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白袍如玉，下摆绣着滚墨的纹路，一副标准的美人瓜子脸上，朱唇皓齿，丹凤眼，桃花眸，远黛峨眉，眼角微微上挑，狭长妩媚，却又平添几分英气，肤白如玉，俊美非凡。
  这么一道修长的身影踏入城门，站立身子看着李府的人背走少年人，老潘仰脖干掉一碗酒，牵起瘦驴，跟着远去。
  朝天门李府。
  此时，背背回的少年人卧在一张九檐雕花大床，长6米，共有九道檐，也就是内外共九层，床檐贴有金箔，楠木材质，床体雕花，镂空内外三层，层层有镂空雕刻喜百鸟，大小不一，形色各异的菜鸟朝向床头。床内，从下到上紧挨着画了几十幅绘画，均为彩色，色彩鲜明，分娩、幼童、嬉戏、私塾、娶妻、登科、立业……犹如讲述一段完整的人生。
  少年人熟睡，面容憔悴，微拧着的眉毛，挤出抬头纹，透出无尽的疲惫。
  床边坐着天王李棋翰和草堂杜先生，除次之外还有一老一少坐在外间等候。
  老潘还是一身落了难的打扮，回来时背负着行囊放在手边，坐在房间门口。
  “杜先生，犬子无恙？”李棋翰见杜先生把完了脉，小声问起。此时此刻显露出对自己儿子的担心。
  “无妨，就是累了，筋骨打熬的不错，等他睡醒即可。”
  听到杜先生这么说，李綦涵也就放宽了心。
  老潘在门口会心一笑，想是早就知道，也是，这一路八千里路云和月老潘可以陪着走的，有事没事老潘心里最有数。
  已经是九月份，山城依旧是热人的很，闷热，已是亥时，也不见丝毫凉意，热的使人烦躁。
  朝天门码头的一条老巷子口，走马茶社，门口的路面铺着青石板，穿堂风不急不缓地吹过铺着青石板的路面。
  当年不知道是掌柜得罪了何人，一把火烧死了茶社，等到大火灭了，店里的掌柜伙计烧的都碳化的别人不出模样。后来李棋翰得了势，在原有的废址上又重新兴建了个新的走马茶社。
  茶社已经打烊，伙计们忙着收拾店面，店掌柜在柜台里打的算盘珠子啪啪响，算着一天的盈亏。
  茶社门口的幌子下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上坐着个炭火炉子，炉上架着老火锅。
  炭火烧的正旺，火锅用格子隔出九个格，九宫格里沸腾着红汤吞噬着食材，翻腾着开了花的麻椒。
  围炉聚炊欢聚处，百味消融小釜中。
  围着八仙桌坐着的是四个及冠少年，看衣着打扮，都是富贵人家的孩子。
  “来，宝器，咱俩碰一个，今天咱哥俩就在这老火锅店一起好好庆祝庆祝了，”讲话的是李天王的独子李走马，字观花，走马观花，就是那出门游历八千里，回来昏睡了两天两夜的少年人。
  俩半大的孩子也没个正型的坐着，端起酒杯就是一口闷地喝了杯中的杏花，辣的直皱眉。
  “走马哥，听说这次你走的最远？”放下酒杯，宝器就兴致冲冲地地问起走马。
  “走的远而已。”走马陷入沉思。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知何时开始，像是在诸侯之争之前，书香门第的子弟也好，习武世家的子弟也罢，出门行万里路蔚然成风。读书子弟叫游学，习武子弟叫游历。各有各的游法。
  诸侯之争开始，各地王侯军阀开始争霸，一时神州天下战火纷纷，游学游历之事也戛然而止。直到这几十年局势稳定，这行万里路之风便又开始兴起。
  宝器见走马不愿多谈游历的事情，便放下酒杯拾起筷子捏了片毛肚放入九宫格最中间的一格，中间这格，火力最旺，最适合用来烫东西。一边数着七上八下烫着毛肚，一边岔开话题问到：“走马哥，我们出去这几年，山城不太太平，最近几年冒出不少新帮派，都什么什么社，我回来就老听人说什么头排，三哥，五哥，六排，老幺的，这个里面有什么门道？”
  生于码头，长于码头，码头这种鱼龙混杂之地，多的走南闯北的英雄好汉，正是那好意气风发的年纪，对这个码头也是充满了好奇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山城闯码，团伙帮派不计其数，你知道吧？”
