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道德高地
  “你！”
  面对周玉冰一连串的反问，黎新雨张了张嘴吧，愣在当场。
  她心知自己情急之下被对方抓住了话语中的漏洞，一时又气又急恨得牙痒痒的，却苦于必须要保守住一些秘密，而无法反驳。
  这时，刚才不动声色冷眼旁观的张秉文终于站了出来。
  他先是安抚地拍了拍新雨的玉腕，向她递过去一个尽管放心的眼神，然后在所有或疑惑、或担忧、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中，转身看向趾高气昂的周玉冰。
  看看把黎新雨护在身后的张秉文，周玉冰眼睛一翻，得意地道：“你终于肯出来，不再躲到女人身后了。怎么，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
  张秉文似听不出周玉冰话里的讽刺，只是淡淡道：“‘向关联企业输送利益’这种事无论真假，说出去都不好听。哪怕奥格美总部当时的调查团过来，对内也只是说‘定期审核分公司经营账目’，你一个对手公司的人，消息倒真是灵通。”
  周玉冰微仰着头，无比得意道：“哈哈哈，原来你想说这个！你接着是不是想说，‘向关联企业输送利益’只是我毫没来由地猜测、甚至是智逊在抹黑奥格美这个老对手？可惜让你失望了，我的消息当然灵通，你绝对想象不到是谁告诉我的……”
  周玉冰语气嚣张无比，因为他自觉接下来的消息更加劲爆，足以惊掉围观的那一群土包子的下巴。
  可惜，他的话被直接打断了……
  “一个大男人废话真多，不就是胡玉书告诉你的嘛。”
  周玉冰差点被口水呛死，一脸匪夷所思道：“你、你怎么知……”
  这句话没说完，又被张秉文的一声夸张的叹息所打断。
  “唉……周玉冰啊周玉冰，你只听胡玉书跟你说了那些。他有没有告诉你，为什么他空降花城三年一事无成，我走之后他却瞬间变身副总经理兼执行创意总监，而且还是美国总部那些大鼻子直接任命的？”
  “他有没有告诉你，他上台之后种种举措倒行逆施，逼得奥格美创作部一半人离职，他却毫不惋惜，反而大肆招揽所谓‘嫡系部队’？”
  “他有没有告诉你，为了方便他做这一切，唐总莫名其妙在年中就被奥格美总部叫去美国述职，之后又强制休假半个月，直到如今基本陷于被架空状态？”
  哗……
  人群突然骚乱起来，唐智被架空了？
  那个花城广告界的代表性人物、正宗老前辈，执掌奥格美门户将近二十年的大咖……他，竟然被架空了？
  这个消息不啻于往现场人群里扔了颗重磅炸弹，可以想象，之后会以多么快的速度扩散到整个花城的广告圈。
  看着窃窃私语的人群，周玉冰突然有点不知所措，但他直觉认为这是张秉文在转移话题，于是厉声断喝道：“张秉文，你少顾左右而言他，谁知道你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跟你犯的错又有什么关系？”
  “啧啧啧……”
  张秉文砸了砸嘴，上下扫视了周玉冰两眼，那眼神宛如在看一个智障：“周玉冰啊周玉冰，我都说这么明白了，你竟然还是不懂。你说说你，多大年纪了，一点政治智商都没有，估计这辈子做个项目组组长也就到头了。”
  说完，张秉文转身离去，似乎连看都懒得看身后的周玉冰一眼。
  周围的人群见好戏已经结束，也跟着轰然散开，不过看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样子，显然唐智被架空的消息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被消化的。
  只剩下周玉冰呆立在当场，一时之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嘴唇讷讷地努力想驳斥几句，却又因搞不清楚状况而始终无法开口。
  就连他身旁同来的两个同事，也觉得连带着面目无光，赶紧随便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了，任由组长站在那里，理都懒得理他。
  另外一边，黎新雨也扯着张秉文坐了下来，大大松了口气道：“秉文，真有你的，几句话就把周玉冰说得哑口无言。”
  张秉文嘿嘿一笑，道：“哪里哪里，倒是谢谢你，挺身而出替我辩解。”
  黎美人笑靥如花，嘴上却“哼”了一声道：“那有什么用，还不是被周玉冰说得哑口无言。”
  “嗯，倒也是。你竟然几句话被周玉冰给堵到了死胡同，太不应该了。”
  张秉文淡定的语气把新雨气得想掐死他，自己那是关心则乱，关心则乱懂吗？
  “哼！我还不是怕你乱讲话把唐总暴露出来，情急之下才不得不这样的……”
  黎新雨嘴硬，说着言不由衷的话：“算你聪明，另辟蹊径把事情解决了。”
  “嘁……就他们那点小伎俩，以为我看不出来？”
