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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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愿傻呆呆的 更新:2022-03-26 05:24 字数:8643
李黄龙问起小云给哈里斯治病一节,听说哈里斯喝尿,不由笑道:“老子憋了好大一泡仙尿,不知哈里斯还要不要喝?他若喝得完,保他再长出一条腿来。”李薇薇啤道:“不要脸,老大的人还充童子。”李黄龙瞥她一眼,道:“奇怪,你怎知我就不是童子?”李薇薇遽然醒悟,俏脸绯红,啐道:“下流鬼?不与你说了。”李黄龙见古小云坐得远远,有问便答,要么只是微笑,暗忖久别重逢,她怎就变得恁地生分了,不觉悒悒不乐。李薇薇看在眼里,心道:“这丫头真傻。她那日对我说的话,却当真了么?”笑容一敛,轻轻叹了口气。李黄龙歇息片刻,起身道:“熊儿还在贺陀罗之手,我须得救他出来。”李薇薇道:“那老贼武功甚高,既要胜他,又要不伤熊儿,可是极难。”李黄龙笑道:“有什么难的!”对着众人低语两句,李薇薇拍手笑道:“你这小色鬼,鬼点子就是多!”
贺陀罗在舱中调息片刻,内力复元,拍开一坛酒,喝了两口,精神大振,忖道:“李黄龙武功虽有长进,却还未必胜得了洒家。但若小和尚伤愈,二人联手,便有麻烦。先发者制人,后发者制于人,洒家须得早些动手,只要杀掉一人,万事大吉。”正自思量,忽听船头传来一阵欢呼,接着便听花生闷声闷气地道:“快些上岸……”话未说完,忽地打住,似被人堵住了嘴。贺陀罗亦惊亦喜:“莫非他们瞧见了陆地?”一跃而起,正要闯出舱外,忽又停步,心道:“不对,李黄龙那厮诡计多端,不免有诈……但听小和尚口气,却又不像。”他拿捏不定,瞥了阿沙一眼,寒声道:“你去看看,若见陆地,便来报讯。”
阿沙无奈,忍着伤挪步而出。贺陀罗半晌不闻声息,又生疑惑:“糟糕,这喇嘛近来对我多有不满,倘若当真见陆地,未始不会抛下我父子,独自逃命。”他心性多疑,想到此节,再也按捺不住,对哈里斯道:“等我回来……”哈里斯着了慌,叫道:“宗师……别丢下我。”贺陀罗怒道:“没出息,看住小皇帝,我去去就回。”钻出舱外,掉头四顾,哪有什么陆地,唯见阿沙直挺挺躺在远处,心头一跳,顿知上当,未及转身,便听破壁声响,慌忙冲人舱中,早见李黄龙破壁而人,哈里斯急欲挣起,要抓李熊,却被李黄龙抢先一脚踏住胸口,目视贺陀罗,似笑非笑。贺陀罗脸色阴沉,嘿道:“姓李的,你要怎的?”李黄龙笑道:“你占住这里也很久了,该当挪挪窝吧!”贺陀罗不假思索,道:“好,一言为定。”李黄龙道:“我不信你,也不怕你。我们四个人,你却只得一个,加上两个残废,好自为之。”将哈里斯一脚挑了过去,贺陀罗伸手抱住,微一冷笑,转出舱外。李熊见了李黄龙,欢喜异常,叫声叔叔,正要扑上,忽地眼前一花,被人抱住,定睛一看,却见马力殊脸色煞白,气喘如牛,顿时惊得哭起来。
李黄龙不想自己螳螂捕蝉,马力殊黄雀在后,更不料他重伤之余,尚且如此敏捷,微一愣神,目有怒色。
