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萨是在睡梦中被外间杂乱的声音给吵醒的，然后不等他发作，问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床上涌起来，如果不是他反应快赶紧伸出双手顶住舱壁，这一下子就会让他鼻子撞塌！
  “究竟是......”索萨的第一个反应是触角，可他都没有下令船只夜航，谁特么有这么大的胆子开船？不过紧跟着的一声巨响，以及后续船身的晃动，就让经验丰富的索萨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了。
  说起来索萨也是运气，他作为船长总是喜欢住在高高的尾楼上，虽然尾楼这个位置起伏波动最大，不适应的人很容易就晕船了，可对于索萨来说这里却独好，高，看得远。宝岛号直接是拦腰撞上去的，所以并没有伤及船尾的位置，倒是索萨座舰那些只能用吊床睡在炮舱里的人，伤亡不小！
  “谁，谁胆子这么大，竟然敢撞我！”
  明白过来的索萨听着外间的惨叫，气势汹汹的拉开舱门走出去。周围已经点燃了无数风灯火把，虽说不算是灯火通明，但至少已经将宝岛号照的清清楚楚，而一看见那宏伟的轮廓，索萨就闭上了骂骂咧咧的嘴巴。
  “方杰！”
  几乎不费什么劲，索萨就看到了站在船舷边上指指点点的方杰，很显然这次撞击绝不是什么意外，而是来自方杰的进攻。
  “传令，战斗！”
  索萨不仅仅是个信使，他也是个海盗，一个真正的战争贩子。这时代正处于疯狂扩张的欧洲人从来都只相信自己手中的火枪，还有身边的火炮，他们不需要讲道理也不需要将证据，一切都用武力来说话。
  忽然炸响的火枪声让叶满福等人将方杰簇拥着离开了船舷，同时船上的水手们开始用弓箭还击，虽说效果不是很好，但至少压制了一部分葡萄牙的火枪兵，也给饿宝岛号争取到脱离的时间。
  “嘎吱！”
  当宝岛号的船首脱开索萨座舰时，那从脚底下传来的声音让索萨肝胆俱裂！他是个经验丰富的航海家，只要一听那声音就知道是船只的龙骨彻底变形才能发出，换而言之除非是拆开重新矫正，否则他这艘座舰基本上就是废了，充当商船跑跑还能勉强胜任，想要再成为主力战舰——难。
  “方杰，我跟你势不两立，炮舱准备！”
  “大人，我们的船在进水，怕是不能开炮了！”
  “是么？”索萨已经举起的右手迟迟不敢放下，他固然恨不得一炮把方杰所在的宝岛号轰进海底，可是那样一来大家搞不好就是同归于尽。况且宝岛号的性能现在还弄不清楚，要是万一自己的座舰都已经沉了，宝岛号却屁事没有呢？
  “那就让......我的上帝，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快？”
  仅仅是在索萨一个沉吟的当口，帆力全开的宝岛号竟然就以一种萨索只在单桅快船上见识过的速度启动，而且迅速的远去，而他自己这边完好的两艘船这会儿还在忙碌的启帆，因为角度的问题，炮门根本就没有对着宝岛号，等到那两艘船把船身打横过来的时候，恐怕宝岛号早已经驶出火炮的射程了，那还打个屁啊！
  莫拉斯并不知道索萨在想什么，他只是双手抱胸站在索萨的身边，只是此时索萨那馋涎欲滴的样子让莫拉斯感觉有些奇怪，自家这个主子啥时候会有这样的表情，难不成是看见金山了？
  索萨还真是看见了金山了，一座能动的金山！
  后世都说欧洲人务实，这话其实没毛病，科学就是欧洲人发明出来的，而科学的根本就是务实。
  “我们的老祖宗发明了儒家，我不是反对儒家对人的教诲，只是科学跟儒家不同，儒家只能锤炼一个人品德心性，却没有务实的精神，所以我个人觉得，以儒家思想为指导，践行科学，才是最为正确的方式。”
  返航的宝岛号将方杰等人放下之后又去海上航行去了，给索萨的那一下并没有让宝岛号伤筋动骨，甚至就连返回船坞去维修都用不着，据说船长叶满福对此特别满意，赏了船上每个人一杯水酒之后就按照方杰的命令溜达去了——在没有用火炮武装起来之前，方杰很在意宝岛号，要是被葡萄人的火炮堵在港口瞄准，那才真是得不偿失了。
