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被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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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愿傻呆呆的 更新:2022-03-26 05:23 字数:7231
伯颜瞧出他的心意,岔开话题,指着墙上的地图道,“李黄龙,你知道这是什么?”李黄龙答道:“大唐的山河地理图。”伯颜微微一笑,手指襄樊之地,说道:“若是襄樊一破,我大军便能顺着汉水,趋入大江,横渡江南,进略鄂州,而后舟楫百万,顺流而东,横扫大唐,直取临安。”他手指顺着江水而动,停在临安之上,长叹道:“亏得你救回阿里海牙。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若是少了他,便是断了我一条臂膀,日后攻灭大唐,可就艰难多了!”他说罢踱了两步,负手望天,面色忽明忽暗,似乎遇上十分难断之事,良久方才转过头来,注视李黄龙道:“阿术爱你骁勇,荐你去他手下钦察营做百夫长,如今我权且答应下来。你好自为之。记住了,做好将军可比练好武功更不容易!”说着取下白玉扳指,递给他道,“日后有什么为难事,还来寻我,只要不违军纪国法,我仍是帮你。”
李黄龙心口发烫,双手接下。伯颜询问了一下他同伴伤势,但觉再无别事吩咐,便命他回去,即刻搬入钦察营。李黄龙返回驻地,将伯颜之令与阿舞说了,让她留在阿里海牙帐中养伤。阿舞心中好生不愿,但知军令如山,违抗不得。也不好多说。当夜,李黄龙搬入钦察大营,就任百夫长之职。
钦察营是东突中最精锐的骑兵,来自成吉思汗之孙拔都所建的钦察汗国,中有钦察、阿速、斡罗斯、匈牙利等色目人,也有少许混血后的吐蕃人,金发碧眼,杂处一营,一个个人强马壮,剽悍异常。李黄龙在汉人中算是高挑个儿,但到了营中,也只算寻常。
阿术的祖父速不台曾与哲别、拔都两度西征,扬威绝域。是以钦察营的军士都很敬畏阿术,但却瞧不起汉人。一则因为言语不通,二则依大元律令,色目人低于吐蕃人,却高过汉人,他们地位不如吐蕃人,总想在汉人身上找回面子,便是遇上史天泽这等名将重臣,也从不下马行礼。加之作战骁勇,冠于三军,凭着功劳更是横行霸道,从不将汉军放在眼里。
李黄龙一副汉人模样,却被派到这钦察营里,而且一来便是百夫长的身份,钦察士兵气急败坏,暗地里商议要与他为难。
到得次日,李黄龙照例出帐点兵,号角吹了三响,竟无一人来报。他不明缘由,心中吃惊:“他们竟不听我号令?若是要行军法,这百来个家伙都得砍脑袋,但如此一来,我这百夫长岂不是成了光杆?”这时间,其他队伍将士出完早操,都来看热闹,围着李黄龙指指点点,嘻嘻直笑,并用番话叽里咕噜叫嚷。李黄龙孤零零站在场地中间,进退不得,尴尬无比,但对方言语又无法听懂,不知何以至此。默然半晌,只得权且忍住怒气,一言不发,返回帐中。
钦察将领立马将此事禀报阿术,大说李黄龙坏话。阿术将李黄龙放在如此地方,存心是要挫他傲气,闻言只是一笑置之,忖道:“看这小子怎生处置?”谁知到了第二日,李黄龙竟未出帐召兵,那群钦察士兵本也不打算出操,只乐得大睡懒觉,让其他队伍的军士好生羡慕。钦察将领却甚是不满,又到阿术帐下,说李黄龙没用,不能带兵。阿术听说李黄龙竟不露脸,也觉诧异,思虑再三,让众将领下去,道是李黄龙明日再无动静,自己定有主张。众将听令,欢喜去了。
到了第三日晨练时分,吐蕃大营号角响起,各部人马纷纷出帐。但李黄龙营中仍无动静,众军士早已得了消息,铁了心赶走李黄龙,人人趴在床上,自顾蒙头大睡。其他队伍将领也纷纷派出探子窥伺,只待晨练一过,便去禀报阿术,让他换将。
