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弹指即灭
作者:情愿傻呆呆的      更新:2022-03-26 05:23      字数:8539
  木偶煞道:“说来话长,昨日得菩萨救了性命,我兄妹恩怨也已了结,便向南行,打算从此浪迹江湖,靠玩傀儡戏度日。人夜时分,我们投宿在路边客栈。无意间,听得隔壁有人谈论活菩萨治病之事,一个软绵绵的声音说道,活菩萨定是魔医吴孟达的弟子,又说魔医违背门规,收了女弟子,定然……唉,总之都是些不堪人耳的下流话。我兄妹受菩萨大恩,粉身难报,岂容他人如此亵渎,正要闯将过去,却又听一个怪声怪气的人说,那《青杏卷》是否真有养生驻颜的无上法门。先前那人回答说,确然无疑,只要明日抓住魔医,逼他交出就是。我们听到这里,也没再听,便扬声挑衅。不想话音方落,就听隔壁一声冷哼,一股怪异内劲透过土墙直逼过来。我妹子站在墙边,被那内劲一冲,口吐鲜血,撞到我身上,那内劲也跟着传来,激得我五内翻腾。我顿知遇上无法抵敌的大高手,当即扶着妹子,抢出门外。这时,只看隔壁跳出一个道士、一个喇嘛,拆了两招,我便吃了道士一剑,木偶也被喇嘛的金环打坏。幸好老天庇佑,让我逃出客栈,仗着地势熟悉,趁夜遁来这里,……菩萨,那些人实在厉害,你和尊师快快离开,一避风头。”
  李黄龙听他说完,眉头微皱,转眼瞧了瞧古小云,见她脸色苍白,便笑道:“有我在此,你怕什么?”古小云发愁道:“是谁要对付师父呢?”
  李黄龙隐约猜到对方身份。寻思道:“此事蹊跷,只怕得暂避锋芒才好。”当下对傀儡双煞道:“信已带到,你们去吧。”二人对视一眼,木偶煞道:“对头爪子挺硬,不若我们也留下帮手。”李黄龙道:“你们有伤,留下也是无用,有我在此护持,只管放心。”木偶煞叹道:“足下武功虽然胜我十倍,但若遇上那隔墙传劲的高手,仍须小心”李黄龙淡淡一笑,道:“我理会得。”
  古小云从怀里拿出一支玉瓶,倒出三粒药丸,给布袋煞道:“你为阴劲所伤,这三粒‘玉髓丹’且拿去,一日一粒,合水服用。令兄剑伤不深,只是失血太多,休养月余便好!”布袋煞谢过,与木偶煞相携去了。
  李黄龙略一沉吟,忽向林中道:“吴先生,还请出来商议。”古小云惊道:“师父已到了么?”只听林中一声怒哼,吴孟达大声骂道:“你们两个小杂种,半夜三更跑哪里去了?哼,他妈的,小丫头不守妇道,小小年纪就跟人鬼混。哼,老子今天就扫你出门,省得你坏老子门风,给老子滚,跟这臭小子滚,滚得远远的,不要让老子再看到,老子一看你,就大大地生气。”
  古小云听得目瞪口呆,脸色越来越白,忽地咬牙闭目,软软倒地。李黄龙大惊扶住。忽见林中人影倏晃,吴孟达急步赶上前来,一脸懊恼,边给小云扎针服药,一边咕哝道:“臭丫头,怎么恁地经不得气。”李
  黄没好气道:“谁叫你骂得这么狠?就算对手再厉害,你也不该用这个法子赶她!”
  吴孟达被他看透心思,脸色涨红,坐在一棵杏树下,抱头不语。李黄龙从未见他如此模样,心头微沉,正要说话,忽听有人哈哈大笑,一眼望去,却见远处走来六人。吴孟达神色微变,一跃而起,李黄龙目光一闪,也哈哈大笑。那六人顿时止步,均有震骇之色。
  李黄龙扫视众人,大笑道:“不是冤家不聚头,聚头都是老朋友。哈哈,火真人、哈里斯、阿沙,你们三个贱骨头,都还没死么?”又望着为首的青衫老者,道:“想必多亏这位‘笑阎王’常宁的妙手吧?”