  回到船厂的方杰老神在在，丝毫不因为自己阴了索萨而有半点担心，甚至于还有闲暇跟大家将将玄之又玄的东西——儒学和科学。在场的人当中恐怕真正接触过儒学的就只有青云、欧阳北峰和南山，至于说科学嘛，那就除了方杰之外再无第二人了，所以大家才觉得方杰讲的这些东西玄之又玄。
  “你们知道船行水上是因为木头可以浮，那钢铁呢？若是我能建造一艘钢铁船只行于海上，你们又如何解释了？但是科学可以解释，这就是科学务实的地方。”方杰举了一个简单而且在场之人都熟悉的例子，就在他准备继续讲下去的时候，有人来报，说是葡萄牙人的两艘战船回来了，就堵在港口呢。
  之所以是两艘而不是三艘，实在是因为索萨的那艘船伤的太重了，重到只能被拖拽航行，而且都不敢直接靠拢码头的程度，怕散架。
  索萨的心情很糟糕，如果不是因为脑子里全是金山银山，他肯定已经下令炮击船厂了。炮击船厂固然可以逞一时之快，但索萨担心的是那样一来自己的金山银山就跑了。
  “大人，船厂那边没有动静，要不我们轰他几炮？”船上的大副低声请示道。
  “不能开炮，万一打烂了我的金山......计划，先等等，不，派几个人下去，就说我要跟方杰见面！”
  “金山？提督大人不会是被妖魔给迷住了吧，这哪里来的金山？”大副嘀咕了一阵，转头看见索萨那警告的眼神，赶紧就去安排，很快方杰就看到了前来转达索萨意思的几个人，有葡萄牙人也有大明人。
  “索萨大人的座舰啊，是我不小心撞的，他想要索赔的话那就来吧，要聊什么也可以聊啊，你们怕什么，港口不是都被你们的炮舰给封锁了么？”
  “不，方先生，那还不是我们的炮舰，那只是武装商船而已，如果是炮舰的话......”一个葡萄牙人牛气哄哄的纠正方杰言语当中的错误，好像如果是炮舰，他们压根就用不着上岸来跟方杰说话。
  “哦？那你们的炮舰在哪里呢？要不要开过来再让我撞撞？”对于大言不惭的葡萄牙人来，方杰可没有给任何好脸色。一开口就是威胁，弄的那葡萄牙人纵然有一口流利的大明官话，却不知道方杰这话该从哪里接下去。
  “回去告诉索萨，他想要谈就自己来，别让你们这些不能做决定的垃圾浪费我的时间！”
  方杰不怕索萨不来，他撞索萨那一下就是要展示宝岛号的优势，除非索萨是傻子，否则他就一定回来。欧阳北峰一开始还有些担心，可是一个时辰之后他就不担心了，因为索萨真的来了。
  在青云、楚池还有欧阳家兄弟看来，这是一场胜利，可方杰却不这么认为，当索萨还在路上没有进入花厅前，方杰敲了敲桌子，冷着脸道：“你们在高兴什么？你们觉得这是我们的胜利？不，你们还没有看到事情的本质！我就问你们一句话，换你们在索萨的位置，你们可愿意来船厂？”
  刚刚才发生了冲突，而且在兵力上明显是索萨占据了优势，虽说两艘炮舰上的葡萄牙火枪兵肯定无法占据船厂，但凭借炮舰上的火炮，想要将船厂拆了绝不是问题，在这样的优势下，索萨却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单枪匹马的来跟方杰见面，这背后又是什么样的力量在推动着索萨？
  “是求知的力量，是一种为了强大而不惜牺牲的力量，这种力量，你们没有，整个大明都没有，所以我们才会失败。”
  方杰的总结让大家陷入沉思，刚刚每个人都在想，如果换成自己是索萨，会不会来？答案是肯定的，没人会冒这个险，按照大家的思维习惯，如果真觉得船厂造出来的船太危险了，那就轰，将船厂彻底轰烂了，船也就造不出来了，大家一拍两散不是更好？
  而这点恰恰就是方杰最为诟病的。“方当家的，我们又见面了。”
  索萨的脸色不算太好，不过方杰也没有打算给索萨难看，命人送上茶水，随后就只有两人留在花厅当中。两人眼神对持良久，索萨终于还是开了口：
  “大当家的，这件事情你要给我交代！”
  “交待什么？”方杰摊开双手道：“这里是大明的南海，你们挡住我大明船只的去路，被撞了那是你们活该，我凭什么要跟你们解释？还是说你们根本就是在碰瓷？”
  “碰瓷？”对于着词汇那索萨无法理解，可是他能看出方杰的态度，出于他自己的目的，方杰态度越是强硬，那谈判起来就越是不利，正常情况下索萨往往会采取一种手段，一种暴力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