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向南行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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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愿傻呆呆的 更新:2022-03-26 05:24 字数:7976
却见李熊转过头,望着马力殊,恨声道:“你不逼哥哥做皇帝,他就不会死了。你逼了哥哥,又来逼我,我恨死你啦。”手指着陈宜中道,“他们说你坏,我就点头,他说不要你带人打仗,我就说好。他在纸上写好字,我就按了手印。哼,你害死哥哥,只要对你不利,我就说不出欢喜……”陈宜中老脸一红,连连咳嗽,道:“圣上……这话怎么拿来说……”马力殊心头一痛:“圣上竟为这个与我为难,唉,我竟不知情。”一念未绝,忽听远处隐隐传来一声炮响,杀伐之声大起,马力殊腾地站起。只看一名军士匆匆奔人,大声道:“云帅,羌虏攻上来啦!”马力殊看了李熊一眼,回复镇定之色,又见一名军士踉跄奔人,叫道:“云帅,前军着火啦!”马力殊未及发话,却听李黄龙问道:“风向如何?”那人应道:“东北风。”马力殊冷笑道:“姓李的,如今大唐完了,你可欢喜了?”陈宜中惊道:“你胡说什么,还不快去抵挡?”马力殊拍开众人穴道,冷声道:“元儿顺风火攻,挡不住了,你们各自逃生去吧。”说罢迈开大步,走向李熊,李黄龙伸手一拦,道:“你带他去哪里?”马力殊喝道:“让开!”呼得一掌拍来。李黄龙翻掌接住,叫道:“薇薇,你与小云带孩子先走。”马力殊厉声道:“岂有此理?众军听令,死活不论,将这几人统统拿下。”众军土原本莫名其妙,此时得了马力殊将令,纷纷掣刀扑上。李薇薇大为气恼,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么?”矮身出腿,扫翻数人。
古小云面色惨白,忙抱李熊退到一旁,恰好身后一名军士持刀劈来,古小云慌乱之间,不进却退,反将身子送到刀下。花生从旁见得,飞步抢上,一拳挥出,呛啷连声,那柄钢刀应手断成数截,其势不止,被大金刚神力裹着,似如劲矢疾箭,飕飕飕一阵乱响,没人甲板之中。那名军士望着手中刀柄,不由呆了。马力殊瞧得心惊:“这和尚竟然深藏不露。看来这伙奸贼有备而来,我是大大失算了。”心中一急,竟被李黄龙逼退。
古小云惊魂甫定,向花生道:“谢……谢啦!”花生抓着脑袋,呵呵直笑,忽见一名军士挺枪刺来,便侧身让过,反手在枪杆上一拨,不料这一下用上了真力,那人顿如腾云驾雾一般,连人带枪抛将出去,豁拉一声,将舱壁撞了个大窟窿。花生啊哟叫道:“糟糕。”飞步抢出,较之那人去势还要快三分,本拟后发先至,将那军士凭空抓将回来,岂料眼前一花,一个人抓着那名军土,从墙洞之中钻了进来,与他撞个正着。
花生不及转念,神力注人双腿之间。迎面那人却收势不住,慌忙出掌,啪的一声击中花生胸口。花生好似大树生根,动也不动,那人却向后一仰,一跤坐倒。花生见来人金发碧眼,从所未见,心头惊奇,憨笑道:“金毛儿,对不住!俺来扶你。”说着伸手便扶,那人打他一掌,手掌隐隐作痛,又惊又怒,叫道:“对不住你爹。”猛然发拳,重重捣在花生肩头。
花生中拳,身子一晃,便将拳劲卸去,奇道:“你干么打人?”那人见他挨了自己全力一击,竟似浑不在意,不觉头皮发麻,右腿急起,踢向花生下阴。下阴是人体最为薄弱之地,大金刚神力纵然厉害,也难练及。花生无奈,只好伸手格住。那人蹲觉小腿剧痛,厉声道:“去你妈的。”手腕一翻,掣出一把弯刀,闪电劈出。花生一惊,向后跃出,却听李黄龙冷声道:“哈里斯,你来得好?”那胡人闻言色变,厉声长啸,啸声一出,只听舱外又有两声长啸,与之呼应。
李黄龙听得啸声,一招迫开马力殊,向哈里斯凌空扑到。哈里斯急舞弯刀向后退却。李黄龙方要追击,忽见马力殊晃身扑向小云,神色一变,前奔之际,忽地后掠,一掌拍向马力殊。马力殊不敢大意,反掌相迎。二人掌力未交,便听一声大响,舱顶破出一个大洞,阿沙尊者从天而降,振臂一挥,金刚圈带着啸声,向李黄龙后脑撞来。
李黄龙前后受敌,右掌微缩,卸开马力殊掌劲,左掌如风,向后掠出。金刚圈着他掌力一激,陡然快了一倍,变了方向,自他身边绕过,咻得射向舱外。便在此时,只见舱外银光乍闪,一个人飘然而入,将金刚圈轻轻接在手中,纵声笑道:“平章大人身子健旺,尚在人间。洒家真有不胜之喜!”马力殊见李黄龙掌力回缩,正欲进逼,忽见这银衫客露了这手,顿时吃了一惊。想那金刚圈带了阿沙一掷之力,再加上李黄龙的掌力,二力相叠,劲力何等惊人,便是自己,也难硬接。再听得他开口说话,心中咯噔一响:“糟糕,李黄龙这厮又来了厉害帮手?”
