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无法近身
作者:情愿傻呆呆的      更新:2022-03-26 05:23      字数:9412
  古小云微笑道:“十二宫在医书之中,也指肝经,而魂魄之说,道家有之,医家也有之。魂者为木,藏于肝;魄者为金,藏于肺;精者为水,藏于肾;神者为火,藏于心;意者为土,藏于脾。其中,魂者为阳,魄者为阴,蟾魄,地魄,天魂,都逃不出这个藩篱。天根地髓虽不是医道术语,但我读过《道德经》,里面说了这么几句:‘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为天地根’,注释中说,谷神指丹田,玄牝则指内息,而天根指口鼻,地髓指肚脐以下,即丹田;至于姹女婴儿,各指阴阳之气;抽铅添汞之说,铅为黑色,当指肾中之精,汞为白色,当指肝中之魂;这句‘转运河车上昆仑’么,河车为药物,性阳,比拟阳气,昆仑则是穴道名,属于足太阳膀胱经……”古小云记性过人,兼之家学渊源,举世无匹,学医之后,她以广博的学问推演医理,颇得举重若轻之妙;如今又以医道解仙道,更是旁征博引,如数家珍。李黄龙则天生聪明,数术过人,精于推演五行,二人联手解读(紫府元宗》,不到两个时辰,便将这些古怪诗歌一一破解。
  解完字句,古小云秀眉微蹙,沉吟道:“没想到这些修真羽士,竟将人体经脉气血钻研到这个地步,许多道理都是医书上没有的。龙哥哥,你看这句,‘乌帽先生入火池’,说的是,引肾水济心火,将足少阴肾经之气导入手少阴心经,二者皆是阴脉之气,彼此相通,倒也罢了。而这两句‘白虎误闯青龙窟,跳进风池走下关’,说的是,将纯阴之气,由手太阴肺经导引入足少阴肾经,然后经风池穴,走下关穴。可是,风池穴是足少阳与阳蹯脉汇合之处,下关穴则是足少阳与足阳明之汇合,都是阳脉的要穴,如此一来,岂非要在诸大阳脉之中,习练诸大阴脉的功夫么?除了这个,‘玄用篇’到‘灿烂篇’,许多诗句,都在说阳脉中炼阴气,阴脉中炼阳气,颠三倒四,全然违背医理!”
  李黄龙沉思片刻,作跏趺坐法,敛神静气。他经历阴阳球之劫后,体内自有纯阴至阳之气,根基充足,不假他求,依照《紫府元宗》所言,依次修炼玄用篇、神微篇、鼎瑞篇、活得篇;果在阳明、太阳、少阳,阳崔,阳维九大阳脉之中,生出纯阴之气,转而又在厥阴、太阴、少阴、阴崔,阴维九大阴脉之中,生出纯阳之气,习到“灿烂篇”时,阴阳二气以任督二脉为中继,老阴生少阳,老阳生少阴,阴阳变幻,以至无穷。
  李黄龙习完“灿烂篇”,双目陡睁,忽地推开洞前大石,纵声长笑。古小云诧道:“龙哥哥,你欢喜什么?”李黄龙笑道:“小云,有了《紫府元宗》这转阴易阳之法,或许能与那些奸贼斗一斗!”小云茫然不解,李黄龙道:“以前我只能在阳脉炼阳气,阴脉里炼阴气,现如今,我却能于阳脉中生出阴气,于阴脉之中生出阳气。若是与人交手……”说到此处,他笑视小云道:“小云,你说会当如何?”
  古小云想了想,忽地哎哟一声,喜道:“那岂非能在倏忽之间,变阴劲为阳劲,变阳劲为阴劲,忽阴忽阳,谁也防备不了。”李黄龙大拇指一跷,笑道:“小云,你果然聪明了得!”古小云被他一赞,面红过耳,心中却极欢喜。
  李黄龙抖擞精神,一跃而起,道:“好,我这就去救昊先生出来。”古小云也兴奋莫名,起身道:“我陪你去。”李黄龙本想让她在此等候,但想起阿舞,心中一黯:“我当日将阿舞留下,以致抱憾终身,今日再留下小云,万一有所闪失,岂不又重蹈覆辙?”便问道:“你会武功么?”