  张秉文异常直男地教育起了旁边的美女：“你呀，‘向关联企业输送利益’本来就说不清，如果非要在这件事上辩解，无论胜败都落入了陷阱——他们只是想把事情闹大，想越多人知道这件事越好。毕竟，知道的人多了，总会有些不分青红皂白或懒得追根究底的，那样，我的恶名、甚至乎老唐包庇下属的罪名，也就宣扬开了。”
  黎新雨见他搞不清楚状况，还在摇头晃脑地解释，索性低下了头懒得理他。
  张秉文见新雨不搭理他，以为她没弄明白刚才的事，所以还在低头思考，于是就更加得意了。
  钢铁直男张总得意洋洋，连比带划地解释着：“你看，我不在罪名真假这件事上跟他掰扯，直接绕过它，把事情扯到奥格美总部与中国区的政治斗争上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概念这么一转换，绕过他们预设的战场，直指问题实质，内容还更让吃瓜群众喜闻乐见。
  “尤其我那一转身，既不说话，也没给姓周的辩驳的机会，这在艺术上就叫‘留白’，方便吃瓜群众们好好发挥想象力，哈哈哈……”
  自夸完毕，张秉文似想起了什么，转而又忙不迭安慰新雨道：“你也别担心，就凭胡玉书那点儿人脉，也就在花城几个外资广告公司的交流会上散布一下谣言，可惜其他人也不笨，哪会愿意被当枪使，没见那么久了这件事也没散播开嘛。”
  “哼哼，也就周玉冰那个没脑子的傻子，人家说什么他信什么，还觉得胡玉书身为奥格美副总经理，绝不会说谎呢。”
  新雨终于忍不住抬头，看了看身旁认真安慰自己的男人，心中不由暗叹一声，天健广告公司的三条单身狗真是各有特色啊……
  既然无法改变，新雨索性不再去想，转而讨论了起来：“今天周玉冰来挑衅，倒是被你把坏事做成了好事。刚才你那几句话，不但帮自己洗脱了罪名，还为唐总和你赚足了同情分，估计不少人都要在背地里骂奥格美薄情寡义。从此以后，胡玉书在花城广告圈怕是更加步履维艰了。”
  在这一点上，新雨倒是看得很准。
  要知道，唐智为人谦和又急公好义，多年来着实帮助和提拔了不少后背，远的不说，光这间会议室里，就得有一小半人承过老唐的人情。
  哪怕没直接受益的，他们的朋友呢？下属呢？
  经此一事，所有人就算不旗帜鲜明地与胡玉书对抗，起码心有芥蒂是少不了的。
  转头再看张秉文，既是唐智的高足，而且还同为这场与外国人斗争下的受害者，大家不说全力帮助，但在力所能及之下行个方便，总不算难吧？
  “我说我是有意如此，你信不信？”
  听了新雨的话，张秉文嘿然道：“如果能拿下聚德这个项目，往后天健自然要跟奥格美针尖对麦芒地大干一场，咱们先占领了道德高地，往后多多少少能得到点助力。”
  “话是没错，但没有你这份儿机智也不行。周玉冰突然发难，却被你瞬间找到可以利用的地方。唉，秉文，你可真是能抓住每一分机会啊！”
  黎新雨不知是感慨还是赞叹，美目流转间，越发佩服起身边这个男人的智慧，当然，不包括他某方面情商的欠缺。
  对于同伴的心理，张秉文倒是一无所查，只是闷头解释道：“没办法，咱们是小公司嘛，不就得抓住每一分机会挣扎求存，哪怕再小的优势也好，一点一滴积累下来，也就成了胜势。”
  说完，他“嘿”了一声又道：“要是在奥格美，背靠大集团每年几十个亿的整体媒介费用，哪怕再小的采购单他们也得给我最低折扣啊，哪用这么麻烦。”
  “怎么，怀念奥格美了？”
  张秉文断然否定：“哪会！现在多好，事情不多，又不用整天被唐老头烦，整个公司我一个人说了算，简直快要自在死了！”
  聪明人懂得看穿不说穿，所以黎新雨只是抿嘴微笑，打趣道：“只要不耽误赚钱，你乐意怎么想随你！”
  “啊、啊？哈哈哈……”
  张秉文脸色一僵，赶紧讪笑着岔开话题：“这都什么时候了，招标会怎么还不开始？方思思那女人到底在干嘛……”
  正在张秉文生硬地转换话题的时候，监控室中的方思思却盯着电脑屏幕里的周玉冰，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还以为他能给姓张的一个难堪，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他混过去了，这人真是个废物！”
  旁边一个沉稳的声音催促道：“时间马上到了，你还不赶紧过去！那么多人都等着……”
  “知道了，爸！年纪大了，就是啰嗦……”
  说完，方思思带着满腔怒火，随手抓过旁边的手袋，气冲冲地出门往会议室走去，只留下方聚成看着女儿张牙舞爪的背影。
  老头儿心说这闺女以前不这样啊，莫非魔障了不成？
  可惜他不认识刘经武，不然肯定会被那小子灌输一堆似通非通的神奇理论：
  一个养尊处优、时刻被周围人哄着、捧着、骄纵着，感觉自己活在所有人世界中心的女人，总会对自己受到的第一次冷遇或挫折印象深刻。
  这种事如果发生，会导致两个截然不同的极端后果，要么她把敌人碾碎在脚底尽情羞辱；要么则乖乖向对手臣服，甚至由恨生爱。
  只能说还好老头儿不认识刘经武，不然估计心脏得受不了。
  常言说得好，珍爱生命，远离经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