却听李黄龙笑道:“有劳足下挂心,足下活着一天,李某决不会先死!”这一下用上了真力,那人顿如腾云驾雾一般,连人带枪抛将出去,豁拉一声,将舱壁撞了个大窟窿。贺陀罗笑道:“好说,好说。”瞥了马力殊一眼,将金刚圈抛还给阿沙,目光忽又落到李熊身上,拍手笑道:“这个便是大唐的娃娃皇帝么?好好好,果然生得精乖……”乖字出口,已是形影俱无。马力殊瞧得一怔,猛听李黄龙叫道:“小心。”叫声未绝,便觉劲风疾来。原来贺陀罗声东击西,嘴里说着李熊,出手却直奔马力殊,要知他称雄西方,威名远及大韩、高卢,这番前来中土,除了断往日仇怨,更雄心勃勃,要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岂道先后受挫于九如与释勇信,崂山为李黄龙气势所迫,不战而逃,更是生平奇耻。明归本就与他不睦,事后趁机设计,怂恿火真人、常宁在脱欢面前大说贺陀罗坏话。贺陀罗颜面尽失,急于立件功劳,挽回面子。听说此间交战,便与哈里斯南来,欲要活捉唐主,扬名天下,阿沙尊者经不住哈里斯利诱,也跟来分一杯羹。
待得东突火攻,唐军溃乱,三人趁机偷入唐营。贺陀罗早知李黄龙入营,此来已有防备,但瞧得马力殊与李黄龙斗得旗鼓相当,却是吃惊。又见马力殊唐将装束,不由寻思:“久闻唐人中有个马力殊,武功厉害,料得便是此人。”他自付与李黄龙动手,彼此熟捻,不易得手,但马力殊却是初见,出其不意,不难一举伤敌。
贺陀罗的“虚空动”为天下一绝,晃身便到马力殊右侧,使出“破坏神之蛇”,出拳无声,但内劲内蕴,便如草中毒蛇,冷不丁蹿起咬人。马力殊虽得李黄龙提醒,但事发仓猝,抵挡不及,只得竭力向左闪避。贺陀罗心中暗喜,双臂随之递上,正要毙敌于拳下,忽觉身后劲风飒然,不用回头,也知李黄龙拳脚到了。他只当二人交手,必是对头,只须先伤马力殊,再杀李黄龙,将这两人各个击破,谁料李黄龙竟会出手相助马力殊,不觉心中气恼,但也未敢轻忽,足下不动,身子扭转,原本落向马力殊的双拳,却向李黄龙递出。
李黄龙在崂山与他交过一回手,早有防备,当下施展“转阴易阳术”,刚劲变柔劲,阴劲变阳劲,变到半途,忽觉贺陀罗拳中蛇劲如山洪暴发,不随自己内劲变化,直直泻人经脉之中,不由闷哼一声,撤掌疾退。贺陀罗一代宗师,上次大意轻敌,吃了小亏,事后略加揣摩,便想出克制“转阴易阳术”的法子。李黄龙使出这路功夫,正投他心意,当下以不变应万变,一举破了李黄龙的奇功,不待他退让,哈哈一笑,双臂暴长半尺,搭上李黄龙双腕,左足立地,右腿好似漫不经心,踢向李黄龙。他双手双足自行其是,仿佛分属不同主人。
马力殊遭贺陀罗暗算,心中惊怒,此时见他出腿之际,下盘破绽大露,当即身子一矮,一腿着地扫去。
不料贺陀罗腰身一扭,踢出之腿忽又扫回。马力殊不妨如此凌厉的一腿竟是虚招,但觉劲风扑面,如大斧劈来,慌忙翻身斜蹿。李黄龙趁着贺陀罗分心,脱出他的手底。贺陀罗嘿笑一声,随之抢上,挥袖出拳,李黄龙再不敢与他较量内力,二人以快打快,瞬间拆了七八招。