马力殊这一纵一抱几乎耗尽气力,一时浑身发软,靠在墙边只顾喘气,心中却想:“我便拼了这条性命,也不能让圣上再入恶贼之手。”李黄龙见他模样,心知若要强夺,量他也抵挡不住,但见他倔强神色,又不觉叹了一口气:“罢了,让他这一次。”再不理会,向花生道:“好兄弟,你能动手不能?”花生连连点头。李黄龙道:“老头儿安顿好他那断腿儿子,必来寻咱们晦气。待会儿,你只管用尽气力,只攻不守!”又对李薇薇道,“你护住小云与熊儿。”李薇薇瞧了马力殊一眼,心道:“熊儿在他手里,护住熊儿,也就是护住他了。”一念未绝,便听贺陀罗厉声长笑,舱门前人影一晃,般若锋化作一道电光,扑了进来。花生紧记李黄龙之言,施展“一合相”,全力出拳,贺陀罗只觉劲力如山,不敢硬接,闪身避开,正欲批亢捣虚,忽见李黄龙双掌天落,无奈向后退却。一时间,只见花生步履沉实,一拳一脚使将开来,李黄龙则如一道电光,绕着花生旋转不绝,双掌神出鬼没;兄弟两人一个至巧,一个至拙,相得益彰,打得贺陀罗遮拦不住,步步退却,不一时便退到船舷,心知再不还手,势必落下海去。猝然大喝,般若锋虚晃一招,逼退花生,左拳飞出,打中李黄龙左胸,腰间却挨了李黄龙一腿,二人各自跌出。花生一愣,忘了追击,只见贺陀罗反手撑地,纵身跳起,三纵两跳,往船尾去了。
花生反身扶起李黄龙,返回舱中,李黄龙运功半晌,吐了一口淤血,笑道:“好家伙!但想来他也吃亏不小。”李薇薇道:“敢情好,我与花生打落水狗去。”李黄龙摆手道:“穷寇莫追,想贺陀罗何等人物,此去必有防范,不可冒失。他伤得未必服气,只怕还会再来。”顿了一顿,道,“花生,你神力盖世,却不善运用,我适才想出一门阵法,你我同使,必能稳胜贺陀罗。”当下站起身来,口说手比,传授花生攻守之法。
次日凌晨,贺陀罗伤愈,想好克制二人之法,再来挑战,谁料花、粱二人阵法已有小成。双方斗到两百余招,贺陀罗腹内饥饿,抵挡不住,脱身遁走。李黄龙见花生旧伤进裂,流血不少,也不便追击,扶他转回包扎。到得午时,众人正自说话,忽听阿沙长呼一声,凄厉之极。李薇薇惊道:“发生什么事?内讧么?”李黄龙脸色铁青,忽地一拳,洞穿甲板,喝道:“不除此贼,天理不容。”李薇薇心念—动,恍然大悟,也不由花容失色。古小云见李、柳二人神色古怪,不由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李黄龙沉着脸一言不发。
李薇薇却凑到她耳边,轻声道:“白发老贼忒也可恶,他不像我们那样捕鱼,却杀了大喇嘛,喝血吃肉!”古小云惊得脸色煞白,半晌说不出话来。
李黄龙忽道:“阿沙尊者似乎有病在身,武功弱了许多。”李薇薇笑道:“都是小云伤的。”李黄龙讶然道:“小云武功大进了么?”古小云愧疚道:“都是我不好,若……若不是我,大师父或许不会死啦!”李黄龙更觉惊讶,细加询问,古小云才将那日之事说了。李黄龙叹道:“古人说祸福相依,果然不假。你若没有九阴毒脉,可就糟了。”古小云生起气来,嗔道:“龙哥哥你还笑,我宁愿害病,也不用那害人功夫。”李黄龙笑道:“水能载舟,也能覆舟,万事有利有弊,你也不要自责,即便你不伤阿沙,贺陀罗杀他也易如反掌。”古小云落泪道:“但我一运内功,便会害人。”李黄龙道:“看来是你功力不够,故而须以人畜为媒,才能泄去毒质。无妨,你将九阴毒度给我,我再逼将出去,只要泄尽阴毒,你的病好了,便不会伤人了。”古小云想了想,担心道:“若你逼不出来,怎么是好?”李黄龙笑道:“你忒也多心了,五行散我都能逼出来,九阴毒算得什么?”