  阿沙等人此番有恃无恐,一惊之后胆气又粗,露出怨毒之色。哈里斯嘿笑道:“平章大人死里逃生,可喜可贺!不知今日是否还有这个运气。”
  李黄龙微笑不答,目光一转,凝注在他身旁,淡然道:“贺陀罗,你我两次相见,均未尽兴,今日须得好好会会!”贺陀罗银眉一轩,笑道:“平章有令,洒家哪敢不从?”李黄龙笑道:“好说,老子叫你吃屎,你吃不吃?”贺陀罗城府虽深,也不禁脸色陡变,沉声怒哼。
  李黄龙一晒,目视贺陀罗身旁的黄衣老者,笑道:“明老大,听说你假传老子死讯,惹小云伤心。也好,新仇旧怨,今日一并了断。”明归目光闪烁,望了望李黄龙,又望了望小云,一丝笑意挂在嘴角。
  李黄龙口风虽硬,心里却很发愁:“今日太岁出土,大不吉利。一个贺陀罗已然棘手,添上这五个家伙不啻于雪上加霜。”心思转得风车一般,急想对策。
  吴孟达见李黄龙以寡敌众,气势依然迫人,压得对方个个失色,心中好不惊讶:“真所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我只当这小子还是那个愣头青,不料今日一个人说话,却比千军万马还要气壮。”此时,古小云悠悠醒转,看见对方六人,猜到来路,顿时面露惊惶。
  吴孟达一咬牙,忽道:“姓李的小子,谁要你狗咬耗子?哼,你带臭丫头滚开些,老子一个足以应付。”李黄龙还没答话,常宁已嘻嘻笑道:“好师兄,几十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般的臭脾气。”吴孟达怒道:“去你妈的,谁是你师兄?”李黄龙心头恍然:“原来他俩竟是师兄弟,难怪医术俱都了得。”
  常宁却不着恼,仍嘻笑道:“师兄不认我这个师弟,但师弟我最念旧情,哈哈。想当年,你我同门学艺,何等亲密。”吴孟达张嘴要骂,但想起当时情义,终究没能出口。
  却见常宁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又笑道:“咱兄弟的交情原是好的,可恨那老家伙偏心。论天资,分明小弟更胜一筹,哪知他有眼无珠,偏要将衣钵传给你这又凶又恶的臭胖子。”昊常青“呸”了一声,怒道:“放屁,你心术不正,仗着医术骗财劫色,师父若是传了你,那才真是瞎了眼。”
  常宁笑道:“师兄你何必如此看病收钱,天经地义,行医辛苦,顺道找两个女人玩玩,消乏解闷,也是应当。哈,不若小弟引荐两个粉头,保管师兄你心火顿消,魔医变成笑华佗呢。”吴孟达口齿之利远不及他,一时想不出驳斥之词,直气得暴跳如紫,祖宗爷娘乱骂一气。
  常宁却不以为意,嘻嘻一笑,又道:“这些年师兄你有月神庭撑腰,趾高气扬,屡屡托人寻小弟的晦气。小弟得蒙关照,那是铭记在心,不敢或忘。哈哈,不过风水轮流转,如今大唐已亡,小弟投了当朝脱欢大王,月神庭那些幺麽小丑,小弟自也不放在心上了。本想与师兄算算这几十年的旧账,但小弟宅心仁厚,顾念旧情,只要师兄将《青杏卷》交给小弟,大伙儿往日恩怨,也就一笔勾销了。”
  吴孟达脸色一沉,道:“要《青杏卷》么?哼,做你妈的春秋大梦。”常宁脸色微变,继而眼珠一转,望了小云一眼,笑眯眯地道:“这位便是师侄女吧?嗯,虽然瘦弱些,但也算温婉可人。嘿,放心,师叔我最是爱惜晚辈,呆会儿定要好好疼你……”昊常青怒不可遏,破口大骂:“闭上你妈的臭狗嘴。”
  常宁哈哈大笑,正想再讨便宜,忽听李黄龙冷然道:“姓常的,你只管笑,呆会儿老子包管痛得你喊爹叫娘,痛哭流涕。”常宁笑脸一僵,回望贺陀罗。
  陀罗微微一笑,踏上一步,扬声道:“平章大人嘴上功夫了得,不知手脚功夫如何?”李黄龙冷哼一声,正要举步,却听吴孟达怒道:“臭小子,老子叫你带小云滚。”常宁哈哈笑道:“师兄你少安毋躁,你我师兄弟重逢,也当亲近亲近。”
  他给众人使了个眼色,向吴孟达与古小云靠了过去。李黄龙见此情形,暗暗着急,方才他想了百十条计谋,但因对手太强,诸般巧计都如纸上谈兵。贺陀罗见他目光游移,心神倏分,忽地双拳齐挥,似要击出,拳到中途,腰身不动,左腿忽起,一个侧踢,如旋风般向李黄龙扫至。
  李黄龙日与释勇信这等高手拆解,反应奇速,不待贺陀罗踢至,向右闪过,直奔哈里斯。贺陀罗见他身法,微觉吃惊:“数月不见,此人又有精进?”