  古小云用力点头道:“会的!师父说,练些武功,活动筋骨,对我的病大有好处。所以姑姑从小便教我拳脚。”说着双颊含笑,将雪白的手掌比划两下。李黄龙莞尔道:“那好,你便与我掠阵,看我如何破敌!”心中却想:“我自当拼尽全力,与她并肩而战,倘若仍是不敌,我亲手杀她,然后自杀,同生共死,决不受辱于奸人!”
  他心性果决,想通此节,顿然生出无边豪气,挽着小云之手,走到洞外,两人游目四顾,均是一惊,敢情地上满是鸟雀尸体,皆是脑颅破裂而死,再回头望时,只见崖壁上血迹斑斑。古小云颤声道:“龙哥哥,这是怎么回事?”李黄龙皱眉不语,心知必是贺陀罗为探明自己二人方位,故命鸟雀在附近乱撞,好逼自己现身,许多鸟雀不择路径,当即撞死壁上。转眼间看到一株松树,当即到树前摇下若干松针,藏在袖间。小云见他神色,也不便多问。
  两人心情沉重,寂行半晌,到了杏子林前,却不见人,李黄龙心道:“莫非吴先生被带去别处去了……”
  一念未绝,忽听见杏林中传来一声惨叫,小云惊道:“是师父!”急往林中奔去,李黄龙紧随其后,将近谷中瓦房,又听吴孟达凄厉惨呼,喊声中满是痛苦。
  李黄龙心一沉,拉住小云,低声道:“不要硬闯!”小云方寸大乱,闻言只得依他。只听常宁哈哈笑道:“师兄,所谓‘望闻问切’。如今你两只手没了,切脉是万万不成啦!一双眼也瞎了,所以望气也决然不能;两只耳朵也剩得一只,嘿,你再不说出《青杏卷》的所在,只怕闻声也闻不了啦!哈哈,魔医啊魔医,天下有无手无眼无耳的华佗么?就算没得《青杏卷》,从今往后,论医术我也是天下第一!你这残废,岂能与我相比?”
  吴孟达喘声道:“去你妈的……死王八……臭狗屎……”他饱受折辱,中气虚弱,但嘴上仍然倔强。
  常宁笑道:“你只管骂。呆会儿,我便割了你这条臭舌头,让你‘问’也问不了。你不说是么?嘿,老子只须将这几间瓦房翻过来,不愁找不到!吴胖子,你死到临头,老子再告诉你一件妙事,你留神听好了,保你喜欢!哈哈,你知道么,你为什么又矮又肥?哦,你也知道是三焦失调吧!但你知道为什么会三焦失调么?嘿嘿,老子告诉你吧,五十年前,趁你睡熟,我在你手少阳三焦经上弄了点手脚,让你长得又肥又丑,好让那老东西讨厌,将衣钵传给老子!怎么样,师弟我手段如何?老东西也没看出半点儿破绽,哈哈……”他说到得意处,纵声狂笑,吴孟达愤怒到无以复加,叫骂不止。
  他说话之时,李黄龙挟着小云,蹑足绕行,到了瓦房右侧,只见一间瓦房已被拆毁,阿沙、火真人正在废墟中搜寻,除此之外,不见别人,想必都在房里。
  李黄龙觑得真切,对古小云低声道:“你藏在树后,不要乱动,若我输了,再来帮我。”言罢闪电纵出,呼呼两掌,几乎不分先后,落向阿沙与哈里斯。他武功原本高出二人,此刻又用偷袭,阿沙猝不及防,背心中掌,顿时嗷嗷大吼,口中鲜血长流。火真人站得远些,觉出风声,回掌抵挡,忽觉李黄龙掌力阴柔,正要以阳劲抵御,不料李黄龙掌劲忽变阳刚,火真人双臂陡热,一股刚劲直冲肺腑,不由失声惨哼。
