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7章 一条毒计
作者:
山今锦之 更新:2022-04-06 21:59 字数:4540
高雅郭看了一眼那独自玩耍的女童,见其用沙土堆了三座小山,便走上前去,弯下腰和蔼地问道:“小妹妹,你是不是叫可可呀?你家里的大人呢?”
“我、我爹爹正在厨房里淘米……淘米做饭呢。”女童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土,放在了其中一座小山的山头上,而后仰起小脸,奶声奶气地问道,“姐姐,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啊?”
高雅郭望着可爱的胡可可,温柔地笑了。
胡可可瞪着一双充满了灵气的大眼睛注视着高雅郭,甜甜一笑,语带惊叹:“咦,姐姐,你好美啊!你……你是从天上来的吗?”
欧也面色一喜,想逗一逗可可,遂蹲下身来问道:“小妹妹,那你看看哥哥是从哪里来的?”
胡可可看了看欧也,樱桃小嘴抿了抿,拧着眉头努力地想了想,说了一句让人啼笑皆非的话:“这位哥哥是从土里长出来的吧。”
“什么意思?”欧也闻言一怔。
高雅郭忍俊不禁,扑哧一笑,打趣道:“这还不明白?土里土气,土得掉渣。”
欧也大失所望,嘟起嘴巴指了指胡可可,故意吓唬道:“小可可,你竟然拐着弯说哥哥长得土气,哼!哥哥很生气,要来捉你了!”言毕,作出一副老鹰欲捉小鸡的模样。
胡可可见状,吓得连忙起身往屋里逃去,一边逃,一边“咯咯”大笑,还喊了起来:“爹爹,爹爹!有个土里长出来的大哥哥来捉我了!”
彼时,胡可的父亲胡去正在厨房里忙碌,一听到女儿求救的声音,他面色一凛,急忙把手在身上擦了擦,跑了出来。
出了伙房,陡然发现家里来了陌生人,胡去不由愣了愣。
胡可可朝父亲奔了过去,一下扑到胡去身上,紧紧抱住父亲的大腿,还调皮地扭过头来观望,接着迅速躲到了父亲身后。
胡去见女儿与客人嬉闹,低头训斥道:“可可,不得无礼!”胡可可却对父亲的话充耳不闻,从父亲身后微微探出头来,瞪大了眼睛向欧也吐着舌头,做着鬼脸。
“二位,小女年幼,尚不懂事,还望勿要见怪。”胡去拱手道歉道,眼神却有些警惕。
高雅郭第一眼望见胡去,脑海中浮现悬赏告示上周廷婴的画像,心中不禁暗暗叹道:“还真是有点像啊!只是下颌处没有那颗黑痣。不过,若要隐姓埋名,去掉一颗明显的黑痣也实属正常,况且,也并非是什么难事。”
欧也拱手回礼道:“无妨,可可着实惹人怜爱,在下只是与她嬉戏逗乐而已。”
胡去微微一笑,旋又疑惑地问道:“不知二位光临寒舍,所为何事?”
高雅郭拱了拱手,正色说道:“我二人自汴京城而来,冒昧闯入私宅,实在唐突,还请恕罪。此次前来,的确是有些事想问问胡大哥,望不吝赐教。”
胡去低头看了女儿一眼,柔声道:“可儿,去屋里自己玩去,爹爹有事要与哥哥姐姐商议。”
爹爹一发话,胡可可忽然变得很懂事,乖巧地“嗯”了一声,飞也似的跑去了厨房,洗手找吃的去了。
胡去扭头望了一眼院里摆放着的一张方形木桌,桌边还有几根长条凳,于是提议道:“二位若不嫌弃,我们去那边坐下聊。”
高雅郭与欧也点头表示赞同,三人遂转身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姑娘有什么事,想问就问吧。”胡去开门见山地说道,倒也爽快。
高雅郭莞尔一笑:“胡大哥真是快人快语,那我就直说了。敢问胡大哥来廖家村多久了?”
“啊?问这个啊?呵呵。”胡去似乎有点意外,旋即绽颜一笑,答道:“实不相瞒,在下来廖家村生活已经十多年了,七年前娶妻,五年前生子,拙荆因生可可不幸病亡,只留下可儿与我相依为命。幸好家中尚有良田数亩,种些庄稼和菜蔬,也够日常果腹了,多余的粮食和一些新鲜的菜蔬,我便挑了进城去卖,换些银钱补贴家用。”
高雅郭听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思索了一下,又道:“如此说来,胡大哥是乡村主户了?”