  “那我肯定知道卅。”宝器点点头。
  “这最近冒出来的社，以前叫帮派，现在都一个个装大尾巴狼，改成社，听起来文雅点，洋气点，骨子里还是那换汤不换药的东西。”
  “哦，原来如此，那什么排？又是怎么一回事？”
  “袍哥组织的内部排行分五个等级，分别称为头排、三排、五排、六排、十排。”
  走马低头抿了口酒润了下嗓子，接着说道：“头排大哥即舵头，也称舵把子，比如我爹，就是这山城里最大的舵把子。另有闲位大哥，多是请那些颇有声望的人，比如你爷爷这种，多少帮派求着老爷子去挂个名。也有绅、商依靠袍哥关系便于在社会上活动的，他们挂个名，赞助若干钱取得“大爷”资格，俗称绅夹皮，说白了，就是他们掏钱给帮派。”
  “就是帮派收保护费呗！”
  走马摇摇头：“没那么简单，有得帮派都是人家养在外面的家仆罢了，里面关系复杂，到底是谁掌控谁，无非……”
  “谁势大谁说的算呗！”宝器一针见血。
  “对，我接着给你说，三排又称三哥、钱粮。掌管着这一个帮派的经济及经营的商业场馆如茶馆、赌场、栈房。”
  “五排又称五哥、管事、红旗大管叫法很多，平时呢就是事行交际、执法等职，在袍哥中最一般都是老资历的才能当的上，不少都是父传，也有绅夹皮五哥、闲五这些，带着个绅夹皮你也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宝器点点头:“知道，知道，不就是掏钱的吗，跟绅夹皮大爷一个性质，无非是矮上那么一头，走马哥你接着说。”
  “六排，叫副六也可以，就是这帮派里的小头领。至于十排，统称老幺，有凤尾老幺、执法老幺、跑腿老幺之分，都是根据职位分的。凤尾老幺是家里有实力有资历资的年轻后生，有句俗话说的好，叫做“一步登天海大哥”，说的就是在这凤尾老幺，剩下的十排之外的，哪都算不上数了。”
  “啥意思，这句俗话啥意思?”
  “就比如说假如我进了哥老会，从底下干就是这凤尾老幺。你别打岔，我接着说，这执法老幺多为流氓凶神，一般都是干袍哥传堂，把守辕门，制裁叛徒，充当杀手这些营生，此辈手底下可都的有几把刷子。跑腿老幺吗就简单了，如茶堂馆、赌场杂务均是。一般老幺则是新人组织者。”
  “奥，这样啊，我明白了。”宝器似懂非懂的应声。
  “那为啥缺了这二、四、七八九排不？”坐在走马对面的，正是那天目送李走马被背回去的俊美人物，一双桃花眸子闪烁，廖有兴趣。
  东皇凤，李走马醒来之后正巧遇到，东皇凤随父前来拜访。不是为了李棋翰，而且为了李棋翰请来的草堂杜先生。最终也得了杜先生的认可，年后跟李走马一同去草堂就读。
  李走马打心里就不想跟这个到现在为止分不清是男是女的东皇凤做朋友。但是李棋翰也下了命令让李走马多跟这个未来的同窗多亲近。本就是客气的喊一句，谁想这东皇凤点点头也跟着来茶社吃火锅。
  宝器抬头望着一脸懵逼地问“对啊，走马哥，你说为啥子不是一二三四五的顺着下来？”
  “嘿嘿，宝器你真是个宝器（山城方言里宝器有傻里傻气的意思）啊，我跟你扯不称头真实，听到，我给你摆一哈。”
  “排行中无二、四、七、八、九。二是不敢僭越关羽，武神关云长称为关二爷，所以空之。四一说是桃园结义如有赵子龙在，当为四弟，也有一说是因为杨四郎是个叛徒，故虚此席。七，也差不多，据说是叛徒，瓦岗寨的罗成，知道不，行七。八、九则是忌杨家将八姐九妹之称。”
  宝器似懂非懂道：“奥，原来是这样，关二爷我知道，那杨四郎、罗成又是谁？”
  李走马乐道：“嘿，宝器，给你一时半会也说不明白，你平时多跟去茶馆听听书，你就都认识了。”
  “嗯，走马哥你懂的真多。”
  李走马摇摇头：“袍哥儿子弟哪能不晓得这些，只不过你爷爷一直都让你勤力练武，不愿跟你提这些琐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