马力殊瞧得迷惑:“这二人不是一伙么?为何窝里斗起来了。”对于李黄龙出手相救一事,更觉琢磨不透,眼瞧贺陀罗出手凌厉,李黄龙渐落下风,顿生敌汽之心:“这银衫客来者不善,武功又高。姓李的贼子倘若败了,我也孤掌难鸣。”他精通兵法,深知连弱抗强之道,心念至此,忽地纵上,与李黄龙夹击强敌。贺陀罗力敌两大高手,顿被逼出了浑身能耐,时隐时现,身若龙蛇,举手投足,均是出人意表。
此时李薇薇绰起一口单刀,与阿沙尊者斗在一处。激斗片刻,李薇薇见这喇嘛色迷迷瞧着自己,心念一动,冲他微微一笑,笑生双靥,便如奇花初绽,白水生晕,美艳不可方物,阿沙本是色中饿鬼,只瞧得两眼发直。但此刻生死相搏,岂容分心,迷乱之际,便觉肩头风起,李薇薇一刀向他脑袋削来。阿沙躲闪不及,钢刀掠肩而过,带走半片耳朵,顿时鲜血淋漓。
阿沙惊怒交进,以吐蕃话大骂,李薇薇咯咯笑道:“臭秃驴,你用番话骂我,欺姑娘听不懂么?哼,我给你计个数,你骂我一句,我便砍你一刀。看是你的嘴利,还是我的刀利?”阿沙一愣,心道:“自然是你的刀利些,我骂你一百句,也抵不过你砍我一刀了。”正欲发狠进击,忽又见李薇薇容光绝世,一笑一颦俱是娇媚可人,顿觉眼花缭乱,神魂颠倒,一时间迭遇险招。
只此功夫,贺陀罗三人翻滚不定,斗到百招上下。李、云二人招式忽地一变,马力殊四方游走,使出“三生归元掌”,李黄龙却随手展开“大逆诛心掌”。前者是天下第一等审敌武功,后者却是天下一等一骗人功夫。二人使了数招,忍不住相互瞧了一眼,都觉惊讶不已,敢情这两路掌法看似水火不容,彼此克制;冥冥之中却有相生之道。一经合使,威力倍增。“大逆诛心掌”长于欺敌,敌手一旦心意大乱,露出破绽,“三生归元掌”便能趁隙而人,施展归元一击。就好比战场之上,一军迷惑对手,一军伺机破敌。
此中奥妙,黄万计与公羊羽也是从未虑及。
贺陀罗初时尚能应付,但越斗越觉吃力,只觉李黄龙出手诙谐,不易捉摸,马力殊一双肉掌看似凝而不发,气势却无所不在,不由心凛:“这两个兔崽子配合无间,大大不妙。”他虽未必会输,但生平但求稳妥,绝不行险,当即跃开数丈,笑道:“平章大人,你想勾结唐人杀了洒家,独占这个功劳吗?”李黄龙知他意在挑拨,斜眼一瞥,见马力殊神色狐疑,心知他身处劣势,倍感警惕,听了着话,心意已生动摇。又听贺陀罗笑道:“也罢,平章大人,你我联手杀了此人,那小娃娃算你的,这人首级算我的如何?”李黄龙狷介之性,心中虽恼,却不屑与他辩解,冷冷一笑,不置可否。马力殊见他神情,更是信了八分:“楚婉说他救过圣上,果然都是假话。那女子也不知为何,竟杜撰出那般荒诞言语;这两人原是一丘之貉,可笑我竟鬼迷心窍,只当这姓李的恶贼来此,是要救圣上出困?”越想越怒,猛地想起,自己斗得入神,竟尔忘了李熊,回头望去,只见舱中空空,那还有李熊的人影。马力殊大怒,瞪视李黄龙,恨道:“好你个声东击西!”