  李黄龙不容他喘息,一伸手,便拿向他“俞府”穴,正想将其擒住,不防头顶劲风进发,贺陀罗人影陡现,双掌拍落。李黄龙身子急蹲,一招“三生归元”,双掌上推,贺陀罗见他硬撼,心下大喜,但觉李黄龙掌中暗蕴阳刚劲力,当即以柔克刚,将“破坏神之蛇”提至八成,掌劲阴柔无匹。
  谁知四掌相交,李黄龙掌劲忽变,由阳刚猝变阴柔。贺陀罗只觉蛇劲犹如撞上一堆棉花,浑不着力,暗道不好。但觉李黄龙掌力又变阳刚,反逼过来,贺陀罗心中大凛,他生平谨慎,当即身子后仰,缩手避让。
  李黄龙不待他缩手,手腕陡翻,“三生归元掌”倏而化为“如意幻魔手”,五指轻挥,拿住贺陀罗外关、会宗两要穴。要知他悟透《紫府元宗》,内劲变化,与往日大不相同。内功为武功根基,根基一变,招式也自然生出变化,不但能以“玄阴离合神功”使出公羊羽的掌法;还能以“浩然正气”之类纯阳内功施展黄万计的武功,看似“如意幻魔手”的势子,挥出之时,却带上了阳刚之劲。至此,他一身武学,才算是真正浑融如一了。
  这轮变化太奇,贺陀罗只觉李黄龙招式阴柔,内劲却呈阳刚之象,不及转念,手腕已是一阵剧痛;但他久习“古瑜伽”,周身关节滑若联珠,转折如意,一觉不妙;手臂忽振,瞬息脱出李黄龙十指,若毒蛇反噬,扣他手腕。李黄龙双手缩回,转到贺陀罗身侧,一掌推出,出掌之时,为阳刚之劲,掌到半途,又化阴劲。贺陀罗已知他有化阳为阴之能,早有防范,挥拳迎出,却不料拳掌相接,李黄龙转阴易阳,陡变阳刚。贺陀罗浑身剧震,连退三步,脸色时红时白,连变两次。
  李黄龙阴阳掌力连变三次,内力间生出偌大缝隙,但觉蛇劲攒动,狂透人体,不由失声惨哼,跌出两丈之遥,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古小云看得清楚,脱口惊呼,奔出杏林,搂住李黄龙,但见他咬牙闭目,脸色惨白,再一触摸,身体冷若寒冰,不由凄声叫道:“龙哥哥……”一时哀恸欲绝,两行泪水滑落双颊。
  泪眼模糊间,黄影一闪,明归已掩到六尺之外。古小云银牙猛咬,站起身来,双掌一比,竟是“云掌风袖”的势子。明归从小见她长大,知她不会作伪,既得知她是吴孟达之徒,眼下如此悲哀,定是李黄龙重伤不治。他所忌不过李黄龙一人,从未将小云放在眼里,当即笑道:“霜丫头,你要和明爷爷动手么?”说着大步走近,小云一心护卫李黄龙,猛然扑上,左掌拍他手腕,右肘撞他心口。
  明归笑道:“这招不错!”左掌荡开她的肘击,右手“飞鸿爪”探出,拿向她手腕,便在此时,忽觉下方劲风陡起,直向小腹撞来。明归悚然而惊,躬身疾退。但他退势虽快,那一掌却来得更疾,正正击中他小腹要害。明归失声惨哼,踉跄退出八步,喉头发甜,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抬眼望去,却见李黄龙翻身纵起,朗朗笑道:“明老大,这一招却又如何?”
  明归瞳目结舌,贺陀罗也露出骇然之色。古小云却是惊喜道:“龙哥哥,你没事么?你……你吐了那么多血……”李黄龙伸出舌头,上有一道伤口,尚在流血,古小云恍然大悟,娇靥生晕,嗔道:“龙哥哥,你……你可真会骗人!”李黄龙摇了摇头,苦笑道:“对不住!我若不先骗过你,怎骗得过那只老狐狸?”