小云这才放心,施展“转阴易阳术”,将九阴毒度给李黄龙,李黄龙再行逼出。两人二掌相抵,约莫运功一个时辰,古小云只觉倦怠异常,忽地撤掌,自行把脉,却觉九阴毒并无减少,气血却亏了许多,不由沉吟道:“龙哥哥,我们白费气力了。九阴毒与我同生共长,便如血液一般,流失之余,也在增长,若抽取太多,又无阳气补充,只会气血大亏,送了我的性命。”李黄龙大觉灰心,道:“那可如何是好?”古小云笑道:“不妨事,九阴毒脉难治,全在于导不出体外。我最近研读婆婆给我的《神农典》,想出几种怯阴补阳的方子,再若将‘转阴易阳术’练到某个境界,九阴毒流泻之速胜过生长之速,而后补以灵药,佐以针灸,不出十年,必能痊愈。”李黄龙叹道:“十年之期,未免长了些。”古小云道:“师父那么大本事,都无法治好我,而现今我却已找到了治愈的法子。”她淡淡一笑,道,“龙哥哥,你说得对:‘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古人未必就胜过今人,今人也未必不能超过古人……”她脸上笑着,两行泪水却夺眶而出,忽地转过身子,奔到墙角,肩头轻轻耸动。李黄龙吃了一惊,正欲上前宽慰,古小云却摆了摆手,哽声道:“龙哥哥……你……你别过来……别过来……”
李黄龙莫名其妙,李薇薇将他拉到舱外,低声骂道:“大笨蛋,还不明白她的心意么?”李黄龙茫然摇头。
李薇薇定定地瞧着他,叹了口气,道:“她的病好了,你就不用陪着她了!”李黄龙眉头一耸,低头不语。李薇薇不耐道:“小色鬼,三天早就过了,你打算好了没有?”李黄龙一言不发,李薇薇美目蓦地涌起怒意,伸手重重打了他一个耳光,顿足道:“你是笨蛋,她也是笨蛋,都是笨蛋,气死本姑娘了。”怒冲冲奔人舱内,愤愤坐着一阵,又吐了口气,将古小云搂人怀里,细声宽慰。李黄龙转身眺望大海,心中烦闷之极。
两日内,贺陀罗或明或暗,又来挑衅数次,初时凭般若锋之利,尚与二人有攻有守,斗到后来,但觉李黄龙掌力一日强似一日,仅是一对肉掌,已难对付,况且还有花生助阵,再斗下去,有输无赢。当下猛攻两招,抽身退出,装腔作势放出两句狠话,方才退去,他余威所至,李黄龙倒也不敢过分相逼。
贺陀罗回到藏身之所,暗暗发愁,此刻阿沙尸身已被吃尽,贺陀罗拴了般若锋捕鱼,但却不知为何,船边海鱼竟越来越少。贺陀罗当然不知这是洋流衰竭所致,费了半日工夫,竟未勾上一条,海中无鱼,海鸟没有食物,也俱都飞走。贺陀罗沉着脸坐了半晌,忽然站起,死死盯住哈里斯,哈里斯对这老子再也清楚不过,瞧他眼神,便知其心意,顿时发起抖来。贺陀罗盯着他,叹道:“哈里斯,你别怨我,为父也是没法子。”他与哈里斯之间极少以父子相称,这话一说,哈里斯便知他心意已决,眼中惧意更甚,颤声道:“宗师……”贺陀罗打断他道:“你若要怨,便怨李黄龙那厮,不过你大可放心,为父吃了你,有了气力,必定杀光那帮鸟男女,给你报仇。”哈里斯听他如此说话,情知必死无疑,浑身蜷作一堆,直向后缩,蓦然间,他眼神一亮,指着贺陀罗身后,急道:“宗师,你看,你看……陆地……陆地……”贺陀罗摇头道:“到此地步,你何必还要说谎。