  贺陀罗猜他想制住哈里斯胁迫自己,当下一晃身凭空消失,出现时已到李黄龙身前,霎时间连出三拳三腿。
  李黄龙虽知此人厉害,但如此诡异身法却生平未见,步法疾转,让开三拳两腿,第三腿终究难避,右掌一沉与来腿撞在一处,顿觉一股内劲毒蛇般钻人手臂,顺着经脉游走。李黄龙闷哼一声,贴地飞蹿丈余,连催三道内力,方才化解那股怪劲。不容他喘息。贺陀罗身形骤晃,又凭空消失,出现时已在他身后,仿佛一条飞蛇,左右飞旋,连出三拳。
  李黄龙闪身避过来拳,还了一掌,劲力方交,那内劲又如毒蛇般钻入经脉。李黄龙急催内功化解,仓促间眼前一花,贺陀罗已到身后,一腿踢来。
  李黄龙险被踢中,心中骇异:“向日公羊先生与我说过他这内劲,‘破坏神之蛇’固然名下无虚,但这身法神出鬼没,却是什么来历!”
  他有所不知,贺陀罗这身法名为“虚空动”,创白天竺术士。据说密宗祖师龙树上人未人佛门之时,曾为邪门术士,与同伴修成此法,混人王宫,秽乱宫廷。只因这门奇功能将浑身精气化人身法,故而来无影,去无踪,奔走之疾非常人目力所能及。但也因此缘故,奔走之时,六识关闭,身子软弱,无有丝毫余裕应付外力,后来王宫卫士得高人指点,闭了眼听风辨位,举矛刺杀,竟将几个大高手一一刺死。龙树见机得快,避过一劫,险死还生之余,顿悟人生梦幻,弹指即灭,遂遁人空门,参修佛法,竟成一派宗师。
  贺陀罗祖上世代行商,其先祖早年在天竺采买香料,无意中得到一尊湿婆的檀木造像,内有“古瑜伽”秘本一部。该先祖依法习练,竟成武功高手,于是明里行商,暗里仗着武功劫掠。后传至贺陀罗,习练“古瑜伽”有成,前来中原为非作歹。哪知他先遇黄万计,后遇九如和尚,连吃大亏,愤而返回西域,苦修武功。
  贺陀罗卧薪尝胆,勤修数十年,终于练成祖上无人练就的“虚空动”。他自知“虚空动”神速有余,机变不足,由动到静之时须得数息工夫回气,若遇高手,必为所乘,故而加以变化,将长途行走转为咫尺奔袭,减少回气时间,再与“破坏神之蛇”合施,对手中了蛇劲,定要运功化解,趁此间隙,便可以“虚空动”施袭。
  李黄龙既对这身法捉摸不透,惟有以步法应付,他的“十方步”纳天地之大于方寸之间,穷极想像,往往于转折之处见功;“虚空动”快是快极,但直来直去,变化不足,遇上这中土第一等聪明的步法,急切间倒也难分高下。
  明归从旁看得,心中暗惊:“这小子何时练到如此地步,日后怎么还制得住他?”目光一闪,凝注在古小云身上。
  常宁见李黄龙被贺陀罗缠住,招呼众人散成半圆,向吴孟达与古小云逼来。吴孟达见状,叫道:“小云,到我身后来。”古小云依言而行。忽听明归大笑一声,倏地纵起,好似苍鹰下搏,迎面抓来。吴孟达双手一扬,掷出十枚金针,明归变爪为掌,将金针扫飞,火真人与哈里斯同时扑上,一个拍向吴孟达,一个抓向古小云。
  昊常青医术虽高,但武功平平,眼见火真人掌来,双掌接住,忽觉浑身一热,踉跄间一跤坐倒。火真人哈哈大笑,右爪扣向他“天突”穴。此时哈里斯也扑到小云身前,双手齐出,点她穴道,他自负了得,见这少女娇弱,也没使几分气力。
  不料古小云双掌挥出,若云似雾,缥缈不定,两道劲风扫中他双臂。哈里斯只觉手腕酸麻,自知轻敌,羞惭间正要变招,忽觉背后疾风陡起,顿觉背脊疼痛欲断,跌出五步,斜眼望去,只见一道青影晃过,不由心头一凛,情知李黄龙到了。
  李黄龙一掌伤了哈里斯,左脚飞起,正中火真人左胯。火真人惨哼一声,捂腿后退。忽听明归大喝,飞掌拍落,李黄龙沉喝一声,抬臂一格,明归但觉大力涌来,一股酥麻之感从手臂直透全身,不由得一个筋斗倒翻出去,落地时胸口窒闷,如压巨石。李黄龙却借明归掌力,滴溜溜当地一转,翻手接住阿沙尊者的“大日如来印”。这一掌合上他与明归两人之力,阿沙眼前金星乱溅,倒跌出一丈有余,脸色倏地惨白。
  李黄龙呼吸间连败四大高手,端的倾尽全力,一阵气促神虚,忽见贺陀罗一晃身,到他身后,双掌如蛇般绞来。
