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全力死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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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愿傻呆呆的 更新:2022-03-26 05:22 字数:7878
公羊羽蓦地抬起头来,大声道:“那好,你要怎样才能改变心意?天上的日月星辰,我是没法摘了。但只要我公羊羽力所能及,就算赴汤蹈火,我也一定办到。慧心,只需你一句话,我立时放下一切,与你远走天涯!和你相比,什么武功胜败,江湖名声,统统都是狗屁而已。”
李黄龙听得热血一沸,心道:“这话也唯有他才说得出口!唉,了情道长怎就不肯呢?”再看哑儿和阿舞俱都定定瞧着公羊羽,不由心道:“想来她们心中,也与我想得一般吧。”
了情痴痴望着远方,眼里忽地有了泪光,叹道:“阿羽,你有妻子儿女,原可以过得快快乐乐的。我不过是个寻常女子,论容貌,论武功,论才学,古太白都胜我百倍!况且,她还给你生了一对儿女!就算你心中再容不下古太白,难道你忍心不见自己的孩子么?”她凄然一笑,转身扶起公羊羽,给他拭去颊上的泪痕,柔声道,“阿羽乖乖的,回月神庭去吧!林慧心已经死啦,惟有全真了情,恩怨情仇,尽皆了了。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再来苦我?”
李黄龙不由听得呆了,心道:“这公羊羽竟是花大叔的爹爹,小云的爷爷,古太白的丈夫。唉,我也真笨,刚才说起黄万计大闹月神庭的事,我就该猜到了。也难怪了,公羊羽是有妇之夫,有子之父,了情道长又是好人,自不愿拆散人家夫妻父子。看起来,公羊先生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想到这个不解之局,很为二人惋惜。
公羊羽呆望着了情,忽地哈哈笑道:“你又叫我阿羽了?哈哈,你又叫我阿羽了?哈哈。”边说边笑。笑了一阵,忽又神色一黯,露出追忆之色,缓缓道:“你说得对,古太白人如其名,容貌雪白,才智卓绝,没有一丝缺点。但你知道么?她以玩弄人心为乐,只想永远缚着我,让我寸步不离;我却是一个天地不拘的性子,若是世间没有林慧心,我宁愿醉卧荒野,仰看柔云,也不想受丝毫束缚。你说快活过日?唉,但从廉公子出世以来,我便从未快活过……”他说到这里,悠悠叹了口气,两眼望着东方,便似痴了一般。
默然半晌,公羊羽又道:“那一年,花无想跟黄老怪交手,伤重去世,古太白百般责难,说我不该假仁假义,招惹黄万计。我一怒之下离开月神庭。后来我想念廉公子和慕容,去看孩子。古太白却要我认错,才给我见。哼,我公羊羽何等人,错不在我,我当然不会认错。即便如此,我还是惦记着她。没料到,古太白竟设计杀你,淮水之畔,她刺你的那剑,我看得清清楚楚,若非当时我武功已成,你还有命么……”公羊羽说到这里,惨然一笑,“从那以后,我与她恩断义绝。如今的公羊羽,只是一介浪人,无国无家,无亲无故,无法无天,呸,什么狗屁穷儒,改叫‘六无居士’罢了。”李黄龙见他凄苦神情,寻思道:“古太白纵然不是好人,但她孤零零将儿女抚养成人,似也有些可怜。”
了情默然片刻,叹道:“无论你如何说,同为女子,我却知道花宫主对你从未忘情,便是她拿剑杀我,也是因妒生恨。二十年来,我时时记得,你打伤她后,她望着你的眼神。唉!我一辈子也没见过那样伤心的眼神!若……若我忘不掉那眼神,便永远无法答应你。”最末一句她说得决绝异常,全无变更余地。
公羊羽呆望她片刻,惨然道:“慧心,你心地越好,我就越是放你不下。好,今天你若不答应,我便立在此地,你走也好,留也好,我也不动分毫。若是黄万计来了,便让他一掌打死了吧。”了情气苦道:“你……我话已说尽,随你好了!”公羊羽却再不答话,闭目站在雪地里,任凭狂风呼啸,夹着点点雪花,吹落在他身上。了情见他如此无赖,也不禁动了气,说道:“既然你站着,我也站着,你寻了我这么多年,我也陪你站上几天几夜。”公羊羽眉头一颤。只见了情双手一合,也闭上双目。
哑儿和阿舞见这情形,束手无策。李黄龙一皱眉道:“咱们找些木棍茅草来,为他们搭间草棚,生一炉火。”正要举步,膝间倏地一麻,几乎摔倒,低头瞧去,只见跳环穴上钉着一枚绿油油的松针,只听公羊羽冷冷道:“臭小子少管闲事。哼,慧心已被我制住,你们扶她进屋去!”
