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搂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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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愿傻呆呆的 更新:2022-03-26 05:24 字数:8949
李薇薇走在最前,她虽胆大,但终是女孩儿家,当此虫偃鸟息,万籁俱寂,也不由心生冷意,只觉雾气越发浓重,好似从天而落的一团团牛乳,渐已不能视物。道路由狭而宽,空中飘浮着丝丝甜香。李薇薇摸索着走了数步,忽听古小云道:“龙哥哥,这……这雾气有些古怪,咱们还是转回得好!”李黄龙道:“说得是,薇薇,你说如何?”李薇薇心念微动:“而今雾气甚浓,正是杀那小贱人的绝好机会,任你李黄龙如何机警,两眼不能视物,也休想拦得住我。”心中杀机一起,再难遏止,轻轻嗯了一声,道:“胡说八道,山中惯常有雾,又是什么古怪的?”一边说,一边将袖间短匕退到掌心。古小云听她动问,不好不答,便道:“我也说不上来,就觉这雾气粘丝丝的,叫人心头不舒服……”此时李薇薇听声辨位,悄然挪动,不待古小云说完,匕首猛然刺出,正中小云胳膊,古小云猝不及防,失声痛呼。李黄龙惊道:“小云,怎么?”李薇薇一不做二不休,银牙紧咬,抢到古小云近前,只一把,便已揪住她的衣袖,手腕一拧,正要刺她心口,谁料足下一软,踩到个腻乎乎的物事,未及还过神来,足胫乍紧,一股钻心剧痛闪电般从足踝蹿将上来,顿时惨哼一声,屈膝跪倒,仓猝间也将小云拽到。李黄龙大惊,抢到二人身前,只听李薇薇呻吟道:“脚,脚……”李黄龙伸手探出,摸她纤足,忽觉一阵风声掠来。李黄龙出手奇快,那东西未及张口,便被他将头捏住。李黄龙只觉手中滑腻,端地把捏不住,不由脱口骇呼:“蛇!”手中一紧,那条蛇头开脑裂,当即毙命。
古小云听到叫声,忍着手臂剧痛,急声道:“龙哥哥,封血脉。”李黄龙应声出手,连点李薇薇大腿至腰胁处十余要穴,将她腿上血脉尽皆封住,惶声道:“再怎么办?”古小云一呆,道:“是什么蛇?”李黄龙取出火折,哪知雾气极浓,才一打燃,又被雾水浸熄。李薇薇只觉腿脚痛痒难当,呻吟道:“李黄龙……我……我要死了……我死啦,你就能跟与病丫头相好,是不是?你说……”李黄龙力持镇定,搂紧她道:“别说傻话!小云,再怎么办?”却听古小云道:“毒蛇林林总总,毒性也各有不同,非得对症下药才能奏效,但我这里也没蛇药……怎么办?怎么办呢?”说话声中,已带上哭音。李薇薇蛇毒人体,神智已有几分混乱,隐约听到这话,大骂道:“你就盼我死了,好与李黄龙相好?小贱人……你……你的心比毒蛇还毒……我……我就算作鬼,也不放过你……”骂得虽狠,声气却越发弱了。