李黄龙知道李熊定是被古小云趁乱带走,心中卸下一块大石,不觉微笑。贺陀罗两眼一转,忽地纵声长笑,向舱外跃出。马力殊知他要出舱捉人,岂容他得手,一声大喝,纵到半空,掌力遥遥击出。贺陀罗闪身避过,忽觉腰间又有劲风掠来,情知李黄龙到了,心中暗骂,伸手格住,眼角余光一扫,只见马力殊正欲掠出舱外,不由怒哼一声,借李黄龙掌力翻身扑上,拳脚齐施。马力殊转身抵挡。二人在半空中拆了一招,忽见李黄龙逼近舱门,不由同声喝道:“哪里走?”喝声中,双双腾空扑出。李黄龙只觉劲气如山压来,急使“大逆诛心掌”,化正为逆,身子一蜷,疾风般退回舱内,抬眼望去,却见那二人堵在门前,斗得激烈。
且说古小云抱着李熊,眼看刀枪簇簇,混乱不堪,李熊小小身子不住发抖,不由寻思:“这般砍杀下去,怕会惊着他。”便捂着李熊双目,躬身从花生砸出的窟窿中钻了出去。
花生与哈里斯纠缠正烈。哈里斯将一把弯刀舞成团团银光,将花生裹在其中。却见这小和尚也不抵挡,东一摇,西一摆,任凭刀锋在他身前飘来荡去,却始终割不到他一片衣角,哈里斯暗呼邪门,却欺他只守不攻,大喝大叫,放手猛劈。花生见他龇牙咧嘴,眼透凶光,心头颇有些害怕,忽见小云出舱,忙道:“等等俺。”使了个“无拘泥相”,从哈里斯身边掠了过去。哈里斯见他说走便走,惊怒交进,但想这小秃驴武功虽高,若不还手,不足为惧,当即跟着跳出,抬眼一望,只见远处烈焰冲天,好似一条狂龙,掠过无数唐军船只,蜿蜒而来。大唐军民惊惧不已,斗志全无,大呼小叫,纷纷驱船逃命,大船小艇自相冲撞,一时沉没无算。
哈里斯虽残忍好杀,但见如此惨状,也觉心惊,觑眼一看,只见小云与花生并肩站在左近,瞳目发呆,不禁窃喜:“小家伙没见过世面,吓得傻啦!”收了弯刀,悄悄纵上前去,突然施袭,右手并起食中二指,点向花生后心,左手似若鸡爪,扣向小云肩头。
古小云被眼前战争惊住,脑中空白一片,忽觉肩头一痛,已被哈里斯扣住“肩井”穴,半身酥麻,双手一松,李熊顿时落向甲板。哈里斯这手抓住小云,那手也点在花生“至阳”穴上,但觉指尖一痛,如中铁壁。只听花生啊哟一声,叫道:“好痛!”哈里斯见他中指之后,还能叫痛,心下大骇,急欲缩手。却不料“大金刚神力”练到“一合身相”的地步,随机生发,劲在意先,习练者念头未转,劲力已早早到了;花生虽在发呆,但劲力周流全身,方才中指,立生反激,但听喀嚓一声,哈里斯两根指头齐齐折断。
哈里斯失声痛哼,抓着小云纵身退后。花生转身瞧见,不由圆眼一瞪,呼地一拳,奔他左臂而来。
哈里斯手指被他震断,惊骇莫名,暗忖挨了这拳,手臂岂不粉碎了;慌忙放开小云,奋力后跃。古小云被他这一带,身不由主,向后栽倒,花生急急收拳,将她扶住,忽觉头顶风起,却是哈里斯挥了弯刀,恶狠狠劈了下来。
花生拉起小云,慌忙避开。哈里斯一刀逼开二人,伸手便向李熊抓去。古小云急道:“糟了。”花生应声纵上,一拳横扫,哈里斯只觉拳风扑面,口鼻皆为之闭,顾不得擒人,慌忙闪开,却见花生俯身抱人,露出破绽,便身子一扭,弯刀自下而上撩向花生面门。这一刀出手方位古怪之极,大出花生意料,心想若不闪避,势必被他割中双目,只好无奈跃开。
