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静了一下，范爸爸有能耐，范妈妈说话向来是有人附和的，这次也不例外。
  “这倒也是，我听说那个媳妇在外面勾搭男的，一块买衣服呢。”
  ……
  “她家的女孩都这样，那个媳妇的一个叔辈妹妹嫁的很远，也是自己找的。”
  范妈妈开了话题，却控制不住歪楼，她家跟贾家毕竟还是未来的儿女亲家，自己心里再不满，也不能任由外人败坏他家名声，忙说：“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都流行自己谈了。就算是找媒人说媒，后面还是自己谈。”
  然而，不该说的还是说了。粉丝行为偶像买单在哪里都是这个理，恰巧席上还有多事的人，这买单就来得太快了。
  那个烫发利落的微胖妇人，是贾爸爸老同学的妻子，也是死者的不远不近的外甥媳妇。祭祀活动正式开始前，丈夫跟她商量新买的房子是铺地暖还是怎样，她顺便提起这件事：“她们两家不是要结亲家吗？怎么她还败坏起贾家来了？还那个媳妇的叔辈妹妹，嫁得很远，就差指名道姓说了。”贾敏还有个叔辈妹妹远嫁，即贾柳期的大姐姐贾柳英，她不知道，认定对方特指贾世源的亲姐姐。
  贾爸爸的老同学就在微信上找贾爸爸：【我给大侄子介绍个女孩吧，长得不赖，性格也很好，家里父母都是老师。】
  贾爸爸说：【他订婚了，你忘了？】
  “哎呀，哎呀！你看这事闹的，你看。”老同学无比真诚的感慨，边笑边说，“我跟佳佳奶奶说了一句，还以为大侄子的婚事出变故了呢。”佳佳，他孙女。
  “没事儿就好，这就好。”
  贾爸爸自然要问：“怎么了？”
  老同学说：“也没啥，就是一群老娘们在一块闲聊，说起西武楼那茬事儿。不知道话赶话咋赶的，这女孩的妈说话——哎，没事儿了，儿女婚事没变就好。”
  老同学含含混混，怎么都不肯说清楚。
  贾爸爸心痒难耐，很想知道实情，也知道老同学不想像个长舌妇一样搬弄是非，就让妻子去问老同学的妻子。
  然后，贾妈妈气得手都在抖。
  恰在这时，贾妈妈的手机又响了，是二弟妹，她将带来一个经过几道程序精加工的消息。
  此时，贾世源正跟范欣然一起从县城边的宠物市场回来，之前他惹恼了她，怎么哄都哄不好。后来范欣然找了个活计干着，两人都忙，想约会就更难了。
  去宠物市场给范欣然买只狗狗是他绞尽脑汁无计可施之后，贾柳期给出的主意。
  回去的路上，范欣然看着笼子里的幼犬，兴奋地说：“我妈讨厌猫猫狗狗的，嫌伺候它们太麻烦，我决定把它养在租的小院里，等它长大了，还能看家护院呢。中华田园犬是最聪明的狗狗，最忠心，有它陪着——”晚上就不害怕了。
  “你能在那里待多久啊？”贾世源随口说，“这狗长到会看家至少得大半年呢。”
  范欣然心里咯噔一下，是啊，她毕竟只是代课老师，那不是她的工作。等同学生完孩子回来，她就要走了。如果上面不允许这种代课，也许明天就让她滚蛋。
  好歹也是以班上前几名的成绩考入大学，大学还那么努力地学习，为什么她混得那么差，连正经工作都没有。
  她都不敢跟老同学联系了，也不敢刷朋友圈，看到别人朝气满满地上班，下班后欢快地在装修别具风格的餐厅吃饭，小长假四下游玩，那么潇洒恣意，总觉得自己一事无成，抬不起头来。
  以后该怎么办呢？
  范欣然想到自己跟同学的差距正逐渐拉开，慢慢会被人甩下，免不了要焦虑。再怎么哄骗自己说，现在的日子也很好，平平淡淡才是真，也瞒不了自己的心：她，不甘于如此。
  每次想到这些，都有一种溺水般的绝望。
  不甘啊！不甘。
  可是该怎么办呢？她是真的后悔当初故意考砸了，可人间没有后悔药，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呢？
  范欣然想问法院招书记员的事，到底开不开口，她不想自己沦落到求人找工作的份上，尤其那个人还是贾世源。
  她焦躁起来，看贾世源不觉得那么好看，小奶狗的叫声也那么那么吵。
  回到县城，贾世源才觉出范欣然情绪不对。
  “怎么了？”
  “没什么。”
  “真没事儿？”
  “我想郑州了。”车行几里，她的思路行得更远。
  “啊？”贾世源感觉很突然，“为什么？”
  范欣然烦躁：“没什么。”又说，“老家没有合适的工作，贾世源，我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我感觉我在浪费生命。”
  贾世源沉默了。
  范欣然说：“我们回郑州吧。贾世源，我们一起回郑州吧。”
  贾世源浅笑：“怎么突然这么想。”根本没把范欣然突如其来的主意放在心上，他以为她只是随便说说。
  范欣然越说越觉得这个想法正确，就像漂浮在茫茫大海许久的人终于抓住一根浮木：“贾世源，我们回郑州吧！到那里我能找到工作，你也不会被逼着管家族里的事情了，那里思想比我们这里开明得多，我们就算不生儿子也不怕，就像你哥哥家，只有两个女儿，也过得很好。”
  贾世源黯然苦笑，可是欣然，郑州没有我的什么了。我没有学历不好找工作，生意说散伙容易，想再加进去就难了，更可悲的是，我把所有钱都投在老家买了房子，想重新开始也没有资金了。
  见他不说话，范欣然急切地问：“你觉得怎么样？说话啊！”
  贾世源皱眉：“欣然，回郑州不是一句话的事。在这里生活还是去郑州发展，都有经过深思熟虑。”
  范欣然有些生气：“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我没有深思熟虑吗？你觉得我是随口说说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贾世源头疼：“欣然，我没有一点儿心理准备，去郑州做什么工作，怎么生活都没有打算，我——”
  范欣然强势而不耐地说：“那你好好准备啊。”
  贾世源只得应下，心里却沉甸甸的。习惯了小县城安逸懒散的生活，要去深水区裸泳，他心里也是没底的。
  生活都是有惯性的，要多少爱，才能将这惯性瞬间扭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