  古小云惊呼道:“小l。”李黄龙头也不回,忽地抓住吴孟达,反手挡出。此招大出贺陀罗意料,他慌忙收势,瞪视李黄龙,一脸惊诧之色。
  常宁也不禁咽了口唾沫,干笑道:“怎么?平章大人不顾自己人死活了?”古小云则定定瞧着李黄龙,檀口微张,忘了言语。李黄龙冷笑一声,道:“老子生平杀人无数,管什么自己人不自己人?你们要劳什子《青杏卷》吗?好啊!”他左掌一扬,停在吴孟达顶上三寸处。
  众人无不变色,均知他为将之时纵横南北,杀戮千万。以他驰骋沙场的手段,既能拿吴孟达挡贺陀罗掌力,说要杀他,只怕也非诳语。这群人本都是见利忘义之辈,此时以己度人,俱都失了主意。
  古小云望着李黄龙,心头也是空落落的,浑想不透其中缘故,但她脸皮极薄,又不忍开口斥问。刹那间,她眼眶一热,眼前已然模糊。正慌乱中,她忽觉手臂一紧,已被李黄龙攥住。
  只听李黄龙冷冷道:“老子但求活命,从来不择手段。谁敢拦我,我就先拿这死胖子开刀,拼个鱼死网破,老子活不了,你们也休想拿到《青杏卷》!”古小云听得这话,吓得浑身发抖,两行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也不知该悲伤还是愤怒,欲要挣扎,却被李黄龙死死攥着前行。
  吴孟达初时不明李黄龙之意,惊疑不定,忽听这话,怒火升腾,大骂道:“小畜生,你敢骂老子死胖子,老子剥你的皮……”,李黄龙微微冷笑,只是向前,众人怕他杀了吴孟达,失了那《青杏卷》的下落,纷纷散开。
  李黄龙兵行险着,反客为主,略略松了一口气,忖道:“倘若让我走出十里,再施展‘乘风蹈海’的轻功,或能脱身。”沉吟间,忽见明归上前一步,气派潇洒,拦住去路,笑道:“小子,有种的,你杀了吴胖子瞧瞧!”常宁惊道:“明先生,这……”明归摆手笑道:“你放心,我保管给你个活蹦乱跳的魔医便是。”忽地呼呼两掌,向吴孟达拍到。李黄龙见他出掌不留半分余地,心知被他看破,暗暗叹了口气,推开吴孟达,翻掌迎上。
  明归却一缩手,倒退两步,哈哈笑道:“怎么着,手软了么?嘿,老夫当年便瞧出来了,你胆子是大,机心也深,但终究免不了妇人之仁。你这点苦肉计,骗得了老夫么?”其他人见状,均是大悟。古小云听得这话,更是不忧反喜:“龙哥哥用的原来是苦肉计,我可真傻,以为他真要对师父不利。”想着忍不住破颜微笑。
  明归话未说完,忽又纵身而上,连出十掌,其中倒有七掌落向小云,李黄龙又气又急,护着小云左右闪避,心头大骂明归十八代祖宗。吴孟达明白李黄龙计谋,心头懊恼,挺身欲上,忽觉背心一麻,已被贺陀罗提在手里。贺陀罗嘿笑道:“多亏明先生,不然岂不被他蒙混了!”说着目中凶光进出,投注在李黄龙身上。
  李黄龙眼看大势已去,心念电转:“我战死不打紧,小云决不能跟着送命!”他决断极快,一瞥吴孟达,蓦地咬牙,抱起小云,不待贺陀罗动手,长啸一声,展开“乘风蹈海”,晃过明归,纵足狂奔。
  贺陀罗见他去势惊人,微感诧异,将吴孟达推给常宁,展开“虚空动”猛追。“虚空动”甚耗精力,只能在十丈之内施为,超过十丈,非得现身回气不可。贺陀罗将此奇功连催两次,赶上李黄龙,挥拳阻挡。
  李黄龙却不迎战,以十方步盘旋绕过,继续狂奔。短途之中,“乘风蹈海”或许不如“虚空动”迅疾,但论及长力,却是天下无双。贺陀罗变到第四次,落后一丈,变到第五次,已是落后三丈有余,无奈之余,只得以寻常轻功追赶。
  二人前后奔出百里,贺陀罗竟被落下一箭之地,想到李黄龙尚且抱了一人,惊怒之情,当真无以复加。又奔数里,李黄龙遁人崂山深处,七弯八拐,到了一个山谷,回头一望,不见贺陀罗人影,心头一懈,不由得坐倒,急剧喘息。
  古小云得了自由,急道:“龙哥哥,我要去救师父……”举步要走。李黄龙伸手欲拽,却觉百脉俱空,手腕发软,不由慌道:“小云!那些恶人凶得很……”