李黄龙心知自己武功差得太远,违拗也是枉然,只得拔出松针,走到了情身前,果见她前胸几处大穴均有松针露出,不觉暗骇:“以了情道长之能,竟也难逃松针刺穴之苦么?”忽见了情睁开双目,冷声道:“李黄龙,你别动我。”李黄龙叹道:“道长见谅,待得事了,李黄龙再负荆请罪。”不顾了情呵斥,让哑儿和阿舞将她抱回观内。自己则上前两步,迟疑半晌,说道:“公羊先生,我去过月神庭的。”公羊羽阖着双目,面无表情。
李黄龙又道:“我见过古太白,她驻颜有术,好像永不衰老,时常弹奏让人难过的曲子;我也认得古廉大叔。”说到这里,忽见公羊羽眉头一耸。李黄龙知他心神震动,便续道:“他是个滥好人,做事总是拖泥带水;至于古木花么,大大咧咧,唉,只怕一辈子都嫁不出去。”说着微微一笑,又道,“花大叔的妻子也很好,他们有个女儿,名叫小云,是个很好的女孩儿……”他话语一顿,终究忍住,没说出小云生病之事。
公羊羽仍是木然,李黄龙暗暗一叹,正要转身,忽听公羊羽叹道:“多谢相告了。”李黄龙道:“不用谢我,你指点我剑法,我效些微劳,也是应当。”公羊羽哼了一声,道:“你姓李名黄?”李黄龙道:“是!”公羊羽沉吟道:“你会黄万计的武功?嗯,是了,你以父姓为姓,以母姓为名,你爹爹当是李德理,你娘该是黄艳芳了。”李黄龙浑身一震,掉过头来,惊道:“你怎知道?”公羊羽皱眉道:“李德理那傻小子没提过我的名号?”意下颇是落寞,叹了口气,又道,“那傻小子还好么?”李黄龙不禁眼眶一红,颤声道:“他、他不在啦,去世好久啦。”公羊羽双眼陡睁,厉声道:“你说他去世了?”足下一动,几乎一步跨出,但想到诺言,终究忍住。
李黄龙见他如此模样,心知与父亲定有干系,当下无所隐瞒,将李德理去世经过说了一遍。公羊羽听李黄龙说罢,痴了片刻,忽地仰首望天,惨笑道:“天上不知人间事,雨雪纷纷入悲秋。”李黄龙不解其意,公羊羽吟罢,兴致索然,闭眼叹道:“你去吧!”
