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酒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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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名 更新:2022-03-27 20:03 字数:2701
随着玄康的落笔直下,站在他身后的道学者便跟着念了出来。
“魏北故郡,河阳新府。星分翼轸,地接宋齐!”
毕竟此时的河阳城并非王勃所在的南昌洪州,所以玄康便参照原文,稍作改动,以符合此时的情况。
这四句被读出来之时,并没有引起众人的兴趣,已然有人不以为然地道:“这开篇落入俗套,不过尔尔!”
魏羡和崔陵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担心玄康的文章,会跟他的诗一样,一开头就会惊艳四座,听到这四句起始,便又放下心来,觉得不过是平常而已。
“襟三江而带五国,控两京而引东西。物华天宝,人杰地灵,雄州雾列,俊采星驰!”
这几句,玄康也是以实景出发,仿照原文,叙述河阳在龙陆大地的交通之便。后面又将“龙光射牛斗之墟”与“除孺下陈蕃之榻”两句省略,主要因为他对龙陆的历史典故还不是太了解,不知道应该如何用别的故事和人物来代替;若是按原文照搬,却又无法向这些文人作出解释。
座上的佳宾与魏羡、崔陵等人踏实下来,好像觉得玄康不过如此而已。
倒是孟之远老夫子,手捋着胡须,眼睛盯视着玄康握笔龙飞凤舞的样子,不断地点头,也不知道他所想为何?
“台隍枕夷虞之交,宾主尽中原之美!”
这两句,玄康又略作改动。
有人已然嗤之以鼻:“还道他真得有多清高,却原来也会奉迎拍马!”
玄康只作不闻,笔走狂蛇,一气呵成,继续写了下去。
这后面的句子,或是稍改,或是省略,倒也十分得通顺,只不过在这些文人们听来,并不觉得有什么高超之处,便是毕修也不经摇起头来,喃喃自语着:“文章虽好,不过是华词堆砌而已!称不上优秀!”
玄康还在写着,道学还在读着,只是众人已然失却了开始的兴致,变得有些不耐烦了起来。
蓦然,道学者清朗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在空冥的楼间:
“披绣闼,俯雕甍,山原旷其盈视,川泽纡其骇瞩。闾阎扑地,钟鸣鼎食之家;舸舰弥津,青雀黄龙之舳。云销雨霁,彩彻区明。落霞与孤鹜齐飞,春水共长天一色。渔舟唱晚,响穷黑水之滨,雁阵惊寒,声断南阳之浦。”
这几段中,为了应景,玄康将秋水改成了春水,毕竟此时是年后的初春时节,也说得过去;而把秋天的大雁南飞,也改成了春天的南雁北归!虽为时尚早,却也不失风雅。
果然,当“落霞与孤鹜齐飞,春水共长天一色”一句被读出之时,满座皆惊,尤其是那位沉稳的孟老夫子,竟然经不住地站了起来,拍手鼓掌,为此句喝采。
见到老夫子都忍不住拍起手来,宾朋们也一起鼓起掌来,大声叫着好。
此时的魏羡与崔陵却是一脸得惊讶,随即又沮丧万分。两个人虽然并非饱学之士,却也识得文辞得好坏,都已经知道,凭着玄康的这两句出笔,他们的那篇序文只能胎死腹中了。
毕修此时的脸色也变得喜悦起来,刚才还觉得玄康的文章过于虚浮,如今看来,却是渐入佳境,越往后自然会越好。
“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词句越发得直白,也越发得情深,毕修不由得大声呼来:“好!此句可说到我等的心里去了!情真意切,千古风流!”
“好呀!”许多人跟着喝采,仿佛感慨万千一般。
玄康依然不为所动,仿佛身外的呼喝都不曾听闻,手下越发得快速,已然写到了最后,结尾处又是一首七言古诗,云:
“滕侯高阁临江渚,
佩玉鸣鸾罢歌舞。
画栋朝飞南浦云,
珠帘暮卷西山雨。
闲云潭影日悠悠,
物换星移几度秋。
百年诸座谁还在?