李薇薇出手暗算,古小云心里再也明白不过,只是她天性善良软弱,见不得他人受苦,是以百般苦思,欲救这情敌性命,只苦于雾气笼罩,身无解药,难以施为。谁料李薇薇濒死之际,怨毒更甚,辱骂不绝,古小云委屈已极,不由得双手捂面,嘤嘤哭了起来。李黄龙怔了一怔,猛地撕开李薇薇裤管,对着伤口吮吸起来。古小云听到裂帛之声,顿知李黄龙心意,惊叫道:“龙哥哥,你……你会送命的……”李黄龙默然不答,只不断吸出毒血,吐到地上,李薇薇毒血泻出,神智稍清,乍觉李黄龙在给自己吸毒,心中一惊,失声叫道:“不……不要……”想要挣扎,但李黄龙手臂如铁,哪能动弹,心中一急,又昏过去。
雾中那股子甜香越发浓郁,李黄龙吸了片刻,但觉血中腥臭渐褪,气味趋于冲淡,方才住口,正要坐下,忽觉身子一阵麻痹,头脑生出晕眩之感,心头暗惊:“这毒来得好快!”翻身坐倒,正要运功抵御,谁料伸手触地,忽地碰到一团滑腻之物,心中一惊:“还有蛇?”不待那蛇掉头而噬,一掌拍出,将其震得稀烂。
只在此时,四周咝咝声仿若潮水起伏,向这方汹涌而来。忽听古小云一声惊呼,李黄龙心念电转,叫道:“快过来!”却不见小云动弹,李黄龙一手抱住李薇薇,伸手探出,忽觉一条大蛇从天而降,缠住他手臂。李黄龙袖手摔脱,竹剑掠出,将大蛇凌空截成三段,反手间,恰好抓住小云,但觉她浑身僵直,不由诧道:“怎么?”古小云颤声道:“蛇……在……在我……我身上……”战战兢兢,口不成言。
此时雾气浓重,李黄龙不能视物,凭着触觉,竹剑颤动,顺她身子滑落,剑上带上“转阴易阳术”,只听啪嗒之声不绝,四条蛇断成十截,自小云身上落下。李黄龙将她拉过,忽听足下悉嗦作响,群蛇八方掠来,李黄龙左掌抡了个圈儿,掌风激荡,将足下毒蛇扫开。
如此听风辨位,李黄龙连连挥掌出剑,逼开蛇群,但分心旁顾,体内蛇毒渐渐压制不住,攻心而来,不一时,便觉惬恹欲睡,又挥数掌,渐自站立不定,盘膝坐下,便将二女放在膝边,一边运功逼毒,一边挥剑驱蛇。忽然间,头顶又落下两条毒蛇,李黄龙竹剑盘空一转,将其截成四段,蓦地心头一动:“我糊涂了,天上哪会有蛇?近旁当有树木!”掌挥剑舞,扫开十数条毒蛇,高叫道:“小云,伏我背上来。”
古小云听得千百毒蛇吐信之声,早巳吓得呆了,闻声战战兢兢伏到李黄龙背上。李黄龙待她搂紧,左手抱住李薇薇,奋起神威,忽地双足陡撑,纵起一丈有余,伸手勾拿,挂住一条树枝,但那树枝纤弱,吃不住三人重量,喀然折断。
李黄龙手抓枝桠之时,便已审其粗细,粗者在左,心知左边定是树干,是以树枝才断,他左腿凌空一旋,果然勾住树干。右手伸出,又搭上一段小枝,借力猛挣,又翻起丈余,落在树桠之间。他中毒不轻,这几下纵跃虽无花巧,却似耗尽他浑身气力。蛇毒趁势流遍全身,李黄龙周身发麻,胸闷欲呕,身子一偏,几乎栽落,匆匆出剑刺人树干,勉力撑住,默运玄功,与蛇毒相抗,但如此一来,欲要再动半个指头,也无可能了。
古小云一手搂住李黄龙,一手扶着树干,心儿砰砰乱跳,但听蛇啸之声越近,蛇群分明向树上涌来,惶急无奈,不由连声叫道:“龙哥哥!龙哥哥!”叫了两声,却不闻动静,心头大惊,伸手摸上他脸,只觉奇热如火,再探他脉门,不由骇极而呼,敢情蛇毒霸烈,已然渗入李黄龙五脏。其时蛇啸更响,好似万蛇狂动,集于树下。古小云欲哭无泪,主意尽失,忽听李薇薇低声娇吟,不由放声哭道:“柳姊姊,龙哥哥……不成了,不成了……”李薇薇得李黄龙吮出大部毒血,残存蛇毒微乎其微,已不足为患;经此一阵,渐渐醒转,听得蛇啸激响,再摸四周都是树干,她心思灵动,远胜小云,瞬息明白李黄龙意图,欲要站起,又觉浑身乏力。听小云叫喊,只得喘气道:“你……你拿竹剑守住这里,别让毒蛇……上……上来,蛇不上来,就奈何不了咱们。”古小云无法可想,应声摸到竹剑,方要拔起,忽觉手背一凉,一条蛇蜿蜒攀上,缠住她手臂,不由失声尖叫,正想袖手摔开,忽觉手腕剧痛,已被毒蛇咬中,顿时痛哼一声,心中惨然:“糟糕啦。”哪知手臂上那条毒蛇一阵痉挛,忽地松开,嗖地向树下落去。