李黄龙见他如此,也是无话,只得返回观中,刚一进门,阿舞便拉着他道:“哥哥,了情道长生气啦!”哑儿也巴巴地望着他。李黄龙走进厢房,见了情瞪眼看着自己,便道:“公羊先生武功再高,如此天气,也会冻僵,待他虚弱一些,我便动手制住他。”了情摇头道:“穷儒公羊羽哪有这样好对付?你解开我穴道,嗯,我不与他斗气了,我不过一个道士,本不该动这些尘念的!”李黄龙心想以她平素性子,不会不守信诺,便依言解开她的穴道。
了情起身道:“李黄龙,我有一事相求。”李黄龙道:“道长无须客气,但说无妨。”了情叹道:“都怪我被他扰乱了心境,没能及早还醒。他如此做法,正是看透我无法忘情。对付此人,唯有以无情对有情。若我摆出无情无义的模样,来个一走了之,他孤芳自赏,定然无趣得紧,所有发誓赌咒、比武斗气都顾不及了,只会立马来追。唉,如今他作茧自缚,正是大好机会,我与哑儿趁着风雪掩护,自道观后门离开,你估摸我走远了,再让阿舞告与他,嗯,千万记住,要阿舞去说,你不可插嘴。”
李黄龙奇道:“为什么?”了情苦笑道:“他性子激烈,倘若倔脾气一发,定然迁怒他人,难以收拾。阿舞柔弱女子,他便是怒火万丈,也不会为难;但换作是你,两把火烧到一起,只有越烧越旺的,动起手来,吃亏的可就是你了。”李黄龙听得暗暗佩服:“我始终以为了情道长为人迂腐,不谙世情,殊不料分析道理如此厉害。她以前叫做林慧心,果真是心思灵慧;但如此一来,公羊先生未免可怜了些。”
挨到申酉时分,风雪渐趋猛烈。北风呼啸,细小雪花变做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不绝落下。到得次日凌晨,崖上冰雪堆起二尺来厚,公羊羽浑身上下却挂满霜雪,纹丝不动,仿佛一个雪人,只有偶尔呼出的一缕白气,才显出一丝生意。
了情遥遥望了他半晌,终究硬起心肠,回头一看,道观后门已然洞开,便对李黄龙说道:“此时风雪甚大,足以掩藏声息,若再不走,可就走不了。李黄龙,可拜托你了!”李黄龙拱手道:“道长放心,还请一路保重。”了情点点头,走出两步,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刹那间,不觉泪涌双目,又生怕被人瞧着,匆匆掉头,走出观外。白毛驴早用棉絮裹好蹄子,走在雪地之中,更无声息。只见二人一驴,冒着无边风雪,越过黑黝黝的山李,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李黄龙目送二人远去,心中不胜怅然,忽听阿舞小声道:“若换了是我,定然不会走的。”李黄龙叹道:“情义之间,总难两全,不过,了情道长的好心,似乎稍过了些儿。”阿舞垂首道:“从我记事起,就没人对我这样好过!若是有人待我这么好,就是再怎么违背伦常,我也要跟他在一起。”李黄龙笑道:“你性子好,人又美丽,何愁没有好男儿喜欢,别想太多啦,惹得自己心乱。”阿舞瞅了他一眼,心道:“便是再好的男儿,我也不稀罕。”转念又问道:“哥哥,若换了你是公羊先生,你怎么样呢?”李黄龙略一沉吟,摇头道:“我不知道。”阿舞叹了口气。两人对坐无语,眼见天色渐渐发白,阿舞方道:“哥哥,了情道长想必走远了,我去告诉公羊先生好么?”
李黄龙望了望屋外的风雪,道:“她们大约是下山了!但以防万一,再等片刻……”话未说完,忽听观外一个公鸭嗓子道:“老穷酸,老穷酸!”