这个计策,李黄龙已经用过一次,为父不会再上你当。你放心,为父出手,包你不觉痛苦。”说着踏上一步,便要动手,哈里斯却哭将起来,号道:“阿爹,你信我这次,我腿没了,跑不掉的。”贺陀罗见他如此惶急,不似作伪,回头一瞥,只见海天交接处,果有一道细细的黑边,不觉一阵狂喜,叫道:“不错,当真!”精神大振,扶起哈里斯,汕笑道:“我的儿,我方才都是跟你说笑呢!”哈里斯却知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但此刻万不敢触怒他,脸上赔笑,暗里却恨到极处:“你总有年老体衰、动弹不了的光景,届时我要你生死两难……”
父子俩各怀鬼胎,虚与委蛇。贺陀罗拖来一条小舢板,将哈里斯吊下海去,正要跳上,眼珠忽地一转,转到前船,回来时,哈里斯见他手中提着那只大铁锚。贺陀罗跳上舢板,划出一程,忽地发声沉喝,将铁锚飞掷而出,只听豁得一声,大船破了一个窟窿,海水汹涌灌人。
李黄龙觉出船只震动,当先冲出舱外,但那大船沉没极快,顷刻间已有倾斜之势。李黄龙举目眺望,贺陀罗父子已在二里之外,再看救生舢板,原本三艘,但剩下两艘都被贺陀罗掌力震毁。其他人随后赶出,均是失色。李黄龙略一思索,忽地扯断一段长木板,插在腰间,又拾起两丈长一条缆绳,一头递给花生,反拽另一头,飞退数步,陡然纵在半空,顿将缆绳崩得笔直,叫道:“花生,甩起来。”花生应声而动,使足“大金刚神力”,将李黄龙凌空甩动起来,只听呜呜作响,李黄龙化作一道淡淡的影子,以花生为轴,飞旋起来。李薇薇顿时喜道:“是了,这是套野马的法子。”她生长天山脚下,草原上多有野马,牧人捕捉时,就挟着绳套乘马追逐,追得近时,将绳套飞速甩动,便可抛得极远,套住野马。这种力量后世叫做离心力,铁饼链球俱是凭此抛飞。李黄龙通晓格致之理,自然明白,凭借这根绳索,可将花生的神力增长数倍。
片时功夫,李黄龙估摸力道足了,算准方位,陡然放手,身似若脱弦之箭,掠过里许之遥,不偏不倚射向舢板。半空中,李黄龙取出腰间木板,抓下一块,抛出踏上.使出“乘风蹈海”,踏浪飞奔。顷刻间,距离舢板已是不远。贺陀罗折断船桨,左右开弓,飕飕飕奋力掷出。李黄龙抛出木板,纵身闪避,顷刻间,木板便已用尽。
船上众人远远瞧着,无不心惊,忽见一断尖木射中李黄龙心口,李黄龙啊哟一声,捧心大叫,胸口溅血,身子倏地一斜。众人见状齐齐惊呼。贺陀罗大喜,出手顿缓,谁想李黄龙略一下沉,忽又纵起,抖手之间,射出手中尖木,动若脱兔,飞身踏上,滑水丈余,身子一缩一伸,已到舢板上空。
贺陀罗恍然惊悟,后悔不迭。原来李黄龙手中木块耗尽,眼看再无借力之处,瞧得贺陀罗尖木掷来,索性行险接住,但那尖木带上贺陀罗十成功力,又是就近掷出,力道惊人,李黄龙虽然勉力接住,却人肉三分,鲜血进出。他长于机变,就势诈伤,骗得贺陀罗心神懈怠,然后掷出尖木,借其浮力,蹿上舢板。贺陀罗不待他落足,般若锋飞劈过来,李黄龙也是拳脚齐出。舢板狭小局促,二人这一上一下,俱都用上全力,刹那间,李黄龙腿现血光,贺陀罗则左肩中脚,身形后仰,未及变招,只见李黄龙左掌按上哈里斯后颈,厉声道:“掉头回去,要么大家没命。”