第二通号令即将吹罢,众探子大为高兴,只待三声号罢,便去禀报。忽然间,便听得马蹄声响,二十来匹骏马虎虎突突冲入营中,李黄龙一马当先,手提一串带链的三爪铁钩,铁链末端,兜系在六匹战马颈上,每匹马负着两个木桶,用盖子封好,不知装着何物。他身后五人,也俱是手挽铁钩。众探子还没明白怎生回事,便见李黄龙掷出铁钩,勾牢一顶帐篷,其他五人如法炮制,手中铁链纷纷抛出,将营中二十余顶帐篷尽数勾牢。
这时间,李黄龙马鞭一挥,六人齐齐抽打马匹。众马吃痛,四面狂奔。瞬息间,二十余顶帐篷拔地而起。睡得正酣的钦察士兵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一个个揉着眼睛,懵懂而起,四面顾望,不明所以。忽见骏马冲至,李黄龙揭开一个大木桶,顿时奇臭冲天,桶中竟是人畜屎尿。众军士还没还过神,粪便就兜头兜脸泼将过来,秽物溅得四处都是,其中还有蛆虫蠕动。另外五人如法炮制,一眨眼的工夫,钦察士兵无一幸免。众军尚自发呆,李黄龙头也不回,带众飞驰而去,留下这一百来人,或坐或站,一身粪便,傻在当场。其他钦察军士得知消息,纷纷来看,更让这些军士羞得无地自容,对这李黄龙端地恨入骨髓。
这一来,钦察将士无不惊怒。他们远在异乡,人地生疏,彼此间极其团结,以防外族人欺辱。一人受辱,无异于辱及全军,大怒之下,纷纷提了枪矛,乘着骏马来寻李黄龙,不料寻遍全营,也没见他人影,却将一个东突大营,闹得沸沸扬扬,乃至惊动伯颜。伯颜命阿术即刻处置,不可扰乱军心。
钦察将领群情激愤,到阿术帐中,要求严惩李黄龙。阿术也没料到李黄龙竟用出这种法子,心下颇是恼怒,后悔没有听阿里海牙之言,一心要挫灭李黄龙的锐气。但他乃当世名将,也不推诿,便将用人不当之罪,揽在自己头上。钦察将领对阿术极是敬重,见他如此说,当下再无言语,只是请求撤走李黄龙。
但阿术却别有念头:“这李黄龙不像偷了鸡就逃的黄鼠狼。罢了,且看看他有无后招。”一念及此,嘴上答应,骨子里却隐忍不发。钦察将领们得他应允,怒意稍减,暗地里却谋划,定要弄死李黄龙,以报被辱之仇。
次日清晨,李黄龙队里百名钦察士兵早早起来,乘马备箭,排好阵势,以防李黄龙故伎重施。顷刻间,三通号角吹起,李黄龙仍未现身,众人心神一懈,纷纷大骂李黄龙胆小鬼、狗屎。正骂得痛快,忽听马蹄声响,雾气中出现六骑人马,倏忽驰近,只见李黄龙与土土哈并辔而行,李黄龙斜提花枪,土土哈手挽大刀,身后囊古歹四人,也是各持枪矛,英姿飒爽。
众军士不料他还敢前来,俱是一呆,继而还过神来,仗着有钦察将领撑腰,纷纷破口大骂。李黄龙听不懂番话,向土土哈问道:“他们说什么?”土土哈乃是钦察人,通晓钦察言语,听得分明,便道:“都是极难听的骂人话。”李黄龙点头道:“代我告诉他们:‘今日他们起得正是时候,若不想吃屎喝尿,日后也要早早起来。’”土土哈皱眉道:“李黄龙,如此当真行么?这些人可是十分蛮横!”李黄龙微微一笑,道:“你只管说了便是。”
土土哈无法,便依言说了。众人听他说出自家言语,无不惊奇,待听清楚,先时一呆,继而大怒。一个金发汉子出列叫道:“李黄龙狗屎,我们不会听你指挥。你侮辱我们,我要跟你分个死活。”李黄龙听土土哈一说, 贸簟!蹦侨唐释镣凉溃骸八凳裁矗俊蓖镣凉溃骸八的愫贸簟!敝谌颂谜饩洌傧肫鹱蛉绽潜分拢湓诤核锱萘税肴眨砩铣羝允悄严皇迸鹕铣澹追浊嫫鸪っ?
金发汉子对土土哈叫道:“你是钦察人么?我不杀你,你让开些。”他一指李黄龙,喝道,“你这汉狗,有什么能耐做我们百夫长?你是阿术大人派来的,我不杀你,我跟你比斗,谁输了,谁自尽。”李黄龙笑道:“凭你么?还不够我塞牙缝呢!”他一指众人,道:“不用客气,你们全都上吧!”