  原来,他被蛇劲侵人经脉,觉出其中含四分阳劲,六分阴劲,当下以《紫府元宗》之法,阴阳忽易,以阳克阴,以阴克阳,瞬间将蛇劲威力化去六成,但剩下四成难以化解,经脉大受创伤,眼看明归窥视在旁,跃跃欲试,情知他此刻出手,自己万难抵敌,当下咬破舌尖,吐出鲜血,继而转阴易阳,在阴脉阳脉中均生出阴气,使得浑身冰冷,古小云一摸,便觉无救,伤心欲绝,这才引得明归人彀,伤了这个劲敌。
  明归明白缘由,懊悔不及:“这小子自来多诈,我怎地如此大意?”再瞧贺陀罗,见他面色白里泛青,显然也受伤损,当下急转念头,寻思对策。
  忽见常宁将吴孟达提了出来,吴孟达双手被生生斩断,两眼流血不止,一股血线从右耳流出,身上更是皮肉翻卷,惨不忍睹。古小云有生以来,从未见过如此惨状,只惊得浑身发抖,叫了声:“师父……”
  眼泪便流了下来。李黄龙微一咬牙,目视贺陀罗,嘿笑道:“贺臭蛇,你我还未打完呢!”贺陀罗见他气势如虹,心中惊疑不定。向哈里斯使个眼色,着他上前试探。哈里斯早先挨了李黄龙一掌,内腑兀自疼痛,但父亲有命,不敢不从,纵身而上,尚未出手,忽见李黄龙左掌外吐,右掌内缩,却不推出,哈里斯心头怪讶:“这是什么姿势?”一念未绝,忽地眼前绿芒闪动,继而前胸刺痛,禁不住“哎哟”一声,栽倒在地,耳边传来贺陀罗一声断喝:“碧微箭!”
  李黄龙携带松针,本为克制贺陀罗的鸟笛,此时发出,实属无奈,由此牵动内伤,一口血涌到喉间,忽觉背后风起,敢情是火真人趁哈里斯出手,倏向小云扑到。此时李黄龙变势转身已然不及,索性势子不变,内力却用上“转阴易阳”之术,原本“碧微箭”以阳劲为弓背,阴劲为弓弦,向前直射,但李黄龙将阴劲变为阳劲,阳劲变为阴劲,弓弦弓背凌空互易,松针倏地向后射出,只见一蓬绿光从他腋下掠过,扑向火真人。火真人正攥住古小云手腕,心中得意无比,方要开口,忽觉身侧风声飒然,一时间,也不知有多少根松针一齐钻人了身子,火真人半身痛痒酸软,诸味杂陈,两眼上翻,咕咚一声,萎靡在地。
  李黄龙足下未动分毫,连伤二人,不觉豪兴大发,风眼生威,大喝一声:“还有谁来?”声若沉紫滚滚,显出暗呜叱咤、挥斥千军的气势。众人只觉心头发虚,无形中矮了一头,目光纷纷投向贺陀罗。
  贺陀罗脸上不露声色,心中却极为骇异:“他与我硬撼一招,本该重伤才对,怎的还有如此气势?并且他头也不回,还能发箭伤了火真人,显然大有余力,奇怪,奇怪;”他生平最精算计,从来惟利是图,遇害则避。拔一毛而利天下,也是决计不为;生平虽少逢敌手,但均是凌弱而不欺强,发觉不对,立时逃之夭夭,故而当年屡屡遇上黄万计与九如那等高手,也能及时抽身,逃得性命。他此来崂山,只因常宁吹嘘《青杏卷》中有驻颜长生的妙方。贺陀罗生平有二怕,第一怕死,第二怕老,听此妙方,如何不喜,当即纠集众人,前来抢夺。此时见李黄龙气若虹霓,不由得心旌动摇,生出怯意。李黄龙看穿他心思,目中精光暴涨,忽地射向明归,明归见状不禁连退两步。李黄龙哈哈大笑,明归则老脸一热,羞惭无地。