贺陀罗面色铁青,动弹不得,哈里斯死活倒是其次,但若李黄龙足下一顿,立时船破水人,无奈摇动木桨,原路返回。此刻大船尽已沉没,众人抱了几块木板在海上漂浮。李黄龙将二女援上舢板,李薇薇伸手再援李熊,贺陀罗怒道:“再上来人,船便翻了。”李黄龙冷笑道:“嫌人多么?”抓起哈里斯,抛人海里。贺陀罗大怒,正要喝骂,却见哈里斯情急求生,双手扣住船舷。李黄龙笑道:“贺陀罗,你养的好儿子,当真机灵。”贺陀罗气得头发上指,偏又发作不得,唯有恨在心里。马力殊不肯放开李熊,李薇薇只得连他一起援上。花生则扣住船舷。胭脂与白痴儿俱都会凫水,金灵儿站于花生头顶,也得幸免,唯独快雪不会水,李黄龙到时,已然溺死。古小云望着爱驴沉没,不觉落泪。李薇薇抱住她连声安慰,只说要把胭脂送她,古小云慌忙推让,如此竟忘了伤心了。
傍晚时,舢板拖着众人抵达陆地。略一查探,却只是一个岛屿,只是规模甚大,四面礁石嵯峨环抱,其内竹木蓊郁,溪流淙淙,禽飞兽走,滋衍甚繁。李黄龙腿伤不轻,贺陀罗肩头中掌处也甚疼痛,哈里斯断腿,花生、马力殊也自不消说。五名男子既然无人无伤,只好暂且休战,各自觅地休养。岛上水甜食丰,较之船上真有天壤之别。当夜李黄龙打了一只黄羊,李薇薇则与小云采来清水椰果,钻木取火,美餐一顿,各自觅地睡了。
次日清晨,李黄龙搜寻全岛,并未发现土著,怏怏而回,叫起花生,二人伐木取材,搭建房屋。李黄龙心灵手巧,花生力大无穷,不一日,便在山谷中搭起一座吊脚小楼,中有木塌三张,李薇薇与小云同卧。李黄龙想方设法,又寻来草茎树叶,鸟羽兽毛,织成四张被褥,抑且砌石为灶,烧土做陶,造水车引来山泉。
经他一番经营,不出数日,小楼之中,大有家居气象。李薇薇笑道:“这么过上一世,却也不妄啦!”古小云也笑着点头。花生有吃有喝,自然无忧无虑。只有李黄龙摇头道:“粱园虽好,却不是久留之地,暂且住上几日,终究还是要回去。”古小云听了这话,收了笑容,低头回房。李薇薇狠狠瞪了李黄龙一眼,转身跟进。不一阵,便听二人在房中卿唧咯咯大声说笑,接着李薇薇便放开嗓子,唱起歌来,她歌喉极美,唱一句,古小云便跟一句,歌声婉转,令人听而忘俗。
李黄龙听了片刻,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站起身来,转出山谷,来到海边,攀上一块礁石,遥望茫茫大海,心中也仿佛海中波涛,起伏不定:“若是没有仇恨,与薇薇、小云、花生兄弟活在这岛上,却也不坏,但我身负血仇,总要与黄万计一决生死。”想起这数月光阴,恍若梦寐:“以前我喜欢薇薇,后来以为她变心,又喜欢上阿舞,只是与她有兄妹之约,表白不及,她已殒命。但如今薇薇、小云均钟情于我,却更叫人为难了?情之一物却不似数术,要么我浑天一转,便知根底。唉,倘若始终难断,我便学花生做个和尚,了此残生罢。”他望着大海,蓦地心灰意懒起来。
