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胳膊往外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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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愿傻呆呆的 更新:2022-03-26 05:23 字数:8007
吴孟达道:“不错,医术当然要妙如菩萨,有妙手回春之能;心肠却要硬如阎王,把善恶忠奸分得一清二楚。好人有病,自然千方百计给他医治,坏人有病,那是老天罚罪,上上大吉,决不要动半个手指头!要不救了那些恶徒,便会害死更多好人!”白衣女子摇了摇头,叹道:“可是孙思邈的《千金方》上说:‘人命至重,有贵千金’,对大夫而言,不论贵贱贫富,善恶忠奸,都是一条有贵千金的性命。”吴孟达恼羞成怒,啐道:“放屁,放屁,这都是哪年的老黄历,哼,你不听我话,我赶你出门!”
白衣女子肩头微微哆嗦,颤声道:“可……可我见不得人受苦……我……见不得人受苦……”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几不可闻,泪珠从雪白的下领滴落下来,在泥土上留下点点痕迹。昊常青脸色铁青,狠狠瞪了她一会儿,忽地一拂袖,怒道:“老子不管了,不管了!哼,他妈的不管了!”
白衣女子默然一阵,忽地一伸袖,抹了泪,探手把住刘梓脉搏,沉吟片刻,叹道:“你地仓、秉风、环跳三穴被炎阳毒气侵人,这三个穴位连接足阳明胃经、手阳明大肠经、手太阳小肠经、足少阳三焦经。这四条经脉都属阳脉,渗入炎毒之气,好比火上泼油,会引得精血焦枯,肌肤破裂。唉,谁下的手?忒也歹毒了。”
木偶煞是下手之人,知晓这法门,听她说得一分不差,惊骇欲绝,不由毒念大起:“宰了这小妞,看谁能治得了这姓刘的小子?”想着手指微微一动,尚未抬手,忽听一声冷哼,举目望去,却见李黄龙站在三丈之外,目光如炬,投在自己脸上。他顿觉身子一僵,再也不敢动弹。
刘梓气喘道:“那么,可有办法医治?”白衣女子道:“既知缘由,治来却也容易。”当下取出三支钢
针,随手刺中三处伤穴,出手颇快,认穴极准,在场武学高手俱暗暗喝了声彩。只见钢针人体,三缕黑血顺着针尾射出,敢情三支钢针俱是空心。刘梓只觉浑身陡松,大为畅快。
白衣女子看那黑血变红凝结,收针道:“泄去血气阳毒也跟着出来,我再开一张方子,你按此服用,十日内该当痊愈。”说罢写了一张药方,正要交给刘梓,忽地人影倏晃,药方被布袋煞一把夺了过去。
白衣女子诧道:“这位姐姐,你干什么?”布袋煞笑道:“活菩萨,你救了我哥哥,我再给他!”刘梓怒极骂道:“臭娘皮、小淫妇,我把你……”忽听白衣女子低声道:“你……你可别骂人啊!”刘梓一愣,赔笑道:“是,是,那就麻烦女菩萨再写一张。”白衣女子道:“好!”
布袋煞闻言眉眼一红,道:“活菩萨,你答应救我哥哥的。”白衣女子道:“我没说不救你哥哥的,相烦你先把药方还他!”布袋煞喜道:“好,只要你救我哥哥就好!”小嘴一撅,在药方上吐了口口水,方才掷在刘梓脸上。刘梓心中大恨,先将药方揣人袖间,然后向白衣女子拱手笑道:“多谢大夫……”谈笑间,手腕一翻,忽地多了把匕首,闪电般向白衣女子心口刺去。
白衣女子全未料到此招,一时怔然受戮。布袋煞也措手不及,失声娇呼。忽听“哧”的一声,一枚细小石子从人群中激射而出,打在匕首上。刘梓虎口裂开,匕首飞出,心中惊惶,疾往后跃。布袋煞厉声喝此,正欲挥掌扑上,又听“哧”的一声,刘梓两眼圆瞪,仰面倒下,额上多了个小小的血孔,鲜血混着脑浆,汩汩流出。
白衣女子大吃一惊,脱口尖叫起来。吴孟达心急救援,此时正纵到半途,见状回头,看那石子来向,却是全无头绪,不由心头暗凛:“好家伙,竟来了这等高手?”独有木偶煞心知肚明,目视李黄龙,眉头微蹙。
李黄龙微微苦笑,心中暗叹:“那性子又犯了,唉,打掉匕首就罢了,谁知头脑一热,第二枚石子还是跟了出去!”