李黄龙听出是胡老万,微感吃惊,望观外看去,只见“中条五宝”在松林边探头探脑,向道观张望,此时公羊羽身为冰雪覆盖,那五人并未看出端倪。
过得半晌,胡老千叫道:“没人答应!老穷酸真的不在啦。”胡老百嚷道:“气死人啦,气死人啦,那浑小子竟敢骗老子,老子不把他剁成八块,誓不罢休。”胡老十道:“对啊,还有那个穿道士袍的娘儿们,忒也可恶。这次大家一拥而上,先把她打倒了,再对付浑小子,再往后么,一把火烧了这个鸟房子……”胡老一插嘴道:“那两个雌儿怎么处置?”胡老万不假思索,随口便道:“用绳子捆成粽子,丢下山去摔死。”阿舞听得心中大惧,忍不住挪了挪身子,靠李黄龙近些。
却听胡老一道:“老子不爱捆女人。胡老万,主意是你出的,大家说好啦,要捆你捆。”胡老万道:“老子也不喜欢,胡老千最喜欢捆女人啦。”胡老千怒道:“老子什么时候说过了,你栽赃老子。”两个人挥舞兵刃,乒乒乓乓又打将起来。
李黄龙见五人上蹿下跳,浑然不怕被观里人听到,不觉心中犯愁:“这五个傻瓜武功厉害,当真闯进来,我以一敌五,哪有胜算?”正皱眉苦思,忽听胡老百又道:“大伙儿来瞧,这里有个雪人儿。”李黄龙心头咯噔一下。又听胡老十啧啧道:“这个雪人儿做得好,像极了老穷酸。”胡老十拍手笑道:“是呀,像极了!老子最恨老穷酸,瞧老子踹它个落花流水。”
李黄龙一惊,方要抢出观外,忽听胡老一怒声道:“为啥是你踹,老子是哥哥,该让老子先来。”胡老十道:“你一脚就踹没了,老子不上当。”胡老百笑道:“你们都不要争了,还是老子先踹。”胡老一吼道:“放屁!”胡老百一声惨叫,随即吼道:“你敢踢老子的腿?”二人呼呼喝喝,动上了手。胡老十忙道:“别打啦,别打啦,大伙儿都是亲兄弟,打虎还要亲兄……哎哟……胡老一你这条疯狗。”也扑将上去,三个人抱在一起厮打,手抓牙咬,搅得雪泥四溅。李黄龙瞧得既觉好笑,又气五人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三个人揪打一阵,蓦地分开,坐在地上呼哧喘气。胡老十道:“老子有个法子。雪人只得一个,咱们人有三个,所以再垒三个,一人一个,就互不争抢啦。”李黄龙心道:“胡说八道,再垒两个便够了,怎说再垒三个?”只听胡老一笑道:“胡老十你算错了。”李黄龙心想:“胡老一身为兄长,终归明白一些!”只听胡老一笑道:“应该再垒一个。”李黄龙不觉怔住,只听胡老百怒道:“胡老一你就知道一,梨买一个,猪杀一头,饭吃一碗,真他妈没出息。老子以为,该垒四个。”
三个人一边争吵,胡老千、胡老万闻声好奇,停了打斗,凑上来问明缘由,胡老千当即一拍大腿,大声道:“该垒五个,因为咱们是‘中条五宝’,所以垒五个。”胡老万道:“大错特错,依我看来,垒两个最好。”李黄龙心道:“方才垒两个是对了,现在垒两个就离谱了,这五个家伙,真是白痴么?”
李黄龙猜得一点不错,这“中条五宝”确是算术白痴。不仅他们白痴,他们老爹也白痴,当初老头子痛定思痛,用“一十百千万”给五个儿子命名,本想讨个口彩,谁知仍没让儿子们开窍半分,只由一个白痴变作五个。此时此地,只见五宝坐在雪地里,扳着手指,眉头紧皱,拼命计算这个天下间最最简单的算术问题。阿舞委实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中条五宝”闻声一齐掉头,回望道观,大声嚷嚷道:“谁在笑?他妈的,谁在笑?”李黄龙见势不妙,向阿舞道:“你呆在观中别动,我先出去。”阿舞急道:“我跟你一起去。”李黄龙道:“他们斗不过我的,你先瞧着,若我落了下风,你再来帮我。”阿舞将信将疑,略一点头。