  古小云闻声一怔,回望李黄龙虚弱模样,禁不住落下泪来。李黄龙也是心头一黯,忽听远处贺陀罗嘿然笑道:“平章大人……脚程了得啊……佩服啊佩服……”他笑语悠长刺耳,如钢针般扎人二人耳内,古小云一阵烦恶,禁不住捂住胸口。
  李黄龙猛可间想起一事,脸色大变,也不知从哪儿来了气力,奋力拽住古小云,四面一望,只见远处崖脚下有个小洞,大小可容两三人。李黄龙奔到洞前,将小云推人,转身抱起一块大石,退入洞时,以大石封住洞口。
  古小云怔怔瞧他施为,直到洞穴被封,方道:“龙哥哥,这是为何?”话音未落,便听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响起来,接着便听见鸟翅扑棱之声,似有无数鸟雀向这边飞来。古小云惊疑不定,正想开口,却觉小口一堵,已被李黄龙捂住。她心头一跳,但觉李黄龙的身子又热又湿,汗气袭人,更有一股浓浓的男子气息,将自己包围起来,顿觉慌乱无比,头晕目眩,心儿突突乱跳。
  她这般云里雾里,也不知过去多久,忽听噼里啪啦,似有什么东西不断撞向山崖,声音急促,便似落了一阵急雨。古小云一惊,欲要询问,却被李黄龙捂了嘴,出不得声。
  那雨点般的声音响了片刻,忽一歇,只听贺陀罗哼了一声,道:“平章大人躲得倒严实,好,再听听洒家这个。”忽然之间,便听得一阵鸟语啁啾,柔媚婉转,古小云心头一动,只觉一股热气从小腹升到心口,禁不住向李黄龙怀里靠去。李黄龙觉出她举动有异,心头微微一荡,但他功力深湛,念头一闪即没,忙用手捂住小云双耳。但那鸟啼声越发柔媚,似远似近,若有若无,如无数根又细又韧的钢丝蜿蜒透来,钻岩绕石,透过李黄龙双手,钻人古小云耳内。古小云只觉那鸟鸣中满含春意,仿佛清溪碧水,春风送暖,对对鸳鸯,水上相戏,不自禁心神荡漾,伸出双手,紧紧抱住李黄龙腰肢。
  李黄龙曾在黄山见识过贺陀罗的神通,一听鸟语,便知其中有催情之功,急施“洗心入定”之法,祛除杂念。正运功之际,忽觉古小云身子滚烫起来,呼吸渐沉,口中吐出热气,轻轻喷在自己脸上。李黄龙不由暗暗叫苦。
  原来,贺陀罗先以鸟笛引来无数雀鸟,搜索二人,却不料李黄龙早已有备,贺陀罗搜寻不到,心想李黄龙身边既有女子,不妨先乱了那女子神志,再让这女子引诱李黄龙,一旦两人神志昏乱,必为鸟笛所趁,乖乖出来。于是便奏出雎鸠之声,他曾以这手段迫得公羊羽衷情大发,几欲疯狂,古小云又如何抵受得住。
  李黄龙但觉古小云浑身发抖,轻轻呻吟,不由心中暗叹,在她耳边低声道:“小云,我说一门心法,你好好听了,照着修炼,便不会难受……”古小云心神迷乱,浑身炽热难忍,她不明男女之事,不知如何宣泄,只想抱紧李黄龙,方能舒服一些,听得这话,摇头道:“龙哥哥……我……我不要听……你抱住我……我便好……”
  李黄龙皱了皱眉,将一道内力度人她玉枕穴。古小云神志一清,耳边传来李黄龙的声音:“道者天地两不知,身在壶中无人识,老树盘根入泥土,疏枝横斜不留影……”他一边念诵口诀,一边将含义说出,小云为人虽然天真,但聪明过人,李黄龙一遍说完,她已大致领悟,依法习炼,心神收敛,炽热之感也渐渐消退。
  过了大半个时辰,那诡异鸟鸣终于止歇,想是贺陀罗久不见二人出来,另往别处搜寻去了。二人舒了口气,对视一眼,古小云想起自己方才言行,端的面红耳赤,羞惭不胜。李黄龙却寻思道:“贺陀罗武功太强,眼下不是他的敌手,却不知如何才救得出吴先生。”
  古小云心中惨然,道:“龙哥哥,都怪我,敌人那么厉害,我……我不该逼着你去救师父的。”想着昊常青生死未卜,眼一红,泪水如珠滴落。李黄龙摇头道:“小云,我这条命本是捡回来的,丢了也不算什么,可是我若死了,吴先生又没救出,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叫人如何放心?”