木偶煞见怒龙帮众面无人色,又看了看刘梓尸首,再想想李黄龙那等武功,忽然间,二十年争强好胜之心、报仇雪恨之志一一烟消,叹了口气向怒龙帮众人道:“刘梓既死,我也不为难你们了。你们不是刘家的人,犯不着再为他父子卖命!”他伸手人怀,掏出一个瓷瓶,扔给“肉须虬"常望海,道:“此药外敷内
服,能治火焰掌的掌毒。”常望海伸手接过,一言不发,俯身抱起刘梓的尸首,率众去了。
木偶煞微微惨笑,转身便走,布袋煞忙拦他道:“哥哥,你还没治伤呢?”木偶煞摇头道:“哥哥报仇心切,这几日杀了甚多不相干的人,着实大违初衷。这龙须针也算是报应吧,既然如此,何必还要苦苦求人?”他举步欲走,布袋煞却眼泪汪汪,死拉着不放,木偶煞方要挣开,忽地面露痛苦之色,身子剧震,坐倒在地。
白衣女子婷婷起身,移步过来,叹道:“你别逞强了!”伸手把了把脉,默然半晌,起身道:“师父,这龙须针用什么法子才能取出?”吴孟达冷哼一声,两眼望天道:“你处处违我,还有脸问?哼,有本事就自己治啊!”说罢只顾喝茶,再不言语。
白衣女子呆了一会儿,默默坐回桌边,支着额头,似在苦思,布袋煞两眼死盯着她,一颗心儿悬得老高。
忽听白衣女子幽幽叹了口气,道:“只好行险一试了。”她从旁边医箱内取出一把薄如柳叶的小刀和一小块磁石,自语道:“龙须针被血脉带动,所行途径当合于经脉运行。嗯,这位姊姊,令兄中针是什么时候、什么部位?”布袋煞想了想,道:“该是昨日寅时左右,中针处只有哥哥知道。”木偶煞此时缓过一口气来,喘道:“是内关穴附近。”
白衣女子凝视地上日影,左手把住木偶煞脉搏,右手掐指……众人见她举止古怪,议论纷纷,颇为惊疑。昊常青盯着她,脸上露出凝重之色,捧着茶碗,却忘了喝茶,心知白衣女子正根据种种病症,结合脉理,推算龙须针所处方位。
要知人体血气,无时无刻不在运行之中,勃兴衰弱均有一定时刻。那龙须针被血气冲激,循行快慢与气血盛衰大有关系,且各人体质不同,血气盛衰之时也各有不同。有人白日精神,有人却是夜猫子,故而龙须针所处方位极难把握。
白衣女子口中念念有词,心中默默推算,过片刻念道:“戊癸巳午七相宜,丙辛亥子亦七数”两句,忽地探出左手,将磁石贴在木偶煞肩头“巨骨”穴上,右手拿起小刀,切人肌肤。只见一股血箭自创口中射出,溅人土中。
这一番推算极耗心力,白衣女子伸袖拭去额上汗珠,轻喘道:“姊姊,你……你看那针儿可在血水中么?”布袋煞在血中摸索片刻,拈起一枚细比兔毫的小针,不知是何种物事所制,虽细小如此,却有手沉之感。她见兄长大患得除,眉开眼笑,真有不胜之喜。
白衣女子歇息片刻,坐回桌边,写了张方子道:“针在经脉中存留已久,虽勉强拔出,经脉却已受损,按此服药调养,以免留下病根……”她说完这番话,气息更促,身子如晚秋之叶,瑟瑟发抖,忙掏出那个玉瓶,又倾了两粒药丸吞下。
布袋煞见她模样,奇道:“活菩萨,您……您身子不舒服么?”白衣女子缓过一口气,道:“不……碍事,我这病拖得久了,从来都是这样的!”众人听说她也有病,无不骇异。
布袋煞瞪大眼道:“菩萨您这么大的本事,怎么治不好自己呢?”白衣女子还没答话,吴孟达怒道:“屁话少说,既然好了就滚你妈的蛋。”布袋煞瞪他一眼,恨声道:“若不是看菩萨的脸子,我非把你……”吴孟达冷笑道:“把我怎地?”