古小云不及多想,她没有李黄龙那等指力,唯有取出银针,匆匆封住血脉,正想割脉放出毒血,乍觉膝上冰凉,咝咝之声大响,也不知多少毒蛇涌上来。古小云想到李黄龙,热血一沸,生出拼死之念,银牙紧咬,举剑将一条毒蛇挥作两段。谁知就在此时,身边毒蛇发出阵阵异响,挣扎辗转,痉挛堕下。树下蛇啸也调子大变,充满狂躁惊惶之意,由近而远,四面散去。
古小云大为诧异,略一沉吟,恍然明白:“我身患‘九阴毒脉’,本身就是个大毒物,血中的九阴之毒远较蛇毒猛烈,毒蛇咬我,当即死了,而我的血洒出来,毒蛇沾上嗅到,都会没命。”一念及此,抚着李薇薇用短匕刺出的伤口,庆幸之余,又生凄凉,当下伸手压迫创口,顿时血流如注,洒在李黄龙与李薇薇身上,古小云又将血在身侧洒了一周,群蛇避之不及,哧哧散开。古小云一阵忙乱,失血甚多,只觉心悸神虚。坐了片刻,心念忽动:“我被蛇咬伤,却浑然没事,想必九阴毒脉以毒攻毒,对蛇毒有克制之功,龙哥哥毒人五脏,若再不挽救,定然不治,以毒攻毒纵然凶险,但比之坐以待毙强了许多。”伸手一摸,但觉李黄龙火热已退,身冷若冰,情知他命在须臾,便将手臂伤口放在他嘴边,道:“龙哥哥,你把嘴张开。”李黄龙虽痛苦难当,内心却始终存有一分清明,闻言口齿倏分,古小云将鲜血滴人他口。不一阵功夫,李黄龙身子由冷变热,小云摸他脉门,情知蛇毒被克,不由欣喜欲狂,哪知失血太过,心情一松,寒毒猝发,一阵头晕目眩,昏了过去。
昏沉之间,忽听得一片‘咕咕’怪响,四下响起,又觉一只手掌抵在背上,热流源源不绝涌人体内,不由神智一清,喜道:“龙哥哥,你好啦?”李黄龙嗯了一声,道:“多亏有你!”古小云睁开双目,四周雾气依旧,那咕咕声越发响亮,不由问道:“哪来的青蛙?”李黄龙道:“蛙鸣声可响亮多了,这是癞蛤蟆在叫。”古小云侧耳细听,发觉蛇啸声如故,不由惊道:“不好,蛇要吃蛤蟆了。”李黄龙道:“那可未必,听起来双方似在争斗,蛇没赢,蛤蟆也没输。”古小云耳力远不及他,听到这话,心中惊疑,却听李黄龙道:“你没事了吗?”古小云点了点头,忽想起李黄龙没法看见,便笑道:“我没事啦。”却听李薇薇冷笑一声,道:“你若死了,那才好呢!”李黄龙心中有气,沉哼一声,李薇薇也气道:“怎么?她望我死,我就不能望她死么?”古小云一惊,吃吃地道:“我……我怎会望你死呢?”李薇薇道:“你还想狡辩?我被蛇咬了,你假作不知。李黄龙中毒,你却救之不及。哼,这些天我见你治病救人,还当你真是个难得好人。敢情好,你以前都是装模作样,骨子里与我李薇薇也没什么两样,阴险之处,犹有过之。”她暗算小云未成,终究心虚,故意拿话堵她的口,若能将古小云说成一个阴险小人,待会儿l即便她说出自己暗算之事,李黄龙也未必肯信了。