众人听罢土土哈翻译,又惊又怒。金发汉子叫道:“狂妄汉狗,你少瞧不起人,我一人跟你打,不用弓箭,就能胜你。”李黄龙笑道:“好呀,我也不用弓箭。”说着驰马上前,那金发汉子也挺矛而出。
此时钦察营兵士都知李黄龙来了,也不晨练了,乘马提矛,将他营地围得水泄不通。几个钦察将领更是吩咐诸军,要让这汉狗有来无回。但见金发汉子挑战,众人纷纷拇指向下,嗬嗬叫道:“契尔尼老,杀死他!杀死他!”
这金发汉子契尔尼老本是斡罗斯人,在这百人之中最是骁勇,本指望做这百夫长,谁料竟被李黄龙夺去,失望之余顿生怨恨。此时听得众人一叫,胆气顿粗,叱咤一声,夹马而出,长矛直刺李黄龙面门。
李黄龙也不纵马,挥枪一格,契尔尼老手臂酸麻,长矛顿时偏出,心头一惊:“这汉狗人小,气力却是好大。”念头还没转完,李黄龙长枪陡至,契尔尼老急忙低头,头盔却被李黄龙挑在枪尖。契尔尼老匆匆挥矛横扫,李黄龙随手抓住,契尔尼老顿觉长矛好似铸在铁里,进退不得,若李黄龙迎面一枪刺来,自家无可抵挡,惊惶间猛力回夺。谁知李黄龙顺势放手,契尔尼老用力过猛,几乎堕马,急忙双腿夹马,想要稳住,李黄龙却挥枪而出,枪尖挂着的铁盔打在他头上,这一下用上了真力,契尔尼老只觉眼前一花,跌下马来。李黄龙不待他落地,一枪刺出,挑他腰带,将他挂在枪尖上。
契尔尼老输得如此容易,钦察军士一片哗然。李庭笑弯了腰,叫道:“李大哥哪是在比斗,分明是在耍猴。”王可也大笑道:“是呀,还是一只金丝猴。”众人哈哈大笑,他们几个经过这些日子养伤,大都痊愈,便是王可,也伤口结痂,好了九成。
契尔尼老挣扎难下,众目睽睽下无地自容,忽地拔出腰刀,往颈上抹去。李黄龙长枪一抖,将他挑在半空,契尔尼老手舞足蹈,腰刀顿失准头,李黄龙横枪一扫,将他腰刀打飞,枪杆顺势在他腹下一托,用力恰到好处,将他挑回马上。
契尔尼老不及转念,顺势跨上马背,双手抱住骏马脖子,不禁傻了眼,李黄龙笑道:“你服输吗?”土土哈通译过去,契尔尼老怒道:“我输了,你干吗不让我自杀?”李黄龙摇头道:“你除了跟长官作对,就会自杀吗?”他唾了一口,冷笑道:“能赢不能输,算什么男人?只是没用的懦夫!”契尔尼老被他骂得面红如血,无言以对。李黄龙枪尖一指那群钦察军士,喝道:“你们很了不起吗?都上来吧!”众军士面面相觑,一时无人敢上。李黄龙大喝道:“你们不来,我可来了。”将马一纵,疾驰而出,长枪势若飘风,杀入人群。当头一人见李黄龙冲至,方要举矛,李黄龙枪尖倏抖,他两眼顿时发花,不知该挡向哪里,李黄龙趁势一枪突出,将他头盔刺落,反手之间,枪杆扫中他太阳穴,将他打落马下。
一时之间,李黄龙驰马奔突,上下起落,好似马背上一羽鸿毛;一支花枪更是左盘右旋,如蛟龙行云,又如腾蛇乘雾,东西飘忽,专刺军士头盔,刺落之后,再将其打昏落马。钦察军士惊怒交迸,奋起反击,刹那间两方枪来矛去,斗得难解难分。
李黄龙存心技压三军,使出浑身解数,来去倏忽,枪法若电,两盏茶的工夫,便将百来人击落八成。但钦察军士极是坚韧骁勇,虽遇如此强敌,也毫不退却,呼喝大叫,前后围堵,左右进击,丝毫不乱方寸。
李黄龙心中暗赞,也动了好胜之念,发声长啸,一朵枪花使得其大如斗,飘来荡去,所向无有一合之将。片刻间便把众人打落得十七八人。还剩二人,惊骇万分,拼命抵挡。
李黄龙挥枪扫落一人,另一人从后挥矛刺来,李黄龙头也不回,身子略偏,攥矛于手,大喝一声,把他从马上提了起来,振臂一抡,那人顿时腾起六丈来高,飞星掷丸一般落向地面,但觉耳边呼啸生风,当真心胆欲裂,哇哇惨叫。李黄龙将人掷出,便已驰马狂奔,抢在那人落地瞬间,手臂一举,将他后心稳稳拿住,举在头顶,策马一旋,轻轻将他放在地上。土土哈等人彩声大起,钦察诸军却是人人张口结舌,失了言语。
李黄龙经过这番激战,马力已乏,见场上无主之马四处乱走,便纵身换了一匹,枪指四面钦察军士,冷笑道:“你们也要来吗?”钦察人见他公然搦战,一片哗然。一名褐头发、蓝眼珠的千夫长出列喝道:“你这汉狗,以为有点能耐,就能逞英雄吗?”他用吐蕃话说出,李黄龙听得懂,冷笑道:“我手下士兵不服管教,自当教训,关你什么事?若没有狐狸施展诡计,猎狗敢在人前撒野吗?”那人大怒,喝道:“我是千夫长,你只是百夫长,你敢这样与我说话?”