布袋煞不好与他翻脸,忍住气,向白衣女子谢过,扶着木偶煞径自去了。此时,一个病者过来正要坐下,忽听吴孟达冷道:“今天不看了,以后再来!”那人目瞪口呆,身子半蹲,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吴孟达拂袖而起,对白衣女子道:“你今日身子不大好,不要劳累了。”白衣女子不敢再违拗,正要起身,众人已纷纷大嚷起来:“咱等了几天啦,行行好吧!”
“是啊,菩萨一去,又不知几天才出来,咱这病不能拖啊!”
一时间,众人乱哄哄闹成一片。吴孟达顿时怒道:“他妈的,自私自利,莫过于此。都想着自己,怎就没人想她?她的病比你们这些狗杂种难治百倍,她的命也比你们金贵百倍!滚,都给我滚……”
白衣女子叹道:“师父,我这会儿好多了,再说我这病发作越来越频,过了今日,不知明日在哪儿?看几个算几个。”吴孟达愣了愣,肥脸一暗,狠狠顿足,歪在竹椅上,闷着头喝茶。
白衣女子招呼病患坐下,把脉问诊,或用针灸,或用推拿,或开药方,若有不明之处便向吴孟达询问。到得辛酉时分,众人陆续欢喜离开,李黄龙见人群散尽,才与怪老头上前。
白衣女子又服下一颗药丸。她面皮极薄,自始至终都垂着头,不敢正眼瞧人。李黄龙走到桌边,呆望着她。此时他身量长足,兼之满面风尘,吴孟达一时没能认出,见他站着不动,甚不耐烦,哼道:“有病就看,没病就滚!”那白衣女子忙道:“你请坐!”李黄龙依言坐下,白衣女子搭了搭他的脉,沉吟一阵,奇道:“这位先生,你没病啊!”
李黄龙道:“我有病的,你再仔细看!”白衣女子摇头道:“我看不出,嗯,你平日有什么不适?”李黄龙凝视着她,忽地眼鼻一酸,缓缓道:“我平日总想着一个女孩儿,听人说,这病名叫相思病!”
白衣女子一窒,匆匆缩手,摇头叹道:“这个病……我可不会治!”李黄龙叹道:“那女孩儿人很好,身子却不大好,也不知这两三年,她那痼疾是否好些?”白衣女子身子一颤,浓浓的血色自耳边升起,雪白的脖子也浸红了。
却听李黄龙又道:“那日我被迫离开,她哭得那么厉害,也不知会不会伤身?也不知,她还犯冷么,头晕么;更不知,她还吃不吃那名叫金风玉露丸的小丸子……”
白衣女子缓缓抬起头来,只看她面容瘦削,肤色白得近乎透明,内里泛着淡淡青气,眉如笼烟,眼窝微陷,愈显得双眼极大。她目光却凝注在李黄龙面上,泪水若断了线的珠子落下,蓦地颤声道:“龙哥哥,你……你……,,
李黄龙的眼眸也是微润,想伸袖给她拭泪,又嫌衣袖太脏,只得用手给她抹去眼泪,却觉人手嶙峋,忍不住道:“小云,你愈发瘦啦!”古小云神色似哭似笑,忽地身子一晃,昏了过去。李黄龙慌忙绕过木桌,将她楼住。
吴孟达茶兴正浓,没留意二人动静,忽见古小云昏倒,急忙飞步抢来,眼看李黄龙挡到前面,想也不想,伸手便抓。李黄龙肩头一沉,卸开他爪势,急道:“吴先生,我是李黄龙!”