古小云听得浑身发抖,却不知如何辩驳。忽听李黄龙说道:“小云,你那时给我吃的什么?”古小云听他口气,不禁流下泪来,凄然想道:“敢情你也怀疑我么?”但她生来面嫩,要她说出“是我的血”这四个字,那是难之又难。李薇薇见她无话,自以为得了理,心中暗喜。
李黄龙虽觉此事不合小云性子,但事实俱在,古小云又不辩驳,也不由将信将疑,想到二人明争暗斗,竟至于此,不由心如刀割:“早知如此,我死在钱塘江边,岂不干净。”一念及此,长长叹了口气。小云听他叹息,实在按捺不住,靠着树干哭出声来。李黄龙一惊,抚着她背,道:“小云,这不怪你,都是我的不对!”他越是这般说,古小云越觉委屈,哭得更甚。李薇薇冷道:“做了便做了,后悔也没用。”李黄龙喝道:“你还说,你前些日子的那些手段,也未见得光彩!”李薇薇一怔,大声道:“是啊,我是不光彩,我……我那样做,是为谁呢?”越说越难过,也嘤嘤地哭起来。李黄龙左右为难,好生无趣。
说话间,蛇与蟾蜍叫声更烈,间杂无数异响,喀嚓喀嚓,似若铁甲振动,抑且悉悉嗦嗦,如小兽在草间来回爬行,虽无叫声,听来却更为诡异。丝丝腥臭,居空游移。三人汗毛直耸,古小云与李薇薇不约而同止住哭泣,李黄龙但觉二人身子瑟瑟,伸出双臂,将二人搂在怀里。忽然间,嗡嗡之声大起,似有无数物事向此间飞来,似一阵狂风,从三人身侧掠过,四周腥臭越发浓重,中人欲呕。古小云心头一动,颤声道:“方才过去的,大约是毒虫!”李黄龙一惊,只觉李薇薇双臂紧收,身子抖得更急,又听小云道:“龙哥哥,这雾太怪。”李黄龙道:“怎么?”古小云道:“我探过脉,从脉象看来,气弱血缓,该当正午,这里怎么还有浓雾?”李黄龙道:“深山大谷,云雾终年不散,也是有的。”古小云道:“但日出雾散,却是必然之理,龙哥哥,你……你看头顶。”李黄龙抬起头来,隐见日光闪烁,却始终无法穿透雾气,不由惊道:“这却奇了!莫非有什么怪物喷云吐雾,才会始终不被阳光驱散。”李薇薇打了个寒噤,嗔怪道:“这当儿你还吓人!”李黄龙道:“若非如此,那是为何?”古小云想了想,道:“听说南方多瘴疠之气,为毒物残骸所化,触者定生疫病,难不成就是这个?”
三人一时疑神疑鬼,却忘了适才龌龊。忽然间,一股异香袭来,三人头脑倏地一清,遥见雾中现出个黄澄澄的光团,闪烁不定,分外诡奇。李薇薇猛然想起怪物之说,不觉头皮发麻,惨声道:“完啦,怪物来了……”李黄龙皱眉道:“什么怪物?”李薇薇道:“那……那团光不就是怪物的眼睛么?”小云听得这话,浑身一震,牙关不觉得得作响。
李黄龙觉出二人恐惧之意,豪气陡生,笑道:“原来是个独眼怪物?不知这眼珠长在什么地方?是头顶上,还是屁股上?”古小云闻言,心头一松,失声轻笑,李薇薇见他还有兴致玩笑,当真哭笑不得,骂道:“大蠢材,你还说,怪物听到了,如何了得?”话音未落,忽听有人咦了声,道:“有人么?”声音如弦锯木,甚是低沉嘶哑。三人顿时哑然,过了一会儿,李黄龙叹道:“世上无鬼神,都是人在闹。”李薇薇舒了口气,也觉好笑,将脸紧紧贴在李黄龙怀里。