一时间,二人绕着李熊时进时退,疾走不已。花生武功虽高,但囿于师命,不肯出手攻敌,只是东躲西闪,觑机抢人。哈里斯断指处阵阵抽痛,对这小和尚忌惮已极,他素来滑溜,颇具乃父之风,弯刀挥来挥去,并不强攻,只待花生出手抢人,便一阵乱刀将他逼退。李熊夹在二人之间,只觉四周劲风飒飒,刀光乱闪,不觉又惊又怕,哇哇大哭起来。
古小云心急如火,移步抢上。哈里斯见状,转身一刀劈向小云,花生只怕小云受伤,急忙一拳将他逼退。哈里斯心念一动,笑道:“敢情小和尚动了凡心么?”花生奇道:“什么叫作动凡心?”哈里斯心中大怒:“臭秃驴跟老子装蒜么?”便嘿笑道:“动凡心就是想妞儿!”忽地一刀劈向李熊,花生正要阻拦,哈里斯刀锋偏转,又向小云砍去,花生慌忙挥拳相救,哈里斯身子右转,弯刀一横,花生仓促之间,几乎将手送到他刀上。
哈里斯诡计得逞,东一刀,西一刀,只向古小云与李熊招呼,花生左遮右拦,狼狈之极。哈里斯正觉得意,不料斜刺里冲出一人,将李熊抱人怀里,贴地滚出。哈里斯一心对付花生与小云,却被旁人拣了个便宜,怒不可遏,飞腿便踢,花生抬腿挡住,二腿一交,哈里斯如中铁柱,裂着嘴向后退出。
那人定了定神,眼见花生敌住哈里斯,心头一喜,背起李熊发足便跑。李熊惊魂甫定,认清来人,喜道:“陆太傅,是你呀!你没逃吗?”陆秀夫顾不得辩解,匆匆奔近船尾,抬眼一望,忽地怔住,遥见陈宜中站在一艘船上,顺风张帆,向南去得远了。
陆秀夫原与陈宜中约好,陈宜中守着船只,自己去救李熊,谁知这老滑头见势不妙,自顾走了。陆秀夫只觉浑身上下如坠冰窟,回头看去,遥见火光烛天,东突战舰成群结队冲杀过来。陆秀夫不觉两眼一闭,仰天长叹,涩声道:“圣上,事已至此,下臣得罪了。”李熊不明其意,忙道:“你别说话,快快跑……”话未说完,忽听陆秀夫大叫一声:“苍天啊。”冲上数步,跳了起来,李熊一时只听耳边风响,身子已在半空,他不知出了何事,张大小嘴,却叫不出半个字来。
哈里斯与花生纠缠数合,忽地声东击西,向右扑出,挥刀劈向小云,花生不知是计,翻身拦在小云身前。哈里斯一刀引开花生,忽地向左狂奔。不出十步,便见那老头背着小皇帝远远站立,不觉心头一喜,正要上前,忽见陆秀夫涌身一跳,径向海中落去。
哈里斯大惊失色,他千里南来,就为逮住这个小孩。如此一来,岂不前功尽弃?当即脑子一热,猛地丢开弯刀,鱼跃而起,向二人伸手抓去,但终究相距太远,他这一跃虽用尽全力,仍是差了半尺。倘若换作他人,至此必定束手无策,但哈里斯身负古瑜跏之术,手足关节伸缩自在,一抓未中,大喝一声:“疾!”,手臂暴长一尺,堪堪扣住李熊肩头,硬生生将他拽了过来。陆秀夫背上一空,心头剧震,不及回望,已然坠入海中。他忿怒之极,双手向天奋力乱抓,才一张嘴,咸苦的海水便咕嘟嘟涌人口里,身不由主,直沉下去。
哈里斯抓住李熊,狂喜不已,双足一撑,欲要勾住船舷,岂道脚下一虚,竟没勾着,不觉心往下沉:“糟糕,我一念之差,竟被这小兔崽子害死了……”念头未绝,足踝一紧,已被人抓住。哈里斯绝处逢生,向上一瞧,却见花生悬在半空,一手搭在船头,不由喜极而呼:“小秃……咳,小师父,要抓牢些。”