吴孟达一愣,忽地认出他来,脱口惊道:“你没死?”李黄龙诧道:“我当然没死!”吴孟达不及多说,摆了摆手,接过古小云给她服下药丸,又以金针刺入‘人中’、“维会”等穴。过得半晌,古小云胸口渐有起伏,双眼才睁,便脱口叫道:“龙哥哥!”李黄龙闻声上前,古小云紧紧握住他手,颤声道:“我……我不是在做梦么?”言毕眼泪又落了下来。
李黄龙道:“当然不是,不信你拧手,看痛也不痛?”小云依言拧了下手,方才吁了口气道:“真的不是做梦呢!”李黄龙不禁哑然失笑,古小云也觉羞惭,面红过耳,轻笑起来。她笑容极美,如此绽颜一笑,满林杏花也似失了颜色。
吴孟达冷眼旁观,忽地怒哼道:“又哭又笑,什么玩意儿?”瞪了李黄龙一眼,道:“臭小子,你没死么?很好!省得小丫头闷闷不乐,哭……”小云大窘,叫道:“师父……”
吴孟达哼了声,将“哭哭啼啼”四个字收了回去,又道:“你来这里做什么?”李黄龙指着那蹲在远处,拿树枝逗弄蚂蚁的怪老头道:“我带他来看病。”吴孟达皱眉道:“是个疯子?”李黄龙道:“我也说不明白!”
他望着小云笑道,“有活菩萨在此,哪有我这等凡夫俗子说话的余地。”
古小云又羞又窘,道:“龙哥哥……你……你怎么也来挤兑我?”她望着那怪老头痴傻模样,心生怜意:“龙哥哥,你领他过来吧!”
李黄龙点头,过去哄骗一番,将怪老头带过来。哪知此老方才坐下,又生别扭,不肯伸手让人把脉。
李黄龙只得骗他道:“这位姑娘最会摸骨,让她摸摸,看你是不是天下第一高手的骨相。”
怪老头皱眉道:“天下第一高手自然是老子了,那还用摸么?”李黄龙道:“你说是天下第一就是天下第一?要人家说了才算!”怪老头大怒,一把锁住他脖子,骂道:“谁说我不是天下第一,叫出来比划比划!”花晓籍见李黄龙被掐住,又惊又怕,几乎晕了过去。
李黄龙却神色自若,朗声道:“我就说你不是。”怪老头两眼怒瞪,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却听李黄龙又道:“但若你让这位姑娘摸骨,从今往后,我都认你为天下第一。”
怪老头神色一弛,放手笑道:“好说,好说。”撸起袖子,将脏兮兮、油晃晃的胳膊伸到小云面前,忽又掉头问道:“什么叫摸骨?”李黄龙笑道:“就是摸你骨头的形状,天下第一高手的骨头与天下第二高手大大不同,这位姑娘一摸就知。”
怪老头“哦”了一声,瞪着小云道:“小娃儿你好好摸,只准摸成天下第一,不许摸成天下第二!”古小云面红耳赤,心想:“龙哥哥又在骗人了。”
她与李黄龙久别重逢,心中欢喜不尽,想起往事脸上露出笑意。怪老头不耐道:“笑个屁,快摸快摸。”
花晓箱羞得双颊通红,搭上怪老头的脉搏,凝神思索片刻,按住怪老头尺骨处的“后溪穴”道:“老先生,此处可有微麻之感?”怪老头摇了摇头。古小云心道:“以脉理说来,癫狂之症后溪处必有感应。这老先生脉象通畅,决无迟滞之象,该是无病才是!”她掉头对吴孟达说道,“师父,我看不出病征,你来看看吴孟达冷眼望着怪老头,闻言“唔”了一声,点头道:“果然是,他妈的,果然是!”古小云心中大喜:“还是师父厉害,用眼就能看出毛病!”
吴孟达目不转睛,盯着那怪老头,忽道:“释勇信,你在弄什么鬼?”怪老头诧道:“你叫我什么?”吴孟达瞪眼道:“我叫你释勇信啊。你认得老子不?”李黄龙心中一动:“释勇信这名字似在哪里听过。是了,那日在古庙中,九如和尚说过,我的功夫便如东海释勇信一般,难以臻至绝顶境界。不过,这老头武功之高,只怕便算九如亲临,也未必能胜!”