那团黄光越来越大,也越发明亮。李黄龙目力最强,看出是个燃着黄火的白皮灯笼。却听那人冷道:“你们能在万毒相争中存活下来,还算有点本事,哼,报上万儿来吧!”说话声中,浓雾渐渐淡去,放眼望去,该处是一片丛林,乔木参天,形状奇特,高者数丈,矮者也有七尺,叶如鹅卵,枝上结满碗口大小的白花,紫蕊中吐出丝丝露气。再瞧树下,以李黄龙识泼天胆量,也不由目瞪口呆,倒抽了一口凉气,二女更是惊得叫出声来。
只见树下空地之中,群蛇昂首,红信纷吐,蛇群间褐浪翻滚,定睛细看,却是一大群蟾蜍,彼此间挤的密不透风,咕咕叫嚷不已;奇花异草中,花斑壁虎成群结队,东窜西逃,或处草间,或附枝上,五色蝎子满地飞奔,舞螯摆尾,戛然有声,与无数蜈蚣绞杀正烈。五毒之外,尚有许多叫不出名儿的毒虫,同类间扭头展足,不时交尾,异类间则彼此残杀,互相吞噬。除却三人所处的大树,其他地方,无论树上树下,俱是血肉狼藉,毒液横流,惨烈之处,令人不忍目睹。李薇薇只看了两眼,便忍不住捂着胸口呕起来,小云浑身犹如筛糠,小手扣着李黄龙手臂,指甲几乎陷人肉里。
此时间,树上白花若有灵性,渐渐合上花瓣,从新结成 四下浓雾仿佛逃命一般,散得极快。一会工夫,空中清朗无碍,各类毒虫也失了争斗之意,飞天遁地,八方游走。便在这万毒之中,立着一个老妪,白发潇潇,容貌奇丑,暴齿鹰鼻,眉毛一根也无,一双眸子深陷颧上,精光灼灼,令人生畏。她身周十丈似有无形壁障,毒虫纷纷走避,如江河分流。那老岖身处万毒之中,左顾右盼,神气威严,仿佛赫赫帝王,检阅军旅,只不过,帝王统帅的是千万兵马,她统帅的却是无数毒虫罢了。
李黄龙素来胆大包天,但此刻诡异百出,委实出人意表,一时间也是魂魄俱失,忘了身在何处。却见那老妪转过头来,审视三人道:“你们是活人么?”李黄龙闻声惊悟,但觉遍体冷汗淋漓,身旁二女靠着自己,早已浑身虚软,心知二人吓得不轻,若非把自己当作依靠,百般信任,只怕早已昏了过去,不由忖道:“这老太婆是山魈也好,厉鬼也罢,我先不能露出半点怯意。”当下压住心头震骇,笑道:“你见过会说话的死人么?”老妪打量他一番,道:“寻常人进这林子,从来有死无活!哼!滚下来!”李黄龙忖道:“看她言行举止,似乎不是什么怪物,但她说进这林子有死无活,难不成我们躲过这些毒虫,她便要取我三人性命?”迟疑问,老岖不耐道:“你聋了不成?老身叫你下来。”李黄龙心道:“我纵横天下,岂能在一个老婆子面前畏畏缩缩?”当即抱着二女,飘身落下,但怕老抠趁机偷袭,落地之际,心中拟好七八个后着,只待老妪稍有异动,便以电光霹雳之势,将她毙于当场。
谁料老岖一动不动,只冷眼瞧着三人,又道:“你们怎么避过万毒之争?”李黄龙听她反复询问此事,也不觉奇怪:“方才毒虫乱舞,天上地下无所不至,为何我们身处树上,却能安然无恙……”当真思索不透,老妪却当他心中有鬼,不敢明言,怒哼一声,眼中凶光更甚,忽而停在小云脸上,双目陡张,露出讶色。
李黄龙见她盯着小云,心生警惕,想起她驱逐万毒之能,不敢久待,拱手笑道:“晚辈三个,采药之时不慎误入贵境,得瞩前辈神通,眼界大开。如今雾散事了,就此告辞!”老妪目光仍然落在小云脸上,唔了一声,颔首道:“原来如此!”口气较之先时,软缓许多,手指古小云,道:“你们要走可以。这女娃儿却得留下!”三人齐齐一怔,李黄龙道:“前辈说笑吧!”老岖冷哼一声,道:“谁跟你说笑?这女娃儿九阴之体,千载难逢,便是出现,也万难活到这个年纪。哼,若非是她,你们还能站在此地,与老身说话么?”古小云被她一语道破自身隐疾,甚为诧异,忽见老妪把手一招,沉声道:“女娃儿,还不过来?”古小云大为忐忑,望着李黄龙,不知如何是好,李黄龙一哂,忽一拂袖,大笑一声,只待众人闻声惊疑,忽地拔起,掠过四丈之距,向老妪凌空扑下。