中条五宝见无人答应,正欲扑向道观,忽见李黄龙出来,顿时散成一个半圈,大声嚷道:“好呀好呀,浑小子出来送死啦?”边说边向道观里觑眼张望,他们对了情甚是忌惮,早就商量妥当,见了她就一拥而上,不给她各个击破的机会。
李黄龙笑道:“谁来送死啊,我是好心来教你们算术。”胡老千怒道:“你有这么好心?哼,老子先把你做了!”李黄龙摇头道:“先不忙做老子,你们不是要做雪人吗?”胡老万道:“是呀是呀,但关你屁事!”李黄龙笑道:“老子知道该垒几个雪人儿。”中条五宝对望一眼,齐声问道:“垒几个?垒几个?”李黄龙道:“你们有五个人,原本该垒五个的。”胡老千狂笑道:“老子算对啦!”其他四人无不怒视李黄龙。
李黄龙冷笑道:“谁说你胡老千算对啦?”胡老千大怒:“你分明说是五个。”李黄龙道:“老子是说,倘若一人垒一个……”胡老一心头一喜,忙道:“垒一个,是老子对了。”李黄龙怒道:“老子说的是五个人一个垒一个,就是五个。”胡老千道:“那还是老子对了。”
李黄龙不胜其烦,懒得理他,指着远处,道:“但那里原本有了一个,故而就该用五个减去一个,你们说还剩几个?”中条五宝眉头大皱,扳动手指,但越扳越糊涂。虽然此等减法对于普通人而言再简单不过,但对这五个人而言,却无疑是再难不过的了。李黄龙看他五人模样,心知自己猜得不错,笑道:“你们慢慢算,谁先算出来,谁就最聪明。”五人一听大急,赶忙计算,生怕被别人抢了先去。
李黄龙估摸了情已然走远,转回观中,对阿舞道:“你去告诉公羊先生吧。”阿舞见五个人堵住观门,惴惴道:“他们不会动手么?”李黄龙笑道:“当然不会,一个个乖得很呢!”阿舞怯生生地自五人间穿过。见那五人果然一动不动,只是皱眉托腮,神色苦恼。阿舞心觉有趣,冲李黄龙一笑,走向公羊羽,刚走几步,忽听得极远处,飘飘忽忽传来芦管之声,百转千回,凄怨至极,虽是逆风而行,却似惊涛骇浪中一叶小舟,在狂风中载沉载浮,始终不被吞没。
芦管声入耳,中条五宝齐齐跳起,嚷道:“黄大爷来啦,黄大爷来啦。”李黄龙双眉一挑,心道:“怎来得如此之快?”公羊羽也寻思道:“黄老怪想必一得消息,便立马赶来,嘿,真是兵贵神速、剑及履及!”他转着念头,身子兀自不动,只听中条五宝扯起嗓子,仰天长啸,啸声顺着风势远远传出,二声未绝,头一声回音已然传来,此起彼伏,威势颇是惊人。阿舞被这么一闹,惊得忘了说话。
李黄龙精神陡振:“好,既然来了,血海深仇,今日也该有个了断!”想着热血尽沸,大步出门,他心知黄万计听到五宝啸声,转眼即到,只恐打斗时误伤阿舞,便道:“阿舞,你先回去。”胡老千在李黄龙身后,见他走得甚快,嚷道:“回哪里去?你小子害怕黄大爷,想逃吗?”一爪拿向李黄龙,李黄龙也不转身,目光微侧,似往后看,袖里夹掌,飘拂击出,正是一招“周郎回顾”。据说三国名将周瑜擅长音律,乐师弹奏稍有错误,必然回头顾视,是以时人称作“曲有误,周郎顾”,这一招出自石阵中的“将相境”,看似悠闲,威力奇大。只听“哧”的一声,胡老千将李黄龙衣袖抓裂,小臂曲池穴却被李黄龙一掌切中,半条膀子尽都麻了。
胡老千哇哇大叫,抓下背上铁锏,一招“巨灵开山”向李黄龙劈下。李黄龙一转身,双掌倏合,将铁锏夹住,运劲一扭,胡老千欺李黄龙内力不足,正想挺锏直进,脑中忽地闪过一个念头,惊叫道:“乖乖不得了。”撒锏后跃,嚷道:“如意幻魔手,他妈的,如意幻魔手!”
李黄龙握锏在手,甚觉沉重,却听胡老一骂道:“没出息,如意幻魔手又怎么着?老子看他偷学了黄大爷的功夫,哼,逮着他,黄大爷一定有赏。”胡老千一听,大觉有理,他的铁锏本是一对,于是又抽出一支,生怕兄弟们抢功,猛地跃上,挥锏喝道:“小子偷学武功,还不束手就擒?”