怪老头听得这话,茫然搔头道:“你叫我释勇信?释勇信又是谁!”吴孟达“哼”了一声,沉着脸道:“释勇信是谁?哼,也不晓得哪个王八羔子自称‘东海一尊,灵鳌武库’?”他一瞠目,叱道,“姓释的,少跟我装蒜,你根本没病!”他手一伸,抓向怪老头手臂。
李黄龙不及阻止:心头大惊,只看怪老头手臂翻转,吴孟达圆滚滚的身子便如皮球一般滚了出去。怪老头大笑道:“矮胖子,滚气球。”吴孟达惊怒交进,好容易停住,双手一撑,欲要翻身,不想怪老头如风赶上,伸足一勾,吴孟达又贴地滚出三丈,还没停住,怪老头再度赶上,举足横挑。昊常青身不由己,滚将出去。他生平第一遭被人当球踢,直气得哇哇怒叫。
怪老头有了这个“人球”,心中大乐,飞身赶上,想要再踢两脚。李黄龙见势不妙,如箭纵出,呼呼两掌,向他当头拍落。怪老头笑道:“来得好!”
他挥掌迎上,两人高起低伏,顷刻间斗了六七十招。李黄龙抵敌不住,且战且退,退入杏林之中,借着树木百般闪避。怪老头紧迫不舍,掌力所至,碗口粗的杏树根根摧断,劲风所及,落英缤纷,在地上积成一张粉红毛毡。
吴孟达挣起身子,被踢处隐隐作痛,本是恼羞成怒,但见二人斗了数招,一腔羞怒尽化作骇异:“释勇信天纵奇才,不愧为武库之称。但李黄龙年纪小小,怎也练出这等可惊可畏的武功?”又见他二人只顾打斗,将大好杏林弄得一片狼藉,不觉怒道:“两个王八羔子要打在林子外面打,怎么尽糟蹋老子的树林……”他横眉怒目,大声叫骂,但也只能动动口,动手却是万万不敢。古小云立在他身旁,眼看李黄龙落了下风,好生为他焦急。
忽听一个恬静柔和的声音远远传来:“想来就是这儿了!”古小云回眸望去,却见远处走来二人,一个是白发红颜、眉目清秀的老抠,一个却是身形瘦削,唇薄眼大的中年男子。
二人走近,那老妪笑道:“吴大夫,总算是寻着你啦……”她声音一顿,目光落到杏林之中,那中年男子也望了过去,面露惊喜之色。
吴孟达打量那老抠一番,哈哈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海底捞月’释夫人到了。哈哈,想必是这股乱七八糟的释勇信把你吹来的吧!”他手一抬,指向那正在打斗的怪老头。
那老妪喜不自胜,欢然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敢情死老头竟跑到这儿来了!”此时李黄龙技穷,眼看释勇信一掌拍来,急道:“算你胜了!”释勇信虽然胡闹,但只须李黄龙认输,便掌势一凝,停在李黄龙鼻尖处,笑道:“好,认输就好!”
那老妪走上前,扬声叫道:“老头子,看我是谁?”释勇信掉头望来,目中诧异,正想答话,脸色倏变,迅疾退出一丈。老妪走上数步,急道:“不许走,跟我回去!”释勇信看她上前,也随之后退,始终与她相隔一丈之距。
老妪大急,飞身纵上,释勇信顿时发足狂奔,用的正是“乘风蹈海”轻功。老妪惊怒交集,连声喝道:“老头子,回来……”也如法追赶,但武功虽同,功力却异,一晃眼工夫,二人之间拉开三丈之距。
那中年人疾奔而出,横身阻拦,口中叫道:“爹!”释勇信纵身斜出,自他身边晃过,足不沾尘,亡命飞奔。中年男子与老妪呼叫不已,并肩追赶,转眼间,三道人影去若闪电,消失在蒙蒙暮色之中。
异变忽生,李黄龙只觉莫名其妙。那中年瘦汉他倒认得,乃是当日土地庙前斗过一场的释海雨,只不知他为何来到这里,又为何追赶怪老头。
他看见吴孟达走来,奇道:“吴先生,怎么回事?”吴孟达哼了一声,道:“人家老婆追老公,你管那么多。”他转头看到地上满地落花,又觉生气,怒道,“这么多树都被你打坏了,怎么赔我?”
