不经意的时候出现，以便于挽救局势。
  王泼皮盯着蒙面男子，搞不清这到底怎么回事，顿时有些烦躁，嚷嚷道：“没想到来了一个不怕死的。别废话，亮招吧！”
  蒙面男子靠近后，朝陆静湘和赵山河躬身作揖，然后又朝王泼皮躬身作揖。作揖后，又活动下手腕，双腿叉开，撩一下衣服，这才摆好架势。
  王泼皮假把式地回礼。正此时，蒙面男子一拳飞过来，王胖子耳边一阵凉风呼啸而过，差点中招。
  “奶奶的！敢偷袭！”他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反手一拳，蒙面男子躲避不及，砰的一声，摔出两丈远。“这么差劲！真丢人！”
  蒙面男子哎哟一声，半晌起不来，脸上的黑纱也掉了。
  赵山河这才看清楚，原来是肖无鸡。陆静湘也惊呆了，一只手赶紧捂住嘴巴。
  “无鸡！哎哟，惨了惨了，这一下真被打得无鸡了！”赵山河喊了一声，见他受伤不轻，连忙笑着说：“泼皮大哥，咱俩不比硬的。比硬的，我肯定打不过你，对我不公平。你牛高马大欺负我一个弱小少年，说出去今后你在清河镇也混不下去了，是吧？”
  王泼皮说：“你是怕自己也被打趴下么？”
  赵山河冷笑着，指着他说：“今天，你很聪明。我想换个比法。”
  此时，陆静湘紧紧靠在赵山河身边，低声诺诺道：“山河，你快走吧。我不想连累你。”
  陆静湘口吐芬芳，绵声绵气，香气袭人。何况他靠在赵山河身边，赵山河浑身触电一般，顿时精神无比。
  “这时候，我要是退缩不管，我还像不像男人？陆静湘也会看不起我。”赵山河暗自想。他听完陆静湘的话后，沉思片刻，便昂首挺胸，凛然道：“你别怕，有我在，谁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王泼皮厉声说：“赵山河，你像个娘们！你到底想怎么比？”
  赵山河见他已经有些被激怒了，现在就算自己想出任何办法，他都会答应的。只要他王泼皮答应了，让他好受的日子在后面。
  “明天傍晚放学后，河边大柳树下，只准我们俩，单打独斗，男人之间的决斗，你敢不敢来？”赵山河说。
  “我看你玩什么花样！”王泼皮指着赵山河的鼻子，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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