坐了片刻,忽一个浪头打来,撞上礁石,飞琼溅玉,尽都扑在李黄龙脸上。李黄龙神智一清,举手圈在嘴边,纵声长啸,啸声悠长,远远传出。三声啸罢,李黄龙吐出心中块垒,胸怀大开,一眼望去,但见海天相接,万里一碧,真真浩荡无极。他瞧着海景,蓦地想起在海中所感知的阴阳海流变化,但觉变化万千,又思索当日与释勇信交手时所创的各种招式,不由依阴阳之变,去芜存菁,化繁就简,如此沉思良久,心头忽动,当下身形微蹲,运转鲸息功,双掌吐个架子,掌风所至,满地碎石尽都跳动起来。李黄龙遥想深海奇景,双掌绵绵圆转,便如波涛起伏,使得数招,突如海风惊起,浪涛陡疾,鱼龙潜跃,奔鲸长歌;忽而夜叉奋戟出水,推波助澜,怒蛟摆尾穿空,吞云吐雾;俄尔,云如浓墨,风似牛吼,白浪触天,日月惊坠,道道闪电撕裂长空,红光乱蹿乱进,霎时异变忽生,海水如沸,豁然中分,水精海怪不计其数,乘风御浪,呼啸而出……练到此处,李黄龙周身劲气涌动,不吐不快,忽地双掌齐出,拍向一块礁石,轰然巨响,石屑飞溅,尘烟冲天而起,偌大礁石化为一堆碎石。李黄龙未料自己掌力一强至斯,也不觉收掌呆住。
忽听远处传来鼓掌之声,李黄龙转眼望去,却见李薇薇站在远处,含笑道:“好啊,小色鬼你可不老实,偷练成这么厉害的武功,也不让我知道。”她来了许久,李黄龙沉迷于创造武功,竟未发觉,听了这话,笑道:“我也是莫名其妙学会的。”李薇薇轻哼道:“鬼才信你!”穿过一片礁石,跳了过来,李黄龙见她专拣险僻处行走,怕她摔倒,伸手扶持,李薇薇却甩开他手,撇嘴道:“你当我是风吹就倒的千金大小姐么?哼,你武功是厉害了,却不要瞧不起人!”
李黄龙见她娇嗔薄怒,越发堪怜,当即坐下,笑道:“冤枉了,你柳大神偷,飞檐走壁况且如履平地,区区岂敢小瞧。”李薇薇白他一眼,傍他坐下。二人并肩瞧了一阵大海。李薇薇忽道:“李黄龙,你那掌法看得我心惊胆战的,叫个什么名儿。”李黄龙道:“这掌法是我从惊涛骇浪、阴阳海流中悟出来的,尚未圆熟,更不用说名字了。”李薇薇笑道:“还没练熟就这么厉害,倘若使熟了,岂不把贺老贼打个一佛出世……”李黄龙接口道:“二佛升天。”
二人都笑起来。
李薇薇笑罢,又道:“这么厉害的掌法,定要起个好名字。既是你从惊涛骇浪里想出来的,那就叫做‘碧海惊涛掌’,好么?”李黄龙笑道:“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不好也好。”李薇薇啐道:“小滑头油嘴滑舌。”
两人又依偎一会儿,李薇薇叹道:“李黄龙,我问你。熊儿说得那个婶婶,究竟是怎么回事?若不问明白,我始终不能心安。”李黄龙沉默一阵,终道:“那是我结义妹子,熊儿不知道,胡乱叫的。”李薇薇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喜道:“她现在哪里?”李黄龙抬起头来,苦笑道:“在天上罢。”李薇薇愣了一下,醒悟过来,见李黄龙神色痛苦,便轻轻一叹,偎着他,良久道:“李黄龙,小云若离开你,定然一生都不快活的。”见李黄龙低头不语,心中大为不悦,站起身来,冷冷地道:“回去罢!”