花生见哈里斯去追陆秀夫,便与古小云一起跟来,正巧看见哈里斯跳出去捉李熊。他救人心切,一时也忘了不会水性,跟着跃出,将他抓住。待得此时,才猛然惊觉,望着碧澄澄的海水,想起李薇薇先前说过的话,心头好不害怕,颤声叫道:“小云,完啦,俺要落水喂王八啦!”古小云赶上前来,见三人安然无恙,松了口气,但不见了陆秀夫,知道必已落水无幸,不由一阵惨然,抬眼望去,却见无数唐军士卒在海中挣命,惨呼声响彻云端。她骤然看见这世上最可怕的惨状,偏又无力阻住,只觉心如刀绞,一时痴了。
花生叫了一声,不见小云答应,越发害怕,手足发抖,流下泪来。此时间,那舱板吃不住三人重量,咯的一声,兀自裂了。哈里斯心头一颤,慌道:“小师父,快带我上去。”花生也不答话,咧嘴直哭。哈里斯哀求数声,眼见无效,顿时焦躁起来,“小畜生,小贼秃”一阵乱骂。
古小云听得哭骂声,方才还过神来,问道:“花生你哭什么……”话音未落,便觉背后劲风乍起,掠来掠去,迅快之极,忽听李黄龙冷声道:“你们再上前一步,我便让和尚放手,左右拚个同归于尽。”古小云正自六神无主,听到他的声音,大感宽慰,回头瞧去,只见李黄龙与李薇薇并肩而立,贺陀罗则铁青着脸,与阿沙站在左近,马力殊独站右方,五人鼎足而立,相对怒视。
李黄龙目视对手,口中叫道:“花生,拉人上来。”花生仍是不敢稍动,李薇薇见小和尚却如此脓包,心头火起,叱道:“再不上来,我可踢你下去了。”说着伸足便踢,花生吃了一惊,也不知哪来的气力,反手一撑,便跃上船板,顺手将哈里斯与李熊也提了上来。哈里斯早有准备,一上甲板,飞足便踢花生面门,花生猝不及防,把头一低。哈里斯收足不及,踢中光头,顿觉足背欲裂,不由“啊哟”大叫,正想变招,忽觉足颈一紧,已被花生拿住,还要挣扎,花生内劲由足颈经脉直透过来,哈里斯浑身一软,瘫在船上。
马力殊、贺陀罗见状,双双扑上。李黄龙与李薇薇换个眼色,一个抓起哈里斯,一个抱住李熊。那二人各有所忌,同时止步。贺陀罗寒声道:“你要怎地?”李黄龙道:“你不动手,我也不动你儿子。”贺陀罗略一沉吟,道:“好!洒家认栽!”李黄龙料他必然口是心非,只忌惮他武功了得,不敢过分相逼,微一冷笑,回眼望去,只见东突战舰密密麻麻蜂拥而来,便向马力殊道:“你号令水手,向南行驶。”
马力殊恨得牙痒,但此时兵败如山,李熊又落入人手,一时无可奈何,心道:‘他为何不径自向北驶入元营,却向南作什么?”但觉如此一来,对自己终究有利,冷笑一声,进了船舱,命水手扬起风帆,向南驶去。李黄龙见船启动,提着哈里斯,退人舱内。这艘战船本由海船改造,甚为长大,分为三部,前舱起居,后舱储藏,底舱作为水手寝室。
贺陀罗待李黄龙入内,方与阿沙进舱,阴沉着脸,靠舱板坐下。李黄龙暗自发愁:“这老贼武功太高,留在船上终是祸胎,须得想个法子除去。”双方各怀心事,船舱中一时静了下来。
李熊早巳吓昏了,古小云施以针灸,才悠悠醒过来,哭了几声,道:“叔叔!”李黄龙还过神来,向他笑笑,将他小手握住,但觉小手冰凉,瘦小堪怜。李熊被他握住手,只觉有了依靠,平静下来,问道:“叔叔,婶婶还好么?”李黄龙一愣,古小云却脸色倏地惨白,李薇薇也听得分明,秀目中透出惊怒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