  贺陀罗见李黄龙自信满满,心头一面鼓更是擂个不停:“我经脉已然受损,暂且走避,才是上策,待我养好内伤,再做计较……”他怯意一生,但觉相较之下,一部《青杏卷》远不及这条性命要紧。当下目光一闪,忽地抓住哈里斯臂膊,又防李黄龙施袭,疾退两步,长笑道:“今日就此揭过,平章大人,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众人听他说出这等话来,无不失色,明归方要出声招呼,但贺陀罗去意已决,迈开大步,穿林而去。
  殊不知,李黄龙的武功比之贺陀罗颇有不如,能够伤他,全凭出奇制胜,此法可再一再二,决难再三再四,贺陀罗只消略加揣摩,便可破解,况且李黄龙伤势较他只重不轻,贺陀罗带伤出手,也能轻易将他拿下。不料李黄龙深谙兵不厌诈之道,弱而示之强,伤势虽重,却仗着一腔刚勇桀骜,虚虚实实,故布疑阵,竟将贺陀罗一举惊走。
  贺陀罗一走,群龙无首,众心大乱。李黄龙趁机目光微斜,看向阿沙,足下却向右转动,大有声东击西,扑击明归之势。明归奸猾有余,但论及沉毅勇略,却有不及,虽疑对手使诈,但因负伤不轻,贺陀罗又去,也不禁大乱阵脚。李黄龙势子甫动,他已掉转身形,拔腿便跑;眼角余光到处,只见阿沙随在左侧,发足狂奔。
  一时间,只看豕突狼奔,堂堂一群高手,尽作鸟兽散去,站立的只剩常宁一人,左顾右盼,神色惊惶,瞪着李黄龙道:“你别过来……你……你别……过来。”一手比在吴孟达脖子上,声音微微发抖。
  李黄龙冷笑道:“你真敢杀他?”常宁怒道:“如何不敢!”李黄龙道:“他手断眼瞎,生不如死,你动手杀他,正合他意。但此后么?嘿,老子自有一百零八道酷刑,叫你一道一道尝过!”他日如冷电,看得常宁毛骨悚然,浑身都不自在。
  吴孟达虽不能视物,听得对话,也知李黄龙占了上风,当即吼道:“臭小子……不要管我,杀了这个狗杂种……”常宁听得这话,脸色数变,一咬牙,嘿笑道:“既然如此,平章大人,咱们就做个买卖,一命换一命,我将他放了,你也放我。”吴孟达厉叫道:“臭小子,不要管我,杀了这狗……”常宁只怕李黄龙被他说动,急急掐住他脖子,吴孟达气不能出,嘴里呜呜作响。
  李黄龙仰首望天,沉默片刻,忽道:“好,一命换一命,你放过吴孟达,我今日暂且饶过你,过得今日么,哼,你自求多福”常宁道:“口说无凭……”李黄龙道:“废话少说,换是不换?”常宁被他眼神一逼,顿时一怯,干笑道:“好,好,平章大人威震天下,自然一言九鼎,常某今日就信你一回!”当下放开吴孟达,转身便走,吴孟达软倒在地,古小云急忙抢上,将他扶住,但见他惨状,泪水又忍不住落了下来。
  常宁见李黄龙依诺不来追杀,心下稍安,但生恐有变,步子一疾,转眼间没人杏林。李黄龙目视他背影消失,身子忽地一晃,一道鲜血夺口而出,刹那间,已是面如金纸。
  古小云见李黄龙口喷鲜血,不禁骇然,颤声道:“你受伤了?”李黄龙喉间血气涌动,不敢说话,只点了点头,见古小云要来,忙一摆手,指着吴孟达。古小云明白他让自己先行照拂吴孟达,此时她已主意全无,只得扶起吴孟达,转人房内。只见两名仆妇倒在地上,早已毙命,顿觉心如刀割,忍泪含悲,给吴孟达包好伤口。吴孟达沉着脸,始终一言不发,待得小云忙过,才道:“我床下有个玉匣子,里面有瓶‘活参露’,你拿出去,给臭小子服下!”