  古小云听他如此关心自己,已觉感动,又见他眼中愁意甚浓,心中悲喜交集,脱口便道:“大不了,我陪你一起死!”李黄龙心道:“一死倒也干净,怕只怕落人那些奸贼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怕小云挂心,没有说出,只是勉强笑笑。
  古小云不忍再说救人之事,岔开话题,道:“龙哥哥,你方才教我的是什么功夫?”李黄龙随口道:“那是《紫府元宗》的‘洗心篇’与‘人定篇’。”
  古小云奇道:“《紫府元宗》是什么?”李黄龙取出怀中木盒,展开油纸,取出素笺道:“就是这个。”小云接过,展开阅览。
  李黄龙道:“‘人定篇’之后,古怪字句甚多,我也看不明白,后来找过两个道士,但那些牛鼻子不学无术,都说不出个所以然,看来非得寻个积年的道士,方能问个明白。”古小云就着缝隙余光,粗粗看了一篇,忽道:“龙哥哥,我虽不是积年的道士,却也能看懂的!”
  李黄龙叹道:“小云,我知你想引我开心……”古小云摇头道:“不是不是,我虽不懂什么修真成仙之法,但这里面有许多医理,我细细琢磨,都能明白。”
  李黄龙将信将疑,却听古小云道:“我们医者为治病救人,须得钻研脉理,探究人体奥妙;看了这《紫府元宗》,我才知道,这些修真羽士,为了驻颜长生,成就仙道,也在探究经脉气血的奥妙;世人虽有千千万万,但身子都是一般,不离血肉毛发,五脏六腑和二十经脉;治病的大夫与修真的羽士,虽然各行其是,其实殊途同归,都在探究人体奥妙,我能看懂他们的道书,想必高明的羽士,也能看懂我们的医书。”
  李黄龙肃然道:“如此说来,医道仙道本是一家了!”小云点头道:“说来说去,我们两家,都不离阴阳五行之理。”她用雪白纤细的手指点着(紫府元宗),说道,“医书有云:‘青属木入肝,赤属火入心,黄属土入脾,白属金入肺,黑属水入肾。’这句‘九九桃花生洞阙’,桃花为三春之阳,古人有诗说:‘人面桃花相映红’,桃花为红,红乃赤也,赤者心也,故而此处当是指手少阴心经,九九为阳数之极,这句话就是说:‘以至阳之气,游走手少阴心经八十一转’。”
  李黄龙茅塞顿开,喜不自胜,接口道:“如此说来,‘八八青龙总一斤,七七白虎双双养’之中,青龙当指足厥阴肝经,七七为大衍数,缺一为五十,为玄阴之数,这句是指‘以纯阴之气,在肝经中游走四十九转’;白虎则指手太阴肺经,八八为易数中的老阳之数,故而指‘以纯阳之气,行六十四转于肺经,’后来四句:‘木母金公性本温,十二宫中蟾魄现,时时地魄降天魂,拔取天根并地髓,白雪黄芽自长成’,木为肝,木母当是指肝经,金为肺,金公自然是肺经,唔,白雪当指肺经之气,黄芽自是指足太阴脾经之气,嗯,只是地魄天魂又是什么?天根地髓又是什么?十二宫却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