李黄龙一愣,道:“什么大不了,重新种过便是。”古小云忽地低声道:“我帮你种。”吴孟达瞥了她一眼,冷哼道:“女生外向!”
古小云脸儿一红,与李黄龙并肩进了林子,走了一程,突然笑道:“龙哥哥,我给你看两样物事!”李黄龙点头道:“好啊!”古小云呼哨两声,只听树梢簌簌作响,一抹金影从树梢掠下,哧溜钻入她怀里,却是只小猴儿。
李黄龙笑道:“是金灵儿么?”小云点头微笑。金灵儿一双火眼溜溜直转,瞪着李黄龙,李黄龙伸手摸去,那毛茸茸的小脑袋却是一缩,钻进小云怀里。
李黄龙露出惆怅之色,道:“这小猴头认不得我了。”古小云笑道:“不碍事,过得三天,也就与你熟悉啦……”话未说完,忽听犬吠之声,一头白毛犬自林中蹿出,李黄龙愣神之际,那狗儿纵身一跃,欢然扑到他怀里,汪汪汪狂吠不已。李黄龙抱住狗儿,连声道:“好白痴儿,好白痴儿……”说没说完,双眼已然湿润了。
这白毛犬正是李黄龙少时收留的小野犬,如今体长腰细,成年已久。它与李黄龙分别甚久,却始终记得主人气味。李黄龙容貌虽变,体气却无变化,故而一嗅便知,毫不迟疑地扑了上来。
李黄龙抚着它头顶软毛,叹道:“小云,真难为你还带着它。”古小云微微笑道:“怎么能不带着?它是你的狗儿,我看到它,便与看到龙哥哥一样!”李黄龙含笑道:“好啊,你变着法儿骂我像狗么?”古小云一惊道:“哪……哪里是?我……我才没这意思……”她心中一急,眼圈儿顿然红了。李黄龙忙道:“我跟你开玩笑呢!”古小云这才放下心来,低眉不语。
李黄龙想起离月神庭之后,剧变无数,不由叹道:“说起来,若能做白痴儿却好,永远呆在你身边,哪里也不去!”古小云不知他另有所指,不觉心儿狂跳,双颊涨红,幽幽叹道:“我……我也这样想,天可怜见,总算又见着你,我真的……真的好欢喜。”李黄龙本想说:“你也想我做狗儿么?”但怕她有些呆气,一时会错了意,便微微一笑,再不言语。
三人边说边走,穿过杏林,前方出现个小谷,谷中矗立着几进瓦房,中有两个仆妇,正在备饭。
大家方才就座,便听有人朗声道:“吴大夫在么?”吴孟达皱了皱眉,道:“释夫人么?”话音方落,便见那白发老抠穿林而入,云袖一拂,便至堂中。吴孟达笑道:“没赶上么?”老妪叹道:“他脚程太快,我让海雨远远随着,以免失了踪迹。”
她转头目视古小云与李黄龙,笑道:“老身凌水月,敢问二位如何称呼?”小云报上名。凌水月面露喜色:“可巧了,你是霜君的女儿么?”小云奇道:“您认得我妈?”凌水月笑道:“我姓凌,你妈妈也姓凌,你说我认不认得?”
小云愣了愣,忽地想起一事,喜道:“您……您是妈妈的姑姑,姑婆婆!”凌水月心中欢喜,应了声,将她揽人怀里,两手一比,笑道:“你这么大的时候我见过你,一晃十多年,小娃娃都成大姑娘啦!”小云抿嘴笑道:“妈妈常念着您呢!”凌水月略一默然,叹道:“这些年只顾照顾子孙,唉,都与亲戚们生分了!”
她又问起小云父母近况,小云略一迟疑,说道:“都还好了!”凌水月又问:“你奶奶还好么,爷爷回来没有?”
古小云诧道:“我爷爷……不早就仙逝了?”凌水月一愣,点头道:“不错,他死得好!”古小云心道:“姑婆婆怎么这样说话?”但她脾性温婉宽和,虽有不悦,却不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