李黄龙道:“汉人有种说法,大将带兵,皇帝的命令也未必服从。既是打仗,生死都挂在弓弦上。你的话对,我自然听从你;若是不对,便是忽必烈皇帝的话,我也未必听从,要么打起仗来,这一百来人不服我管束,遇上敌人只有送死。”那人冷笑道:“钦察军从亦得勒河打到汉江边上,从未输过。哼,就算没有将军,同样天下无敌。你这汉狗百夫长,我们不稀罕。”钦差士兵举起长矛,齐声呼叫:“对,汉狗百夫长,我们不稀罕!”李黄龙哑然失笑,道:“天下无敌?好厉害啊!你敢与我赌斗吗?”那人道:“怎么不敢?”说着持矛跃马,便要上前。
李黄龙道:“单打独斗不算本事。你们人多吗?你们这些人,我们就六个人,大家不放箭,各凭刀枪上的本事。若我冲不出钦察营,就凭你们处置,要是冲出去,又当如何?”钦察军闻言,又惊又怒,无不大声嚷叫。那千夫长厉声道:“好!赌斗便赌斗,你们六个若能冲出大营,你要做百夫长,随你好了!不过刀枪不长眼,说好了,你们的死活,与我们无干!”
李黄龙笑道:“好,一言为定。”将长枪一举,土土哈五人聚到身边。其时四面钦察军围得密密层层,其势不下三千,各由一千夫长带领,众军勒马齐呼,发出“嗬嗬”咆哮,好似风吹浪起,声势逼人。
刹那间,三名千夫长马鞭一挥,众军大呼,策马冲来,李黄龙觑眼一观,骤喝道:“西南来风,垂天之形。”六人马匹倏忽转动,顿成一个具体而微的奇特阵势,向西南方冲出。李黄龙在前,土土哈,囊古歹分在左右,李庭三人平列于后,舞刀弄枪,似一把钢锥,刹那间刺透重围。
那千夫长急忙喝令围堵西南,忽听李黄龙喝道:“西方之水,青锋之象。”六人阵势倏变,李黄龙与土土哈各据前后,李庭四人并行中央,化作前后锐利,居中厚实的纺锤模样,向西冲突,突出数丈,李黄龙喝道:“小畜北,大壮南,龙蟠之阵。”刹那间,阵势化作龙蛇之形,蜿蜒曲折,佯往北冲,实往南突,东顾西驰,舒卷开阖,刹那间连变数阵,冲出二十多丈。李黄龙忽又叫道:“东北之紫。”他话一出口,其他五人应声而动,化作“黑虎之势”,忽然转身,犹若猛虎下山,以迅紫不及掩耳之势,向东北方强行冲突,所到之处,钦察军人仰马翻,无人能抗。
一时之间,只听李黄龙呼喝不绝,六人阵势跟着变化无端,虎骤龙奔,八方去来,便如水银泻地,端地无孔不入。眨眼之间,竟将不可一世的钦察骑兵冲得七零八落,首尾难以相顾。三个千夫长连发号令,也是莫可阻挡,心中骇然至极。他们虽然驰骋大漠,精熟野战,却哪知汉人用兵之妙。李黄龙所用阵势,正是唐代兵法大家李靖所创的“六花阵”,这路阵法脱胎于武侯八阵,但精微奥妙远远过之,以六人一队,各持武器,变化无穷,实为对付塞外铁骑的不二之法。当年李靖曾凭此阵以少胜多,在阴山之下大破突厥铁骑二十余万,生擒颉利可汗,从此以后,突厥人一蹶不振,再也无力与大唐相抗。
要知古今阵法,均不离数术。李黄龙算学精深,超迈前人。马力殊劫粮后,他痛定思痛,开始揣摩用兵之法,想的是日后不让任何一人有所损伤。土土哈五人伤势稍好,他便将其叫出,算上自己恰好六人,正合六花之数,命众人操练六花阵。演练之时,他细加推演,对阵法多有改进,令其威力倍增。
那日校场受辱之后,李黄龙隐忍不发,让土土哈潜入钦察营暗地打探,明白众军不肯前来的缘由,心知若要折服这群家伙,难免有场恶斗;一边寻觅僻静之地,加紧操演阵势,一边激怒众军,与己赌斗,存心以此六花妙术,折服三军。此时施展开来,果然所向披靡,便是钦察精兵,也是莫可抵御。