李黄龙微微一笑,忽地锏作刀势,倏地劈出,只听“铮”的一声,双锏相击,火星四溅,胡老千哇呀大叫,一跳三尺,嚷道:“修罗灭世刀。”小眼狠瞪李黄龙,怒道:“你这小子偷学的还挺多?”李黄龙笑道:“你认识得也不少,且看这招。”铁锏飞转而出,胡老千叫道:“转轮剑。”挥锏挡住,李黄龙转身一掌挂出,掌风扫过胡老千面门,他一跳而出,嚷嚷道:“惊雀掌,惊雀掌!”
一时间,李黄龙招招式式,尽是黑水武功。黄万计少时武功驳杂,后来渐趋精纯,创出更厉害的功夫。但厉害是厉害,却委实难练,黄艳芳身为女子,先天上弱了一筹,学他的顶尖武学,殊难精进。黄万计只得教了她些二流武功,用以防身。后来黄艳芳心痛儿子,也不计繁杂,一股脑儿传给李黄龙。
“中条五宝”为黄万计效力日久,有时立了功,黄万计兴之所至,便传他们几招武功。是以胡老千认得不少招数,但看到后来,一些武功他也说不上名目,看其路子,又确是黑水绝学无疑。是以拆了不到二十招,胡老千便手软脚酥,一迭声叫道:“胡老一,断定这厮是偷招的?”胡老一此时也觉拿捏不准,支吾不言。
胡老千见他存心推托,气得哇哇怒叫,忽见李黄龙手舞足蹈,扑将上来。胡老千识得这招,叫了声“天魔舞”,挥出铁锏拆解,谁知李黄龙铁锏直捣中宫,刺向他心口。胡老千大吃一惊,要知此时他铁锏挥出,不及收回,当下憋一口气,将劲力运到胸口,想要硬当铁锏。不料李黄龙这一刺却出自“归藏剑”中“巽剑道”,巽者风也,迅疾飘忽,看似攻他心口,一晃间却刺中胡老千气海穴。胡老千顿时气散功消,咕咚便倒。
原来李黄龙反复施展黑水武功,胡老千见得多了,只想:“他下招是,下下招必定也是,下下下招还是。”谁知李黄龙突然来一招“归藏剑”,胡老千措手不及,顿吃大亏。“中条五宝”平时虽然内讧斗气,当真遇了外敌,却是一致对外。胡老千刚刚倒地,便听怪叫连声,胡老十、胡老万抽出兵刃来攻李黄龙,胡老一、胡老百却来抢人。
胡老十使一支镔铁手。胡老万则用一支三尺长铁帆。李黄龙铁锏一圈,坤上坎下,地下有水,变为“师剑道”。师者兵也,易云:“刚中而应,行险而顺”。胡老十的镔铁手既能点穴,又能当铁锤,灵巧刚猛兼而有之,“师剑道”合于兵法,刚柔并济,奇正相生,恰能克制他的镔铁手法。不出数招,胡老十束手束脚,施展不开,幸得胡老万不时支援,才免败落。
又斗数招,李黄龙兵行险着,一锏扫向胡老万,胡老万铁帆斜挂,锁他铁锏,怎料一挂落空,心叫不好;李黄龙骗开铁帆,奇招突出,一锏击中胡老十肩井,胡老十兵刃脱手,大叫一声,向后跌出。胡老万眼见李黄龙身后空虚,铁帆向他背心刺来。李黄龙击退胡老十,趁势跨前,立地转身,招式坤坎易位,变做“比剑道”,“比”者地上之水,剑招顿显江海之象,铁锏搭上铁帆,一转一划,荡开铁帆,然后刷刷刷三锏,刺他前胸。胡老万铁帆被挡在外门,不及收回,手忙脚乱间,来抓铁锏。但李黄龙变化诡奇,胡老万一抓无功,夺的一声,大腿挨了一锏,惨号倒地,只怕李黄龙趁危下手,急急着地翻滚,边滚边道:“快来快来,浑小子棘手。”胡氏兄弟见此情形,又惊又怒,他们素来不守什么武林规矩,顿时呼呼喝喝,一拥而上。李黄龙力斗两人,已然吃力,蓦地五人齐至,哪里还有还手余地,唯有仗着“坤剑道”全力死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