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试图逃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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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愿傻呆呆的 更新:2022-03-26 05:21 字数:7357
又向史天泽道:“现今粮草能用几日?”
史天泽拜道:“现今粮草仅够三日之用,补给全军的粮队要在六日之后才能到达。”
“三天?”蒙哥微微耸眉,扫视众将道:“你们认为该怎么办?”,众将见他脸色不善,面面相觑,不敢答应。伯颜正要出列,身旁的史天泽一把将他拉住,伯颜看了看他,正自纳闷,一将早已站出,此人名叫安铎,职位千夫长,朗声道:“
粮草关系军心士气,如今接济不上,还请赞普回驾泸州,再作计较。”
蒙哥不置可否,望着天空喃喃道:“三天?三天吗?”他转过头,飞身跨上“逐日”,扬尘而去。
德理走到城门前,只见城门紧闭,守卫森严,停步寻思:“我真胡涂了,如今正在打仗,怎么出得了城?”这时一名校尉正缺壮丁,看到他,喝道:“你这厮还不过来扛土。”德理一呆,拔腿就跑,校尉在后面大呼小叫,七八个唐军前来捉他,德理“生生术”展动,那几个人扑了个空,撞在一处,跌了个莫名其妙,爬起来时,已不见了德理的影子。
德理跑出一程,在一面墙后歇住,只见外面无数民夫被枪矛鞭打着前进,里面男女老少都有,号哭动天。
“小子。”身后一个沙哑的声音说:“你也是逃抓夫的么?”一个空了的鸡笼子后面露出一张橘子皮似的老脸,混浊的双眼在德理脸上转悠。
见德理点头,那老头挪出一只瘦脚,道:“你不该逃得,老头子是实在动不了了,既没有银钱给官爷买酒喝,也没有漂亮女人给官爷暖被窝,只有逃了,你还年轻,遇上这种事是不能逃的。”
德理默然,道:“那些官兵真混蛋,欺负穷困,强人所难,难道这种朝廷也值得为他们卖命吗?”
“我不知道什么朝廷不朝廷。”老头道:“我只知道吐蕃人打进来,会杀我们的男人,淫我们的女人,抢我们的鸡鸭,烧我们的房子,唐朝的官儿总还是好的多了,不管他是为谁,总是还是保住一城人的性命,遇上这个世道,保住性命就差不多了……”老头儿大概躲了久了,好容易找了个说话的,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德理听到前面半截,已经呆了,后面说了什么全然不知,隐约记得给了老头儿一块碎银子,就懵懵懂懂走开。
他闷闷走了程,脑子里又冒出那张可人的笑脸来,胸口一痛,挥拳打在墙上,拳头上流出血来,神志清醒了些,寻思:“我当真放得下她么?”想到这儿,不禁惘然,抬眼一看,只见不远处,一座气势恢弘的庙宇巍然矗立,原来他无意之间,还是走到了城东藏龙寺来了。
“反正都来了,城门又出不去,看看热闹是了。”他自言自语,刚刚踏进庙门,便听见隐约的人语,微微一愣,:“还是不见他们得好。”他绕过影壁,觑见墙边有棵大树,一纵而上,寺中虚实尽收眼底。
摒住呼吸,他定睛看去,但见大雄宝殿一侧的花坛前,白朴挺身而立,艳芳双手反剪,坐在地上,不住口地辱骂对方,她一张利口,骂起人来又无遮拦,弄得白朴十分恼火,偶尔回她一句,却被她抓住话茬,弄得更是狼狈,只好来个不理不睬,神游物外。
德理见她大耍无赖,不禁脸上浮起笑意,但一现而逝,“我还能喜欢她么?吐蕃人杀了我爹爹,与我不共戴天,我还能喜欢他们的女子么?”他的心好像陷在渗了冰雪的淤泥坑里,冷浸浸无力自拔。
正在天人交战,忽见大雄宝殿前,一人黑衣蓝刃,修然而立。
“你来了么?”白朴微微一笑。
黄冷看了艳芳一眼,道:“是!”
白朴折扇指定艳芳头顶,悠然道:“那你还站着作甚,横刀自刎罢!”
黄冷摇头。“怎么,难道要你师妹吃尽苦头,你才动手?”白朴冷笑。黄冷道:“如今两国交兵,各为其主,你使这些手段,我无话可说。”“呛啷”一声,他将“海若刀”丢在身旁。白朴愣住。
黄冷双目神光灼灼,道??“若今日我来,不是蒙哥帐下的勇士,而是黑水一绝的徒弟,你又当如何?”“黑水一怪”是武林人给黄万计的称呼,他自己倒不在意,但黄冷视他若神明,只说“黑水一绝”,绝口不提这个怪字。
白朴双眉微微耸动。“黄万计的徒弟?”他沉默半晌,缓缓问道。
“是!我不依仗宝刀,只求公公平平,堂堂一战。”黄冷沉声道。
白朴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绝不使诈?”他问。
“绝不使诈!”黄冷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白朴深深吸了口气,点点头,“虽然师父不许我用剑,也不认我,”他将折扇丢在一旁,道:“但我白朴心中,自始至终,都是公羊羽的徒弟。”
“请!”黄冷将黑袍挽起。
白朴大袖一挥,“请!”