李黄龙颔首起身。二人并肩转回小楼,还未走近,便见贺陀罗站在楼前,花生拿了一根木棍,拦在小云身前。李黄龙吃了一惊,纵身赶上,贺陀罗见他过来,双手一摊,笑道:“平章勿要多心,洒家决无歹意。”
李黄龙见花生、小云俱都无碍,才放下心来,冷冷道:“那你来作甚?”贺陀罗左顾右盼,喷喷笑道:“平章不止武功高强,手艺也巧得紧啊,瞧瞧这里,洒家那破山洞真如阎罗地狱了!”李黄龙道:“你有话就说,何必这么多弯曲?”贺陀罗笑道:“好,爽快。洒家早就听说平章长于巧思,精通各类机关建造之学,向日南征之时,军中许多犀利战船,都是由平章画图设造,对也不对?”李黄龙恍然笑道:“敢情要我帮你造船?”贺陀罗摇头道:“非也,不是帮我,是帮大家,海路凶险,若无坚固船只,实难通过,但如此大船,非平章巧手不能成之。若能造好船只,大家同舟共济,一起返还陆地,岂非天大美事……”李薇薇不待他说完,冷笑道:“谁跟你同舟共济了?这里有山有水,有鸟有鱼,惬意得紧呢!姑娘我乐不思蜀,这辈子都不想回去了呢!”贺陀罗双眉倒立,脸上倏地腾起一股青气。李黄龙摆手笑道:“大师不要听她说。你且回去,待我想好,明日大家一起伐木造船。”贺陀罗击掌笑道:“平章果真英雄了得,见识高远,娘儿们有什么主意,咱们做汉子的,岂能受她们支使?”嘿嘿一笑,扬长去了。
李薇薇气得脸色发白,待他走远,揪住李黄龙,怒道:“大蠢材,你怎就受他欺诳,不听我话,这个臭贼,哪会安什么好心?”李黄龙笑了笑,还没说话,却见马力殊抱着李熊从远处走来,走得近了,却神色迟疑,逡巡不前。李黄龙眉头大皱,李薇薇也怪道:“有事么?”马力殊瞥了古小云一眼,道:“圣上病得厉害,我带他来给你瞧瞧……”众人皆惊,古小云忙道:“请进屋里来。”马力殊点了点头,足下依旧徘徊,李薇薇大不耐烦,骂道:“婆婆妈妈。”伸手将他拽进屋里。李黄龙也跟进来,坐在古小云身后煽火烧水。
古小云见李熊面如白纸,气息微弱,眉头微皱,再摸额头,热得烫手,不由变色道:“病了几日了?”马力殊忙道:“三日前便不舒服。”古小云略一迟疑,长叹道:“你该早些带他来的。”马力殊听得这话,如紫轰顶,目瞪口呆一阵,颤声道:“你……你是说他没救了。”
古小云又犹豫一阵,低声道:“你若早来三天,或许有救,现今我……我只能克尽己能,减轻他的痛苦……”说道后来,声音细小,几不可闻,似乎便要哭出来。马力殊见她如此愧疚难过,浑身血流似都凝住了,只想无怪自己如何输人内力,始终不见效果,原来竟是患上不治之症,一时间悔恨无及。古小云用手抚着李熊小腿,叹道:“你若不信,可以自己把脉,他‘手厥阴心包经’与‘手少阴心经’之间,有一股阴郁之气,驱之不散,可见他是患了心病,想来这些天他受尽惊吓,故而发病。若日夜救治,大约能活十天半月,稍不小心,只怕……只怕活不过今天。”马力殊伸手把脉,果觉那两条经脉之间果有一团郁结之气。一时间,只觉脑子里连响了十几个闷紫,呆了许久,颓然放下李禺,涩声道:“既然如此,便请大夫您聊尽人事,略减圣上痛苦,过了今日……我再来探望。”摇晃站起,踉跄出了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