这一扑宛若电光石火,探手之间,已抓到老岖面门。李薇薇识得厉害,脱口叫道:“好……”话未说完,忽见李黄龙爪势一凝,停在老抠喉前寸许,便似触着铜墙铁壁,难进分毫。老妪冷眼看着李黄龙,沉哼一声,李黄龙应声一震,忽似失了支撑,软在地上,面肌抽搐不已。李薇薇大惊,使招“雪满燕山”,双掌凝着重重寒劲,向老妪涌去。就当此时,鼻间嗅到一丝淡淡香气,若有若无,李薇薇便觉周身气力一泻,顿时软倒,一股剧痛从肺部涌起,初时只是针尖大一点,倏忽间,就变成杯口大小,好似火烧火燎一般;她刚想运气抵御,心口又生剧痛,慌忙凝神心脉;不料念头方动,左腰处又生痛楚,剧痛未绝,刀割之感忽地侵袭右腰,李薇薇方欲苦忍,那奇痛之感却似有性灵,转到后腰肾门,这一下,奇痛之中又掺人奇痒,一时间,她哭笑不能,端地难受之极。
古小云见二人相继倒地,心下骇然,抢上试探李薇薇脉象,不由面色大变,回视那老妪,吃惊道:“你……你用毒?”话音未落,李薇薇已痛楚难忍,呻吟起来。古小云拔出银针,一连三针,刺中她三处大穴,李薇薇痛苦稍减,复又止住呻吟,咬牙苦忍。老妪见小云出手运针手法,眼神微变,皱眉道:“三元舒脉针!女娃儿,你师父是谁?”古小云按着李薇薇的脉息,但觉毒性奇特,侵蚀极快,不觉心中焦急,苦思解法,老妪说话,她也闻若未闻。想了想,忽地解下手腕布带,露出伤口,欲要以九阴毒血,以毒攻毒。老抠冷笑道:“你想要她速死,只管用这个法子!”古小云一愣,却听老妪道:“九阴之毒与‘五行散’毒性相类,互有催化之功,她服下你一滴血,‘五行散’的毒性便强了一倍……”李薇薇大怒,不待老妪说完,叫道:“好啊,你又想阴谋害我?我动弹不了,你……你干么不一掌拍下了事……”她骂人分神,体内剧毒
发作,又呻吟起来。古小云本就仿徨无计,听得这话,更添无穷委屈,泪水夺眶而出,忽地一膝跪倒,向老妪连连磕头。
老妪见她磕头,丑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得意道:“女娃儿,服气了么?”古小云颤声道:“婆婆本事大,还请大人大量,放过龙哥哥与柳姊姊。”老抠道:“放人可以,但你须得答我几个问题。”古小云道:“婆婆请问!”老妪点头道:“你这娃儿倒是有些礼貌,嗯,你学医的师父是谁?”古小云道:“家师名讳吴孟达。”
老妪眯起双眼,冷笑道:“是他?那胖小子脾气倔强,头脑古板,怎会违背师训,收录个女弟子?若是常宁那小滑头,倒能说得过去。”古小云听她称呼师父胖小子,大觉奇怪,问道:“婆婆认得我师父?”老妪两眼一翻,冷哼道:“怎么不认得?当年我没少揍这他的屁股,但他就是不认错,不认错我就再揍。哼,倒是常宁那小子奸猾,看我一瞪眼珠子,就一个劲地求饶。但这小子从来只会哄人,他的话当不得真,胖小子脾气虽倔些,为人却实在!”说到此处,她眼中露出追忆之色,说道:“娃儿,我问你,那胖小子……咳,该还好么?”