  古小云知这“活参露”乃是千年人参混合其他药材炼出的珍物,为疗伤圣品;当下依言进了卧房,从床下取出“活参露”,正要出房,突听外堂砰的一声大响,间有骨骼碎裂之声。小云大惊,抢出屋外,却见一面白壁上溅满鲜血,吴孟达头骨碎裂,当场气绝了。小云呆了一呆,痼疾突然发作,一阵头晕目眩,身子软倒在地。李黄龙听到动静,踉跄人内,见状忙将她扶起,目视屋内惨景,甚觉凄然,心知吴孟达性子刚烈,今日所受屈辱大到无法忍受,与其残废偷生,还不如一了百了。古小云缓过气来,抱住吴孟达尸首痛哭。李黄龙叹了口气,收拾心情,温言宽慰。小云哀哀切切哭了好一阵,才平静下来。李黄龙伤势稍缓,便着手收拾厅中狼藉。他抱开吴孟达尸体,忽见墙上两块染血青砖松动残破,露出黑黝黝的铁皮;心下奇怪,扳开残砖,从中抽出一只方形铁匣。打开一看,却见中有十本厚厚书卷,每卷皆有“青杏卷”三字,书名之下,依次标着甲乙丙丁等天干之数。
  李黄龙翻看一遍,将铁匣递给小云,道:“常宁就是为这个害死你师父!”小云随手翻了一页,便即合上,迟疑道:“这是历代祖师留下的医学笔记,写了古今医案药方,师父说过,这是我们这一脉代代相传的宝典,传男不传女。还说,他原不愿收女弟子,收我为徒只是为了赌气。所以,这《青杏卷》是不能传我的。”
  李黄龙眉头一皱,道:“如今你师父去世,你没有师兄弟,若要传给男人,岂不要给常宁那狗贼?你师父寻死之时,为何不撞东墙,偏要撞西墙,不撞上面,非要撞下方!我看他是有意为之,大约因为祖上规矩不好违背,故而临死之前,透露这本书的方位,让你自观自看,大不了你看完了,再给它塞回去!”小云将信将疑,心想:“龙哥哥比我聪明十倍,他这么说,定然没错的。”她性子宽和,不善争执,当即不再多说,将铁匣收下,并把“活参露”给李黄龙吃了,再给他针灸一番。
  李黄龙运功调息片刻,去到杏林边挖了三个土坑,准备掩埋仆妇与吴孟达,但想起所见惨状,越挖越恼,蓦地扔开锄头,瞪视地上的火真人,火真人见他神色不善,心惊胆战,但苦于动弹不得,急道:“平章大人……你大人有大量……”李黄龙将他提了起来,脸色铁青,一言不发,手起手落,火真人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右臂已被他生生拧断,绞成一团。李黄龙手腕再翻,火真人又是一声惨叫,左臂再断。李黄龙充耳不闻,抓住他左腿,他心狠手辣,存心断他四肢,真力进发,火真人这下连叫都没叫出来,两眼翻白,昏死过去。
  李黄龙正想将他右腿一并拧断,忽听小云颤声道:“龙哥哥,你……你住手!”李黄龙举目望去,只见她脸色苍白,嘴唇急颤,眼中满是惊色。李黄龙道:“他是害你师父的凶手,罪有应得……”一手抓上火真人右腿,尚未用力,小云蓦地上前一步,抓住李黄龙手臂,眼中已有盈盈泪光。
  李黄龙一怔,只好放手。古小云俯身察看,见火真人不仅骨头断成数截,而且肌肉经脉相互纠结,要想恢复如初,已无可能。火真人剧痛难忍,阵阵呻吟,小云听在耳里,心中难过,泪水不由夺眶而出,默默给他接好骨骼,理顺经脉,再用夹板绑好,方对李黄龙道:“你……你把他弄到房里去。”
  李黄龙哼了声,踢开火真人穴道,冷道:“不要装死,起来。”古小云道:“他这个样子,怎能起来。”李黄龙脸色一寒,厉声道:“我数到三,牛鼻子你再不起来,便让你好看。”火真人听到,强忍痛楚,一脚支撑,力图爬起,小云急忙搀扶,李黄龙见她对敌人也这般心慈,心头暗恼,折断一条杏枝,扔给火真人,叱道:“滚得越远越好。”古小云急道:“他的伤……”李黄龙拨开她,道:“你不用管。”
  火真人不敢怠慢,接过树枝,一跳一瘸,出林去了。小云脸色苍白,看他背影,忽地咬了咬牙,猛然掉头进屋。李黄龙也不理会,将吴孟达葬好,方才盘膝坐下,默然半晌,心终究软了,自语道:“我做得未必对,她做得也未必错了,她一个病弱女子,我何苦惹她生气!”当下步人房内,却见古小云躺在床上,瞧他进来,便背过身去,削肩微微颤动。
