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尔笑了。他又笑了，他和最前方的执行员隔出五米的距离，左臂抬起，将刀锋对准前方。右臂垂下，以野太刀的锋利在桥侧的铁板上割出一条直线来。
  执行员们看来，这意思大概是一种警示，“越过此线者死”之类的，但没有人关心这个，嘶吼着依旧往上冲。
  丹尼尔低头，仿若看不见这几十个向他冲来的男人，微闭双眼，靠近挂在脖子上的对讲设备，伴随火车经过时的巨大轰响，轻轻说道：
  “就现在。”
  他抬头，睁眼，所看见的并非执行员们的长刀……一朵红花在他眼瞳中央盛开，随后，是第二朵，第三朵。
  爆炸的轰响涌入每一个执行员的耳朵，脚下的铁板被掀开，身旁的金属栏杆变形，变成大大小小的红色碎片。一些执行员被火焰就近吞噬，另一些被气浪掀飞出去，红色的金色的光遮蔽了每一个人的视线。就在爆炸产生的第一瞬间，就有一条巨大的裂隙横贯桥面，犹如一个人身上的伤口，紧接着，更大的爆破冲击力撕裂了它！
  又是事先安置好的炸药！丹尼尔一个招数使用了两遍，因为这招实在是太管用了。
  煊麟早就知道丹尼尔是诱饵，他确实也是诱饵，一个诱饵必然搭配一个陷阱，但煊麟没有想到陷阱会是什么样的。丹尼尔以太刀在桥上划了条线，那就是炸药覆盖位置的边缘。
  魔护卫远程引爆了那些炸药。从远处看，爆炸在桥身的各个部位爆发，顷刻之间，半个大桥都被红色的火焰覆盖，火焰吞噬了桥上的所有人。紧接着，桥体发生了形变。大桥从中央位置整个断裂，在那里形成了八十米长的缺口。碎尸和桥面坠进江中，八个桥墩栽倒了三个，所有人都向下坠落。丹尼尔早有准备，反手一刀插进了大桥的断口处，握住刀柄，悬在半空。
  更可怕的是，那条火车还没有通过大桥，一半继续呼啸着向前，另一半被爆炸的冲击力和重力生生扯断了！
  爆炸范围内的三节车厢被直接摧毁，后面的车厢从大桥的断口处冲出来，以一条完全的抛物线，径直投入江水中，激起巨大的水花！
  桥塌了！这座横跨长江面的大桥已经在江城矗立了六十年，丹尼尔竟然直接炸毁了它！
  陈雨柯闭上眼睛，陈怀瑾的长刀依旧被他紧紧地握在手中，风流包围着他，仿佛一床温暖的棉被。他以更慢的速度下降，缓缓落到东岸被游轮撞毁了一半的观景平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在最危险的时刻，他终于又一次达成了风行状态。
  丹尼尔悬在大桥的断口处，火焰肆虐，但伤不了他。他还在笑，开始是嘲讽地轻笑，后来变成了狂笑，如同弑神成功地狂魔。火焰狂潮在他身边环绕，变幻成狂龙、凤凰、鲨鱼、猛虎的各种形状，它们奔腾，跳跃，厮杀于夜空中，仿佛群兽的盛宴。
  “‘融血之处，青鸟鸣叫；鲜血以誓，鲜血为盟。’现在，你们体会到真正的战场了。江城的朋友们，我亲爱的四族的观众们，这出剧目，你们可还满意？”
  莱昂在一块漂浮在江面的铁板之上站起来，看着周围的江水和火光，江面被大火映得通红。他的子母刀无力地垂下，好像再也没有力气举起来。
  大桥坠下的碎石和那十几节车厢都已经沉底，江面上漂满了浮尸，那些还活着的人露出脑袋来大声呼救，更多的人则被迅疾的江水挟裹着冲往下游，配合丹尼尔在高处的大声吟诵，仿佛人间地狱。
  没人来得及计算，但五十名执行员，经历了爆炸和坠江，到现在还活着的，应该不超过十五个。
  ———————
  当煊麟带着七组剩余的四个人回到江岸的时候，所见唯有这世界末日般的景象。
  大桥断成了两半，火焰还没有熄灭。魔护卫已经彻底接管了战场，屠戮着幸存的执行员们。一组、三组和六组全军覆没，二组和五组都只剩下了两三个人。
  观景平台上，陈雨柯正在与三个魔护卫鏖战，被三人的攻势压制得抬不起刀来。而莱昂已经跳进寒冷的江水中，正在拼命救人。
  对于莱昂而言，今晚大火燃起的时候，让他想起来伊斯蒂德尔那晚的大火。那场大火将一半镇民变成了亡魂，那是他的梦魇之一，他不会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一切又好像是回到了南湖之战，执行员们已经被彻底摧毁了信心，只是，不会再有一个陈怀瑾出来拯救他们了。
  丹尼尔下桥了，仿佛一个刚刚晚餐完毕的人，漫步来到沿江大道。他步入直升机和警车的残骸之间，两把野太刀早就已经收了起来，于是以手轻柔抚摸那些骨架，好像在检验自己的劳动成果。
  因为冬雨的存在，直升机和警车的残骸已经不再燃烧，变成了冰冷的漆黑的骨架，像是骇人的龙骨。
  逗留片刻，他绕过那片残骸，信步来到观景平台上，一伸手，拨开那两名魔护卫，一脚把陈雨柯踢到在地。
  看着地狱般的场景，跟着煊麟下车的七组执行员们都惊呆了，没有一个人出声。在他们看来，今晚实际已经结束了，颜瞳会已经一败涂地。
  煊麟拔刀出来，冰冷的雨水流过刀身。“战斗还没结束。”他低声说着，一步步走向丹尼尔所在的观景平台，“还早着呢！”
  执行员们感觉全身的血液热了起来，纷纷拔刀出鞘，跟在煊麟身后。
  陈雨柯在地上翻滚，躲过了魔护卫的刀。丹尼尔站在三个人外围，也不拔刀，像在看戏，只是偶尔向前一步，来一脚，每一脚都能把陈雨柯踢一个大跟头。
  每一次摔到在地，丹尼尔都会哈哈大笑，笑到眼泪都流出来。
  他实在太享受这一刻了，这个姓陈的小子是陈怀瑾的遗孤，身体里流着陈怀瑾一半的血液，把他踩在脚底下，就像把陈怀瑾的尸骨踩在脚下蹂躏。
  风流涌起，一个人影忽然立在了三人与陈雨柯之间！那人手中的长形物体击打在其中一个魔护卫身上，把他打翻在地，另一个魔护卫下意识后退。但那人并不是煊麟。
  十米开外，煊麟停下了脚步，看着这个忽然而至的影子，惊呆了。
  史蒂芬……他把陈雨柯从地上拉起来，对他笑一笑。而其另外一只手里，正拿着一把漆黑的长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