古小云神色一黯,道:“师父他过世啦!”老妪神色微变,默然良久,摇头道:“树无常青,人无常宁。罢了,他苦学医术,到头来还不是与他那老鬼师父一般,救得了别人,却救不了自己。”忽又瞪着古小云道:“胖小子收个女弟子,叫人难以置信。嗯,我且问你几句话儿,你是他嫡传弟子,必然答得上来,若答不上来,咱们再来计较。”古小云只得道:“婆婆请说。”老妪道:“我出个联子,你来对对,上联叫做‘当归方寸地’!”古小云不假思索,随口应道:“独活世上人。”老妪面色稍缓,点头道:“好。再说一联:携老,喜箱子背母过连桥。”古小云道:“扶幼,白头翁拾子到常山。”老妪神色更缓,眼中微露喜色,温言道:“那么,‘熟地迎白头,益母红娘一见喜’呢!”古小云脱口便道:“淮山送牵牛,国老使君千年健。”
这三付对联,都是药名构成,当归、独活、喜箱子、白头翁、常山、熟地、益母、红娘子、一见喜、淮山、牵牛子、国老、使君子、千年健等都是直取药名,背母、连桥、拾子则是贝母、连翘、时子三味药物的谐音。
这三联是吴孟达师门切口,若三联均能应答无误,必是本门中人。老妪听小云说完,丑脸上第一遭露出笑意,颔首道:“你果然是胖小于的传人!”古小云却奇道:“婆婆,你……你怎么知道这三个联子?”老妪怒道:“怎么?难不成吴孟达便没提过我这个师叔?”古小云听得此言,猛然想起一人,后退两步,失声叫道:“你……你是‘毒罗刹’?”老妪森然笑道:“没错,我便是‘毒罗刹’骆明绮!”她见小云神色惊惶,不悦道,“你害怕什么?”古小云身子一颤,低声道:“师父……他……他总是说你不好!”骆明绮道:“我怎么不好?”古小云道:“他说,你……你违背祖训,时常用毒?”骆明绮蓦地双目陡张,厉声道:“用毒,用毒不好么?”李黄龙忍受五行散之苦,始终不吭一声,此时见状叫道:“当心……”古小云见他说话之时浑身颤抖,面肌抽搐,双目中却满是关切之意,顿觉眼中酸热,恨不得扑入他怀,大哭一场,却听骆明绮又怒声喝道:“用毒不好么?”五指陡出,趁古小云分心之际,一把扣住她脉门。
古小云一时浑身酸软,但她不善作伪,虽身处险境,也如实答道:“毒药用的恰当,本也是好的;天南星有大毒,却能治小儿惊风,痰迷心窍之疾;乌头有毒,但医治中风瘫痪却有奇效;曼陀罗花是有剧毒,却能治小儿慢惊,还可用做开胸破脑的麻药;砒霜能治疟疾,狼毒能愈虫患,鬼臼能堕死胎,斑蟊能拔脓肿,其他诸般毒药,辅以臣佐之药,适量用之,都可以毒攻毒,治病救人。”骆明绮凝神听着,面上渐有笑意,放开小云手腕,道:“小丫头这话还不错,婆婆我听得人耳。不错,毒药用得好,也是活人的灵丹;那些灵丹妙药落人庸医之手,也往往成了夺命的毒药!”古小云道:“可……可师叔祖你……”骆明绮摆手道:“别叫我师叔祖,叫我婆婆,我就欢喜;你说,我怎么着?”古小云道:“婆婆你用毒杀人,却是不对。师父再三说,以毒杀人,是天底下最无耻下贱的勾当!”骆明绮顿足怒道:“放他妈的屁,哼,不对,是放他师父的屁。老身是用毒杀人,但杀的都是大奸大恶之徒。哼,读书的用笔杀人,行侠的用刀杀人,老身用毒杀人,一般的都是杀人,又有什么高低贵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