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信第一次上来‘福满乐大酒店’的天台，不是登高临远，不是弄什么装修，而是这样地与陈明相见。
  他也是第一次见陈明住的铁笼，里面除了马桶，就是四面透风的钢条，甚至看不到一个餐盒、一卷卫生纸。
  这种生活条件，艰苦得比农村还要令人心酸。
  要是一个普通人生活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他肯定马上安排他先住上酒店。
  无奈陈明不是普通人，他是杀手，是囚犯，是重刑囚犯，死囚！
  对于这样的下场，不是陈明预料的，对于这样的结果，却是他已经接受了。
  但是，人生的尽头似乎不是艰苦，也不是恶劣。
  如果是，陈明可能还愿意再住几年。
  结果，他再见王信的时候，却是以着一个蜷缩又侧卧在地的姿态。
  这次，扳正他身体的工夫不是王信去做，而应该是警察，或者殡葬工。
  王信这次来的目的不是为了瞻仰陈明的遗容，所以，他只是淡淡瞥了一眼，确定了陈明最后的姿态后，又把目光深邃地投到假聂东的身上。
  诀别的话，他们在山上早已经说过。
  陈明在他心目中早已经死去多日。
  之所以留他在天台，就是让他在这段时间为自己的过去赎罪。
  如今，他临死还把间谍假聂东射死，一命偿一命、生前不相欠之余，还给市政府和王信留下无限确切的线索。
  算是把握到了一个机会。
  但是不多，永远不会再有。
  至于他的功过，王信不予评价，留给广南的市民和市府去定论。
  他走到假聂东的面前，蹲下去，借着微光看到的竟然不是聂东的模样，却是一张稚嫩白皙的少年脸孔，不禁大吃一惊。
  这年轻人，是假聂东？
  这脸孔，跟他在视频里看到的不一样呀！
  会不会他弄错了，其实这个是其他人？
  可是，真正的假聂东又在哪里？
  他连忙环顾一周，找不到第三具尸体，只好指着假聂东的脸孔问后面跟过来的老刘：“他……”
  “……他本来是假冒聂市长的，后来把衣服和易容皮肤一并烧了。”
  老刘知道他头一次发现假聂东，肯定会有这种疑问，所以不用他问下去，立即给他讲解，并且指向角落那堆已经黯如黑石的灰烬。
  如果是这样，那就符合他是间谍的事实了。
  王信扭头蹩了角落的灰烬一眼，也许那里还有这个人的身份线索，但是却不是他应该去验明的。
  他需要的是，这个间谍身上有没有残留秘密组织的线索。
  于是他大胆端详假聂东的脸孔，发这样的脸孔足以证明本人没有工作多年，甚至没有烦恼过失业、失恋，还是一个初出道没几年的小子。
  年纪跟陈明相仿，但肯定没有陈明丰富的人生经历和暗杀训练。
  也就是说，假聂东是间谍，也是临时间谍或者新间谍。
  而且专事情报之类，送信或者监视之职。
  捞的就是某个即时通讯软件上某个账户转账的几万块快钱。
  “知道他的名字吗？”于是他又随意问老刘。
  老刘摇摇头：“他很精，陈明问他他也不岔开话题去……还有，他本来还想再干一票的，无奈他不知道，陈明一枪就可以端掉他！”
  “陈明怎么会有枪？”王信也很纳闷。
  老刘承认：“我给他防身的，不料他很精明，找到他最虚弱不防范的时候下手……可惜了这么精明的能手，要是为国为民，肯定是个好战士……”
  说到精彩处，老刘也不禁望向陈明的尸体，发出英雄重英雄的感慨。
  有些坏人，本来就是根好苗子。
  是社会这个大染缸把他给染黑了。
  随着老刘这么一说，王信心中也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如果他真想知道假聂东的名字，可以拿着他的照片问人事部的工作人员，也可以等警察出公告。
  如果他想知道事情的经过，也可以回去看他们拍下的视频和录音。
  如果他想知道陈明中了什么毒，事后也可以问聂东了解。
  于是，他考虑警察快来了，此地不宜久留，也就站起来，向两尸深深鞠了三躬，尽量不破坏现场，转身就走。
  落到一楼，他招呼上钟淇和李强，带上老刘。
  上了车，他要求李强继续连夜向金安的家中驶去。
  因为朱虹的死，只是让他少了个威胁和广头恢复了难得的安居乐业，但广南这边的事还没有真正落幕，一柄利剑仍然悬在他、聂东和广南市民的头上。
  这柄利剑就是金安派去追杀朱虹那群人。
  到底金安为什么要派他们追杀？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想归于雷安妮的复仇心理。
  他更想让聂东命令警察直接把雷安妮抓起来审问，但仔细一想，还真的没有真凭实据。
  原因是雷安妮虽然面临亡夫之痛，但仍然理智的隐藏自己，隔空指使别人。
  直接审问她，她一定会矢口否认，甚至反向讨要证据。
  所以，现在他去找金安，就是找雷安妮的罪证。
  同样，金安没有直接参与追杀，即使警察上门，也没有证据抓他。
  如今，他只好先行上门打听一番，即使是连夜奔波，也无可奈何。
  “金安住哪里？”李强忽然问他们。
  不料他们全都摇头。
  确实，就连老刘李强这些从计程车做到网约车的老司机，也只是知道金安经常出入‘金利车行’，对他的住所竟然一无所知。
  没办法，王信只好又给贺杰捎去电话。
  “在‘虹澜小筑’五街8号……”
  贺杰没有去过，但是他早早有心打听过，以防金安对他下死手，至死也得留个地址给王信，让他帮忙复仇。
  不料不等他死，王信现在就要用得着，这让他很是激动地乱猜。
  “你们，是不是现在就要去干掉他？”
  王信听到地址就让李强驶去，也挂了他的电话，不再给他半点答复和线索。
  是否要干掉金安，那还得看金安的表现和配合。
  很快，他们来到了‘虹澜小筑’，傅氏集团的第一个建筑项目，也是傅聪的旧居地。
  小区门口王信并不陌生，因为上次吊唁傅聪来过一次。
  但是五街8号还是陌生，需要金安的首肯和保安的指引。
  “金老板，我给你送钱来了，麻烦你跟保安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