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丢给林全有一个白眼。
  “你上次从城里面下来的时候不也说这样下去要出大问题吗？这个时候又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了？”
  林全有抬起手抓了一把被剪短的头发，说：
  “我那纯粹是被那些排队抢饮料的吓到了好吗，谁知道居然真的会闹出人命啊。有点脑子都不会把饮料当成药好不好？”
  他嘴里嘀咕着，心里很庆幸当时艾米一口咬死不做保健饮料，不然他们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的厂子说不定得遭受多大打击。
  没有人愿意买保健饮料，市场的热度自然也很快下去。
  过度疯狂之后，就是透着萧瑟的寂静。
  饮料市场很冷。
  除去八大厂可以靠老本撑着，还有凌云饮料厂因为没有沾手保健饮料而被老百姓认可以外，其他的小厂接二连三因为生意惨淡而倒闭。
  国外两口可乐公司更是乘势强势入驻，毫不避讳地打出“健康饮料，安全饮料”的口号，抓着之前生产过保健饮料的品牌狠狠打脸。
  在饮料安全恐慌之下，两大可乐公司再度收割大半饮料市场，国内饮料品牌被逼得无路可走。
  眼看着国产品牌接二连三倒闭，整个市场越来越慌张，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家。
  这种情况下，海外的可乐公司却主动提出要和国内厂家合作。
  “合作？”
  艾米点头。
  “说是要互帮互助共同发展。”
  “那这是好事啊。”
  林全有一直跑到一线，非常清楚两大可乐公司给凌云饮料厂带来的压力有多大。
  但是，艾米和明珂的表情并不好看。
  他想到之前保健品饮料的事情，不确定地问：
  “难道说他们不是真心要合作的？”
  艾米叹气。
  “你现在好歹也算是一个老板了，如果是你，你会什么都不图地去帮助竞争对手吗？”
  “有道理……可是他们还有什么好图的啊？我们国家的饮料品牌全都快被他们挤得活不下去了，他们这个时候提出合作还能赚更多的钱不成？”
  艾米伸出手指在报纸刊登的相关新闻上面点了两下，每一下都落在相关部门的字样上。
  “因为他们知道，再这样下去我们就不只是本国品牌保护这么简单了，而是会直接把想办法把他们赶出去。而且，虽然他们的品牌现在越来越受欢迎，但老牌企业的力量也不可小觑，至少几大厂还占据着半壁江山。”
  这几年所有的饮料品牌都是苦苦支撑，到现在还活着没被击垮的，本身就是有实力的。
  两大可乐公司已经占下大量市场份额，这个时候没必要像之前一样硬碰硬，当然要换政策。
  艾米摇摇头。
  “这就是这两个公司的精明之处了。我们现在坐以待毙也不是办法，只能在死中求活，最后拼一把。而且现在国家即将加入总协定，以后国内市场势必会更加开放，到时候国内饮料行业说不定情况会比现在更差。所以，国家希望能利用外资改造老企业，以此盘活本国饮料行业，说到底，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如果可以，没有人愿意如此委曲求全。
  “意思是如果不签情况会更差吗？”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虽然根据我的推断，签了情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现在这个局面，根本就不是靠外资能够走出困境的。”
  艾米知道这一次决策会让整个饮料行业走上末路。
  可是，她没办法阻止。
  个人的力量太过渺小，而且，她知道什么叫做不破不立。
  如今国内饮料市场已经积重难返，必须完全打破原有局面以后，才有可能建立新的秩序，重新活过来。
  接下来的时候，艾米更加关注相关信息。
  果然，接下来两年，轻工总会分别和两个公司签署了共同发展饮料行业的合同。
  当然，总会的人也不傻，做这一切本来就是为了盘活本国市场，因此特别在合同中备注说明，两个公司再简历灌装厂的同时，必须生产至少百分之三十五的国产品牌饮料。
  并且八大厂也在总会主导下分别与外资合作，用以退为进的办法，企图分散突围。
  这个消息出来的时候，行业内的人心里说不清楚是高兴还是难过。
  有的人看见了繁荣的希望，觉得引进外资，走向开放，可以让国产走出国门，赢得更广阔的的市场。
  而经历过之前市场阵痛的各大饮料品牌，心里除了担心还是担心，只是，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大家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走。