厮斗片刻,李黄龙变了十六种阵形,渐渐逼近辕门,忽见西南、西北各有一处阵势露出破绽,当下疾喝“长鲸之阵”。六人策马,势若鲸奔,向“归妹”位冲突,众将疾疾麾军兜截,李黄龙其意却在他处,猛然率众斜插西南,阵成“鲲鹏之变”。一时鱼龙化鹏,扶摇而上九天,呼啸之间,便将前方军阵剖成两片,自“无妄”位穿出一个大口子,逸出千军之外。身后的钦察骑兵收马不及,前推后攘,左右相撞,大呼小叫乱成一团。六人驰出辕门,想到初试锋芒,竟然大获全胜,一个个意气奋扬,勒马长笑,李黄龙扬声叫道:“胜负已分!你们先说的话,算不算数?”
钦察诸军好容易勒住马匹,收束阵形,心中骇然无比。这一阵,李黄龙六人无一伤损,钦察人却伤损极多,但土土哈五人听从李黄龙之令,并未刻意伤人,故而诸军多是皮肉轻伤,无甚大碍,落马军士迅疾爬起,翻身上马,数千双眼睛都落在三个将官身上,直待他们号令。一时间,校场上静悄悄一片,只闻风吹大旗,猎猎作响。
三个千夫长面面相觑,此时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答了,二十载军威毁于一旦,不答,失信违诺,也是军中大忌。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有人朗朗笑道:“既然说过,当然要算数,何况别说是百夫长,便是千夫长也当得了!”三人听得声音,齐齐下马,叫道:“阿术大人。”
李黄龙见阿术面带笑意,携着亲兵迤逦而来,也下马行礼道:“阿术大人,实无其他法子,不用这紫霆手段,李黄龙难以在此立足。”阿术下马,两手扶起他,笑道:“说起来,这钦察军人强马骏,打仗一等一的厉害,仅以一兵一将的本事,便是太祖手下的怯薛歹军也未必稳占上风。只因长年来未逢敌手,故而骄横得紧,谁也不放在眼里。我让你来,也没料你能立足!本就是考一考你的本事,谁知你竟以六个人突破三千钦察军。嘿,我做了半生大将,却也看走眼啦!”
李黄龙道:“大人说过了,我先拿话僵住这几位,让他们不能用箭。若真上战场,弓矢交加,只怕一合的工夫,我们六个都成了刺猬!”阿术颔首道:“你胜而不骄,很好。不过实情确是如此,钦察骑兵最强并非枪矛,而是弓箭。”他目视三个千夫长,道:“你们三个,还有话说么?”
三人对望一眼,那褐发千夫长道:“若论冲锋陷阵,我们输得没话说,但阿术大人说了,我们最强的是弓箭,我想看一下李黄龙的箭术。”阿术骂道:“你们是石头脑袋吗?”李黄龙笑道:“无妨,请借弓箭一用。”众将正要解弓,阿术道:“用我的。”自马上取下一张描金硬弓。李黄龙接过,眼看百步之外,有两个在江堤上打水说笑的白衣胡女,一人面带纱巾,一人则裸着面,头上带着串耀眼明珠。
李黄龙笑道:“看我射散左边那人头顶明珠。”众人闻言皆是一惊。阿术皱眉道:“射中人怎么得了?”李黄龙道:“射落一根头发,砍我李黄龙脑袋。”阿术不及多说,李黄龙已驰马斜走,突地挟矢弯弧,白羽箭闪电掠出。那胡女正与同伴说笑,忽地头顶风起,不知所以,嗡地一声,一支羽箭嵌在不远处的栅栏上,便在此时,她髻上明珠四散滚落,滴滴答答落入江中,敢情李黄龙箭锋锐利,妙到毫巅地擦过二珠之间,将串珠的金丝截为两段,明珠断线,自然纷散,众军见状,先是一呆,继而彩声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