胡去答道:“是。”
得到胡去肯定的答复后,高雅郭心中暗自寻思起来:“若是乡村主户,那开封府登记造册时必然有与之相关的乡贯状可供查阅,他说的是真是假,回去查一下存档的案牍便知。”
这时,欧也好奇地问道:“胡大哥原来是哪里人氏?”
胡去憨厚地笑了笑,说道:“朔州人氏。”
“哦。”欧也点了点头,却把目光投向了高雅郭。高雅郭注视着欧也,眨了眨眼,却什么也没说。
胡去见二人神情有些微妙,似乎猜到了什么,遂笑着问道:“我这朔州的口音,你们听得出来吗?”
高雅郭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好像……是有那么一点朔州口音啊,呵呵。”胡去说话是有一点口音,但究竟是不是朔州的口音,其实无论是高雅郭,还是欧也,二人皆不能肯定。原因很简单,只因两人都未曾去过朔州,对朔州风土人情并不熟悉。
欧也脸上也挤出一丝笑容,跟着一阵傻笑。
胡去见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二位莫要见笑,其实不瞒你们说,尽管来了汴京这么多年,不过直到现在,汴京的官话胡某始终没有完全学会,每每一张口,就被人听出口音来了。”
欧也微微颔首,轻轻“哦”了一声。他打量了一下左右,忽然觉得有些口渴,遂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问道:“胡大哥,有没有水喝啊?”
胡去顿时反应过来,一拍脑门:“哎呀,我竟然忘记给二位倒茶水了!瞧我这脑子!”他一边说着,一边急忙站起身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二位稍待片刻,我去厨房倒些茶水来,锅里蒸着馒头,灶膛里还得添把柴……”
欧也说道:“谢谢胡大哥。”
高雅郭面带微笑,点了点头:“胡大哥请便。”
言讫,胡去转过身急匆匆走向了厨房。
欧也望着胡去的背影,皱了皱眉头:“你说,他有可能是周廷婴吗?”
高雅郭想了想,说道:“方才旁敲侧击问了他的一些情况和来历,他说自己是朔州人,所言是真是假,眼下也不好判断。若其真是乡村主户,回去请聂府尹帮忙调阅一下开封府的乡贯状便知一二。”
“嗯,”欧也点了点头,说道,“有道理。待会儿等他回来,再问问别的情况。刚才我留意了一下他的下颌处,虽然没有那芡实大的黑痣,可是这右下颌的皮肤却似乎留有剥过皮的伤痕。不会是用鸦胆子粉把那黑痣当痦子赘肉一般,消了吧?”
“我也注意到那处伤痕了,不过他左边也有,等一下再留意观察一下。”高雅郭若有所思地说道。
欧也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且说胡去离开后,不过须臾便到了厨房门口,可他尚未察觉厨房里发生的一切。他刚走进厨房,就大吃一惊,脸色骤变,愣在了原地。
原来,厨房里不知何时,潜入了一个黑衣蒙面杀手。
那名杀手整个头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呼吸的鼻孔与一双凶狠的眼睛,他反手持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锐利的刀锋抵住胡可可的脖子,另一只手则紧紧捂住胡可可的嘴巴,防止她惊声尖叫。
可怜的胡可可神情紧张,惊骇万分,瘦小的身子因极度恐惧而不住地颤抖着。她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眼眶中噙满了泪水,鼻翼由于急促的呼吸而一张一翕,然而,刀架在脖子上她却不敢发出丝毫声音,默然间只能无声哽咽。
人非草木,天下有哪个父亲见自己女儿被人挟持而不暴怒?
胡去自然也不例外。
他又急又怒,本能地瞟了一眼左边案上的那把菜刀,正欲扑上前去抢刀,可那黑衣杀手立刻看穿了他的心思。
黑衣杀手狠狠瞪了他一眼,用力将胡可可的小脸掰至一旁,抵住脖子的匕首刀尖瞬间刺进了她的肉里。
胡可可脸色突然变得痛苦不堪,作为父亲的胡去顿时感到一阵剜心般的疼痛,他泪如泉涌,心里一软,止住了脚步。
泪水在胡去眼眶中打着转,他伸出颤抖的手说道:“不要伤害我女儿,求求你,不要伤害我女儿!她才只有五岁……”
那黑衣杀手轻轻“嘘”了一声,压低了嗓音说道:“我不会杀你的女儿,也不会杀你,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
胡去闻言,用力地点了点头。
黑衣杀手把头一歪,示意胡可往案上看。
“案上有一包迷药,你把药倒入茶水中,让院里的两人吃下去,我就放了你和你的女儿。否则,休怪我下手无情,立刻送你们去阴曹地府见阎王!”黑衣杀手沉声恐吓道。
胡去愣了愣,显然有些意外。他扭头瞟了一眼旁边的桌案,但见砧板边果然放着一个小小的纸包,但他咽了咽口水,面露难色,犹豫了。
“还愣着干嘛?赶紧把迷药下到茶水里,送出去!”黑衣杀手不耐烦地催促起来,“再不动手,我现在就割开你女儿的喉咙!”