槛外黑水空自流。 ”
这首诗,玄康又改了一句,将第七句的原诗“阁中帝子今何在”,改成了“百年诸座谁还在!”,将“长江”改成了“黑水”,也算是对这次诗宴的点题了,毕竟王勃的原诗此句与此时并不相符,改过之后,反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悲凉之情。
写罢,他将笔一丢,再一次回转自己的座位,又是倒了一杯酒,一口饮尽。
“没想到我这徒弟果真是位奇才!看来,我是赚到了!”二十三郎在玄康的身边悠悠地道。
玄康端起酒杯来对着他道:“师父见笑了,写文不过是儿戏罢了,哪比得师父仗剑走天涯来得快活!”
二十三郎只道玄康是为自己将要作为人质的身份,感到悲哀,笑了笑,不知道应该如何来安慰他,便端起酒杯来道:“那就咱们师徒共饮此杯,我自助你仗剑天涯!”
“好!师父请!”玄康端起酒杯来再与二十三郎一齐饮尽。
师徒两个人自顾自的喝着酒,浑不在意此时的楼内已然乱成 了一团,这些文人墨客们纷纷找出纸笔,抄录着刚才玄康的文章,已然忘记了此时还是在藤侯的宴中。
这一次,藤侯却是彻底地服了气,他走下座位,端着酒杯亲自来到玄康的面前,道:“文二公子原来这等大才,之前是本侯眼拙了,多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这杯酒二公子一定要喝了!”
玄康微皱眉头,心道:“这老家伙诗文输了,这是想要用酒来把我灌醉,逼我出丑呀!”
刚才喝了几杯酒,他的头已然有些晕了起来,毕竟年纪不大,又非经常喝酒之人,知道再喝几杯,肯定是要醉的。但是毕竟藤侯不同于常人,亲自来敬酒,不喝又不行,只得强自打起精神来,对着藤侯拱手道:“多谢藤侯的盛情款待,晚辈有些不胜酒力,但是藤侯所敬,还是要喝的!”
说着,接过杯来,果然一饮而尽。
“好!”崔陵也端着酒杯而来,他已经看出来岳父大人的意图,跟着赔罪敬酒。
“这杯酒,我替他来喝!”二十三郎及时的挡在了玄康的面前。
“你是谁?”崔陵不高兴起来,在他看来,二十三郎不过是玄康的跟班,一个仆奴罢了。
“他是我的师父!”玄康道:“他的确可以代表我!”
“你的师父?”崔陵问:“敢问尊师姓氏名谁?”
“陆无名!”玄康报出了二十三郎的名姓。
崔陵摇着头:“这名字我还真得没有听过,只是不知道令师可有什么诗作?”
“我不会写诗!”二十三郎淡淡地道。
玄康连忙道:“他是教我剑术的,并非教我文化的!”
“呵呵,原来是个莽夫!”崔陵的眼中露着鄙夷,在魏国国境,武人的身份总是要比文人低上一等,这些文人一直也看不起武人。
二十三郎并不跟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置气,手一伸,还没有等崔陵反应过来,他手里的酒杯便到了二十三郎的手中。二十三郎举杯一饮而尽,又一挥,那个空杯子便回到了崔陵的手中,前后的动作快若闪电。
崔陵目瞪口呆,拿着手里的空杯,还以为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大家见到藤王给玄康敬酒,马上许多人都端着酒杯前来敬酒,二十三郎来者不拒,尽数地替玄康饮尽,脸不红心不跳,如常人一般。
到后来,见到敬酒的人越来越多,他干脆拿起食桌上的一只空鼎,将敬酒之人的酒水尽数地倒入其中,然后大声地问道:“还有谁要敬酒的,一块来了!”
又有几个人端着杯子过来,他一并把酒倒入了鼎中,已然是满满一鼎了,然后端起来到嘴边,“咕嘟嘟”地全部喝了下去,喝完之后,竟然面不改色心不跳!
场中所有的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玄康忽然觉得自己的师父竟然是一个酒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