  “应该会好起来，国外那两个公司的销售额非常高，按照合同规定，他们必须连带生产我们国家品牌的饮料，这样肯定会带动本国品牌。而且他们的生产技术非常先进，合作以后肯定我们也能学到，到时候绝对能反超国外品牌。”
  林全有的想法就属于乐观派。
  事实上，他家里的人也抱着这样的期待。
  艾米看着他满眼放光的样子，没忍心说出打击的话。
  “希望能越来越好吧。”
  曾经辉煌一时的八大厂，纷纷被纳入两大可乐公司旗下，除去其中一个饮料厂因为股权出现问题暂时躲过合资化外，另外七大厂包括北洋汽水厂，全都成为了中外合资厂。
  合资化浪潮下，凌云饮料厂也很快被国外品牌盯上。
  品牌负责人告诉林全有：
  “我们是诚心想要与你们合作，我们有最先进的技术，可以帮助你们扩大市场。”
  林全有兴高采烈把消息告诉艾米的时候，艾米的脸瞬间黑掉。
  “哼，以后这种打着合作旗号想要吞并我们的电话，你就直接告诉他们，我不接受这种合作。”
  “吞并？他是想要吞并我们？”
  林全有虽然一直负责饮料厂的商务合作，但这一次对面的品牌负责人话术实在太厉害，各种保障和好处不要命地往外掏，他还以为对方是真心想要和饮料厂合作。
  而且之前刚完成合资化的几个饮料厂发展得都还不错，看上去的确比之前要死不活的样子好了很多。
  “天上不会掉馅饼，以后遇到这种人多张一个心眼，想要用想通的办法吞下我们厂的人还有很多，你看多了就知道了。”
  艾米说得没错，那些负责人通过各种渠道联系上她或者明珂，狂轰滥炸，空口许下美好各种美好的愿景。
  “你们和我们公司合作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合作以后你们就可以使用我们公司一流的生产技术，可以节省一半人力成本。”
  “我们公司再海外也发展得很好，合作以后凌云两个字很快就会出现在世界人的眼中，你们很快就会成为一个国际化大公司。”
  “只要合作，我们公司的科研团队两边共用，你可以得到最好的饮料配方。”
  如果艾米不知道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有多残酷，也许真的会被这些美好的承诺打动。
  一个饮料厂要一步一步靠自己走向世界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也许要集合三四辈的人才能办到。
  而按照他们的说法，只要愿意合作，就可以通过他们的渠道直接走出过门走向世界。
  “小米，你心里本来就不相信他们，不是吗？你一直都知道该怎么做出选择。”
  在艾米失神的时候，明珂从旁边轻轻牵起她的手说道。
  艾米回神，看着他，也看着他身后的饮料厂。
  凌云饮料厂在大家共同努力下，已经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破厂变成了在国内都颇有名气的大厂。
  虽然距离八大厂前三位还有很大的距离，可是和饮料厂刚成立的时候比起来，已经好了很多很多。
  艾米的掌心有些冰冷，但是明珂的手却很暖和。
  他的暖意一点点感染着艾米，让她重新找回信心。
  “对，我一开始就知道应该怎么选，再难，我们也要撑下去。”
  他们拒绝了所有的合作请求，成功惹怒这些国外资本。
  很快，这些资本就行动了。
  “老板，我们的货运不出去，运输队不知道为什么不愿意再和我们合作。”
  “不知道是谁在散步谣言，说我们厂生产出来的饮料有安全问题，喝了会让人生病，而且还出了一篇看上去特别专业的科学报道，上面有我们厂里面生产的所有饮料，没有一个是正常的，现在大家都不敢要我们厂的饮料了。”
  “之前下单的客户宁愿付赔偿金也要退单，我们之前生产出来的货全都堆在仓库里面出不去了。”
  一桩桩一件件的倒霉事接连发生，艾米撑着一口气去处理沟通。
  运输队的老板长期和凌云饮料厂合作，他们私下关系很好，乘着没有外人的时候偷偷告诉她真相：
  “有人拿钱又拿人来压我们，告诉所有的运输队，谁敢接你们的货，谁就等着破产。艾米，我们厂里面也有这么多员工等着要吃饭，我也是没有办法，你别怪我。”
  艾米的呼吸急促起来，脑袋有些发晕。
  “是那些外国企业做的？”
  老板眼神闪了一下，四处看看再次确认有没有其他人。
  “就是他们。艾米，现在全国都是这个样子，你要不然就答应和他们合作吧，合作也有好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