“别别!”胡去急忙伸出双手安抚对方,唯唯诺诺,“我……我……我照做……照做就是。”
迫于无奈,胡去只得按照那黑衣杀手的吩咐,将迷药倒入茶水中搅拌混匀,而后盖好茶壶的盖子,又用微微发抖的手拿了两个土质茶碗,转过身,走向门口。走到门口时,他停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这才鼓起勇气出了厨房。
高雅郭、欧也坐在院中,离厨房较远,故而对厨房中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当胡去拎着茶壶、拿着茶碗走来时,二人还感激地望了他一眼。
赶了半天的路,滴水未沾,欧也的嗓子都快冒烟了。
胡去走到跟前,脸上勉强挤出一些笑容,却是皮笑肉不笑。在为二人倒水时,他提着茶壶的手情不自禁地微微发抖,茶水还不小心洒在了桌上。
欧也瞧见胡去的手有些不听使唤,察觉到了异样,他顿生警觉,与高雅郭对视了一眼,遂扭头向胡去问道:“胡大哥,你的手怎么了?”
胡去神色有些紧张,怕二人瞧出破绽,忙不迭信口胡诌了个借口,说道:“噢噢噢,刚刚进去倒水……倒水时,不、不小心被沸水烫了一下,手、手有点火辣辣的疼。”
二人闻言,轻轻“哦”了一声,心想原来是这个原因,遂又打消了疑虑,端起茶盏往嘴边送去。
胡去忐忑不安地盯着两人,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怦怦怦”跳个不停,——他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岂料,欧也吹了两口热气,突然放下茶盏说道:“唉呀,好烫啊,还是等凉一凉再喝吧!”
高雅郭见手中的茶水热气腾腾,感觉杯壁的温度也有些烫,于是也索性放下了茶盏。
胡去不由一怔,不知不觉中手心、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高雅郭瞥了胡去一眼,忽然问道:“哎,胡大哥,可可方才是不是也进厨房了?”
“啊,哦……对,对!她……她在厨房玩呢。”忐忑不安的胡去有些紧张,他说着把头转了过去,望向厨房,喃喃道,“她刚刚说自己肚子饿,我就给她吃了点东西,这孩子贪吃呢……”
这胡可可实在是太招人喜爱了,高雅郭打从第一眼见到她,心里就十分喜欢。高雅郭想了想,猛然记起自己身上还带着些吃食,欣然道:“今日出门时,我恰好带了些红豆糕和桂花糕,本来准备在路上吃的,可可饿了的话,不如叫她出来,我把糕点给可可吃吧!”
胡去一听,脸色微微一变,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欧也见状,不解地问道:“胡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心乱如麻的胡去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慌,他怕被人瞧出破绽,赶紧摇了摇头:“没、没什么。”言讫,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神色迟疑了一下,又道:“那、那……那我去叫可可出来。”话音甫落,他匆匆转过身,便急急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从院子中的方桌走到厨房不过百步之遥,胡去却像走了一年。他走出的每一步都很沉重,宛如脚上灌了铅一般,沉甸甸的。
胡去走进厨房,忐忑不安地说道:“他、他们……他们说……”
“说什么?”黑衣杀手压低了嗓音问道,隐隐感到有些不妙。
“他们要我把孩子带、带出去,说……说是带了些糕点,给、给孩子吃……”胡去结结巴巴地说道。
厨房中的黑衣杀手一听要把孩子带出去吃糕点,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感到颇为棘手,眼神顿时也变得紧张起来。
“这可如何是好?这小女娃放,还是不放?”黑衣杀手犹豫不决,感到左右为难,一时难以抉择。
若是放了,没了钳制胡去的筹码,院中二人尚未吃下放了迷药的茶水,势必难以对付,一旦胡去大喊大叫,对外示警,那二人就更不会饮那杯茶水了。
如此一来,此次刺杀任务就失败了。
可若是不放,外面见不到这小娃,也会起疑心,他们若是进来找人,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