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锋一转：“你说的也对，这毕竟是厂里的车子，烧的是厂里的油。一趟两趟的，大家也不会说什么。毕竟，你爸那个人在厂里为人是十分厚道。可要是长久了，终究不像话。你要再找我，直接去我宿舍吧。”
  陆万里高兴极了，点头：“好，我记下了翟叔叔。”
  俗话说得好，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翟东生收了陆万里的钱，自然有求必应。于是他也不着急回家了，向陆万里道：“我送你回去吧。不过，要是迟到了可不赖我。”
  说完，一脚油门就开了出去。
  车子到了陆家村小学门口，天色早就光光亮，陆万里着急上学，一脚踩空从车篓子滚了下来，他顾不上拍身上的土，向着身后的翟东生摆了摆手：“翟叔叔再见……”
  话音未落已经背着装满钱的书包，飞奔进了学校大门。
  他一口气跑到教室门口，气喘吁吁：“报告。”
  这时，教他们班的老师已经换成了年过半百的程老师。程老师的脾气非常好，至少陆万里还没见他着过急。看见陆万里气喘吁吁的样子，指了指他的座位：“快坐下吧。”
  陆万里飞快的跑到座位上，将将坐下，下课铃响了……
  这就尴尬了……
  他抬头看向程老师，却见程老师跟往常一样，不疾不徐的合上书本：“同学们，下课。”
  小学生们齐刷刷的站起身：“老师再见。”
  唯有陆万里楞在那里，尴尬的头上汗珠一层一层往下掉。
  程老师看了他一眼，非但没有责备，然而冲他鼓励般的笑了笑：“陆万里，上次摸底考试，你考了第一名呢。加油。”
  “第一名……”陆万里下意识的重复着程老师的话，忽然意识到什么，顿时高兴的大叫一声：“耶……”
  上辈子她才读到小学三年级就辍学了，这辈子除了赚钱养家，他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好好读书。
  “老师，我考了第几名？”小学生们顿时都围了过去，片刻就把程老师围的水泄不通，七嘴八舌的询问着。
  程老师也不着急，依旧用他那慢悠悠的语气，一个个回答孩子们的问题。
  陆万里忽然发现一件非常令人佩服的事情。一个班里五六十个学生。程老师竟然能记住每一个学生考了多少分。
  这件事说起来似乎很简单，可腔子里装着个成年人灵魂的陆万里却十分清楚。能记住五六十个人的分数，其实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别说记那么多数据，他现在都有些搞不清楚书包里具体有多少钱。因此，几乎是一瞬间，陆万里对程老师的敬佩之情就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他恨不得现在就扒拉开那些围着程老师的小学生们，一个头磕在地上，求他教自己怎么才能变得那样厉害。
  就在陆万里沉浸在对程老师无限的崇拜中不能自拔的时候，小妹陆凤华从教室的后门跑进来，径直冲到他跟前：“哥，你一大早干啥去了？我来到学校找不到你，都快担心死了。”
  陆万里转头看见她。
  如今已经快到农历三月了。天气明显转暖。陆凤华却还穿着过年的时候买的鸭绒袄。热的头发都一绺一绺贴在额头上，小脸蛋儿通红。
  于是陆万里答非所问道：“妹，你热不热？”
  陆凤华根本不吃这一套，她务必执着的问道：“你跑哪儿去了？”
  陆万里拍了拍书包，挑了挑眉头，给了她一个你懂得眼神。
  也不知道那小姑娘听懂了没有，反正不再问了。
  陆万里道：“你快回去上课吧。星期天带你去县上玩儿。”
  陆凤华顿时眼睛里露出明亮的光芒：“真的？”
  陆万里点头：“真的。”
  这时，旁边的小学生问道：“陆万里，你去县上干什么？也是去叫你妈回家吗？我妈说，你妈是不会再回来的。她都有了新的小弟弟了。”
  陆凤华那炮仗脾气，顿时两眼一瞪就要炸毛。
  陆万里拉住她，看向那小学生：“你怎么知道的？”
  “村里人都知道啊。你爸去你外婆家找事，被你舅舅打出来了。他又去找你妈，又被你继父一家给打了一顿。现在正天天躺在你奶奶家养伤呢。”
  “你胡说，你爸才被打了。”陆凤华忍无可忍，要不是陆万里拉着她，估计她能给那小学生挠个满脸花。
  陆万里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原先见到陆大栓吃瘪的时候，说实话他心里还是挺畅快的。觉得自己憋在心里的一口恶气终于吐出来了。这时候从别人嘴里听到关于陆大栓的惨况，他反而心里不舒服。
  陆大栓再无情无义，都改变不了他是陆万里姐儿仨父亲这件事。对于外人来说，笑话陆大栓，无疑就是笑话陆万里。
  这一层关系，着实令陆万里十分的不爽。
  因为不爽，放学后他也没去柴火站，而是溜溜达达去了爷爷、奶奶家。站在那个门口，他真的不想走进去。可是想到比人口中，陆大栓挨了打，在家养伤不出门，他又实在的撕脱不下。
  于是，强迫自己拖着脚走进了院子里。
  还没有站稳，就听陆鹏程喊道：“你来我家干什么？”
  不怪这小子讨厌陆万里，原来的时候，他总考第一，陆万里是千年老二。偶尔一次陆万里考了第一，他还和陆万里打了一架，撕了陆万里的奖状。
  不过那都是以前，他靠着他爸是校长，狐假虎威当孩子王的时候。如今是不行了。他即考不过陆万里，孩子王也易主成了陆万里的了。
  不过，陆万里没心情理会这些孩子间的纠葛。他站在院子里喊了一声：“爸……”
  奶奶这会儿在家呢，因为之前砖的事情，奶奶正恼恨陆万里呢，闻声没好气的回道：“你爸死了。大的大的不让我省心，小的小的催命鬼。”她一边无比愤恨的怒骂这，一边转而向着西屋：“大栓，你还想在那屋里捂蛆到什么时候？你那讨债鬼来找你了。快带着你那讨债鬼，趁早离我远远的。多看你们一眼我都折寿。”
  西屋寂寂。
  就在陆万里怀疑陆大栓是不是受伤太重，已经死了的时候，屋里才响起拖沓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从里头拉开，陆大栓耷拉着脑袋，摇摇晃晃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