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雾消散的那一刻，整个世界突然变得清晰无比。燃起的篝火堆，不断晃动的人影。被火光照亮的木头台子一米高，三米见方。两个熟悉的身影，正顺着台阶慢慢走上去。然后，分左右站好。好象在说些什么，距离太远，听不到。
  如果唐吉和唐尚身穿同样的衣服站在一起，几乎分不出彼此。再加上二位又有几分神似，辨认起来确实有点麻烦。幸亏唐尚在离开岗哨前，曾说自己会站在唐吉的右侧，且位置稍微靠后一点。如果选错狙杀目标，大家一起完蛋！
  此时双方距离，三米见方的台子也就有铅笔盒大小。觇孔准星几乎挡住其中一个身影，而另一个身影则紧贴准星一侧。
  吴有才听说过狙击步枪，但没见过。现在，也只能这么对付。先把食指含在嘴里，然后举起胳膊感受一下空气流动。想了想，再稍微调整一下标尺。举枪瞄准，还是摇摇头。放低枪口的那一刻，整个人显得有点犹豫。
  不行！状态，不对！
  比武随时都会开始，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而站在台上的两个人，竟然连觇孔都塞不满。吴有才试着呼出口浊气，打算把所有的烦躁呼出去。手指有节奏地在枪身上轻轻敲打着，时间在一秒一秒流逝。额头的汗与水气凝结成珠顺着下巴滴落，只为从紧张中彻底解脱出来。
  试着双肩自然放松，寻找心如止水的感觉。怎奈再次扣住扳机，仍不敢发力。直到举枪，抵肩瞄准。动作一气呵成，再没有丝毫牵绊。就在他准备扣下扳机的那一刻，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住手！”方志国攀住树枝跳进狙击阵地，一把压下枪管。“都说你小子心狠手黑，却一点不聪明。这一次，果然没犹豫！”
  吴有才没理他，扶着步枪慢慢坐下。不知怎地，整个人好象都虚脱了。如果不是躺着有点难看，他真想让自己彻底放松下来。不用理会弹道，不去关注目标。所有的一切，都去他大爷的吧！
  方志国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却没找到火柴。没办法，只好凑到近前。
  “借个火！”
  吴有才摸出火柴盒，递过去。“你找到勘探队的下落了！？”
  方志国吐个烟圈，摇摇头。“说来，惭愧！”
  此刻的方志国，仿佛自带光环。当他说出惭愧二字，光环消失了。来得快，去得也快。黑暗之中，吴有才低头看看抱在怀里的步枪。
  “没时间啦！你走吧！”
  “全国都解放了，你让我去那儿！？”方志国一把将人揽住。“等等！还有时间！”
  “啥！？”
  “相信我！”
  方志国拍拍吴有才的肩头，将叼在嘴边的烟卷塞进他嘴里。然后把步枪拽过去，防止这位再起杀念。
  “吴干事！通过你此刻的表现，我更加确认我之前的推断。唐吉绝对不会杀唐尚的，即使是他赢了。可要是唐尚赢了，他一定会干掉唐吉的。”
  “我不管谁干掉谁，跟我没关系。我只在乎，能不能把勘探队救出来！”吴有才回头看看被火光照亮的平台。“方科长！如果你现在也没有勘探队的下落，把枪还我！”
  吴有才不是没想过，把枪抢回来。问题是，他打不过方志国。即便打得过，有个人在身边捣乱，还打个屁！瞄准，都费劲！
  方志国从吴有才的嘴里抢过烟头，狠狠抽一口。“吴有才！就算教授在这里，他也不会同意你这么干的。另外！你也别为了完成任务，就光想着不择手段。如果这条路需要用无辜者的血来点亮，我们宁愿放弃。”
  吴有才一皱眉。“少跟我说大道理，没用！教授他们出了问题，咱们也不用下山啦！赶紧离开，别耽误我办正事！”
  “钟大明！有问题！”
  “要求进步，有啥问题吗！？方科长！如果这次能够完成救援任务，你就有机会当上五三七的副局长。为啥，不呢！？”
  方志国嘿嘿一笑。“原来，你都知道！”
  钟大明现在的职务，是红旗机械厂的副厂长。因为他当初是从保卫科科长提上去的，再加上现在仍兼任保卫科科长一职。所以，原先跟过他的一班老伙计都愿意喊钟科长。而不是，钟厂长。
  这跟改口没关系，习惯使然。这么干，一是显得亲切，二是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表明自己是保卫科的老人，或曾经在保卫科干过。好象周复正，大伙儿私底下都喊他老同志。有时候，甚至见面也这么喊。当然了，这个福利仅限于厂里老人。至于那些新来的，厂里最近两年好象就再没进新人...
  吴有才摸摸头。“钟科长扶正这件事，厂里早就传开了。而且，几位副厂长里面就数他的呼声最高！”
  方志国哼道：“你当年能进保卫科，还是他钟大明点名要过去的。知遇之恩，对吧！？关于你提出重新整合雪山救援队的建议，他也是大力支持的。既然人家那么帮你，遇到锦上添花的买卖，何乐不为呢！？是吧！吴干事！？”
  虽然方志国没有阴阳怪气，自带的讥讽还是满满的。吴有才面不红心不跳，抬头仰望着明亮的夜空。“我就是想完成这次该死的任务，你给我戴这么一顶大帽子...”
  “那也不能乱杀人！”方志国一指身后。“你走吧！喊上你的救援队，从哪儿来的还回哪儿去！”
  “我要不是担心打不过你，还会在这儿听你废话！？”吴有才呵呵一笑。“不干掉唐吉，唐尚就不会告诉我，勘探队去了那个方向。现在，我们的补给已经实行定量分配。我相信，你们的补给也所剩无几了吧！”
  “这不是杀人的理由！”方志国说完，斩断一根藤蔓。将涌出的水，全部浇在蔡建国和刘建立的脸上。随着几声低咳，两个人几乎同时睁开眼。
  “下雨了吗！？噗！”刘建立一摸脸，翻身坐起来。“咿！方科长也在！？两位领导，我们这是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