  李黄龙在床前呆立一阵,苦笑道:“你当真生我气了么?这道士奸恶异常,我想到吴先生的死状,便,唉……你打我骂我都好,可别闷在心里。”古小云止住颤抖,忽地转过头,脸上泪痕未千,哽咽道:“我……我怎会打骂你呢?我知道那人不好,但,但我看不得人受苦的……”双目一红,泪水又落了下来。
  李黄龙微微苦笑,给她拭?目道:“好好,你久病成良医,见不得人受苦,算我怕了你,从今往后,我再不这样折磨人了。”古小云破涕为笑,想起方才还跟他呕气,不由霞生双颊,分外羞惭。
  李黄龙担心贺陀罗去而复返,便伐木垒石,在山中另筑了一间小屋,与小云搬过去。他深知贺陀罗势必不会善罢甘休,日夜勤修武功,对《紫府元宗》的转阴易阳之术领悟更多。练功间歇,还照拂小云起居,更有闲暇,便逗弄白痴儿与金灵儿,故而日子虽然清苦,却也其乐融融,小云心中快活,寒病也极少发了。
  这一日,李黄龙正在劈柴,忽听林中鸟雀一阵聒噪,纷纷冲天而起,向某一方向奔去,他心头一动,握紧斧头,纵上树梢,跟着那群鸟儿奔去,不一时,忽听有人声传来,当即藏身树间,只听一个声音咝咝地道:“洒家与老先生无怨无仇,何必死缠烂打,你追了我四天四夜,也该够了。”李黄龙听出是贺陀罗的声音,心头一紧,屏住呼吸,心道:“谁有这般能耐,竟能追他四天四夜?”忽听有人嘿嘿道:“不够不够,你只顾逃,老子还没打够呢。”李黄龙听出来人正是释勇信,不由大喜。又听贺陀罗哼了一声,怒道:“打就打,洒家怕你么?”李黄龙拨开树枝,探头望去,却见两道人影在山边忽上忽下,拳来脚往,斗得正疾。
  原来,贺陀罗退走之后,细细一想,终于明白中了李黄龙之计,大为懊悔,他内伤本轻,稍愈之后,便来寻李黄龙晦气,不料路上遇上释勇信。释勇信与李黄龙相处已久,对他心存依赖,逃过灵鳌岛诸人追踪,便回崂山寻他,不料他患有心疾,走了一半,竟将此行目的忘了,只在崂山附近逛来逛去,却不知该做什么。忽见贺陀罗行色匆匆,大步赶路,他一瞧对方身法,便知遇上高手,当下心怀大乐,上前相见。贺陀罗当日在临安曾与他交手,深知此老厉害,未及开口询问,释勇信已然动手。贺陀罗无奈应战,两人斗了一日一夜,贺陀罗渐觉不支,拔腿便逃,释勇信紧追不放。两人打打走走,偌大崂山,一峰一谷,一石一木,均成战场。转眼竟花去四日。贺陀罗被阻了正事,不胜其烦,释勇信则好容易遇上对手,心头甜滋滋的,真如涂了蜜糖一般。
  只看二人电光石火般斗了一阵,贺陀罗忽地跃上一块山石,掣出鸟笛,吹奏起来。李黄龙心头一跳,游目四顾,正想找一棵松树,取些松针相助。却早见一群麻雀从天而落,扑棱棱将释勇信围住。李黄龙正要纵下,忽见释勇信只一弓身,周身便有一种无形之力进将出来,身边的麻雀如中箭镞,纷纷落地,竟无一只能够近身。
  李黄龙暗暗称奇,恍然想起凌水月的话,心道:“莫非这便是‘无相神针’?”再见释勇信弓身模样,又不觉哑然失笑,心道:“这‘无相神针’又称‘仙猬功’,看来果然像只大刺猬。”释勇信虽不惧雀阵,但终被阻了一阻,眼见贺陀罗一晃身,消失在大石之后。释勇信哇哇怒叫,双手乱挥,空中哧哧有声,瞬间雀尸遍地。他破了雀阵,身如飞箭,跳到大石之后,隐没不见,只闻阵阵叫骂之声,在空山中回荡不已。
  李黄龙见二人去远,跳下树来,捡起一只死雀,却见雀儿体外并无伤痕,当是伤在内腑。他沉吟一阵,返回住处,将所见所闻与古小云说了,又道:“贺陀罗既被释岛主缠住,难以 ”当下二人收拾行李,重返杏林。尚未走近,忽见林外站着两名女道土,正在说话。年长者气度恬淡,少者容貌清秀,身旁停着一头白驴。李黄龙瞧得分明,不由喜上眉梢,扬声叫道:“是了情道长么?”
  那二人闻声回头,正是了情与哑儿,乍见李黄龙,均是惊喜。古小云奇道:“龙哥哥,你认识他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