两人各自踏上一步,黄瑟秋风掠过树梢,德理不由打了个冷噤。
旭日初升,霞光满天,白毛大纛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吐蕃大营中响起悲壮的胡笳之声,三声吹罢,十万吐蕃大军,齐刷刷立于山水之间,环绕一座高台,神情肃穆,衣甲鲜明。
蒙哥登上高台,昂首四顾,大声道:
“我们是成吉思汗的子孙吗?”
十万人齐声应道:“是!”声震天地。
“成吉思汗的子孙有打不赢的仗吗?”蒙哥又问。
“没有!”
“有攻不下的城吗?”
“没有!”蒙哥见众人回答整齐,气势雄壮,不禁血为之沸,说:“唐狗有这样威猛的战士吗?”
“没有!”应答声象阵阵殷紫,滚滚传出。
“唐狗派人烧了我们的粮食,想饿死我们。”蒙哥扫视众人:“你们害怕吗?”
“不害怕!”众军群情激愤,齐声高呼。
“我们还有三天粮食,三天中,能够砸碎唐狗的乌龟壳吗?”
众军轰然大笑,纷纷喊叫:“砸碎唐狗的乌龟壳。”
蒙哥将手一挥,万众无声,只听他沉声道:“古时有个将军,渡过河水,烧了木船,砸了锅子,只留了三天的干粮,却打败了比他多几十倍的对手,我的大军比他精锐十倍,三天之内,一定攻破黄石,杀他个鸡犬不留,用唐狗的血肉,填饱我们的肚子。”
吐蕃人的士气达到了极点,齐声喝道:“对,用唐狗的血肉,填饱我们的肚子。”
蒙哥从箭囊里取出一支羽箭,单膝跪倒,仰望苍天:“我!勃儿只斤蒙哥向长生天、向大地、向伟大的祖先发誓,不破黄石,就如此箭!”
他双手高举,奋力一折,羽箭断成两节。
吐蕃大军死一般寂静,唯有山谷幽风,卷过将军们的帽上的长缨,簌簌作响,一名吐蕃战士跪了下去,随即,好像大海的波浪,十万大军带起让人窒息的呼啸,从山间到谷底,伏拜在地,齐声喊道:“不破黄石,便如此箭。”
史天泽跪在地上,心中满是忧郁,掉头看了看身边的伯颜,只见他浓眉紧锁,两人都是一般的心思:“城坚难下,粮草不济,强行攻城……”
念头还没转完,蒙哥站起来,目视众将,道:“安铎。”
安铎出列,“你今早对朕说了些什么?”蒙哥狞笑道:“再说一遍。”
安铎浑身发抖,几不成声:“臣下胡言乱语,罪该万死……”
“刀斧手!”蒙哥大喝。
一名上身赤裸,梳着三塔头的壮汉举着大斧应声走出,“安铎胡言乱语,乱我军心,斩他头颅,祭我大旗。”蒙哥一字一顿。
安铎不及分说,已被按到在地,壮汉手起斧落,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滚落在地。
祭师托着金盘,盛起头颅,向着苍天,高高举起。
吐蕃大军一片欢呼。
蒙哥举起成吉思汗留下的白毛大纛,“擂鼓!”他望着黄石城池,目光炯炯,遥遥一指。
刹那间,将士的整齐的步伐掩盖了金鼓的激鸣。
黄、白二人翻翻滚滚斗了百余招,掌风到处,花木尽摧,“浩然正气”与“玄阴离合神功”其性相克,两种真气弥漫空中,激的“咝咝”作响。黑水绝学讲究“先发制人。”黄冷的“如意幻魔手”快的出奇,断是霆不及发,电不及飞,处处力抢先机,双手吞吐不定,宛如风吹云动、星剑光芒。
白朴则足踏奇步,不动如山,一路“须弥芥子掌”使得出神入化,双手蝶起叶落,飘然舒缓,似个柔韧万端的气囊,敌强则收,敌弱则放,守在方寸之间,却不失潇洒气度。
二人各以生平本事,赌斗生死,直把德理看得神驰目眩,心头急颤,这近月的时光,他已跨过了上乘功夫的门槛,武功上的见识,非是月前那个傻小子能比。他从二人的武功中,渐渐看出一些门道来,边看边与“三生归元掌”相应证,每有所得,心头便一阵狂喜。
黄冷那日身负重伤,刚刚痊愈,此时斗得久了,隐隐然有复发之兆,掌力减弱,手下也有些迟滞。“这黑衣的要糟!”德理心想。果然,白朴掌力暴涨开来,顷刻间,双方攻守互易。
黄冷生来极是骄傲,生平除了黄万计,谁也不在他眼里,此时在白朴手上落了下风,当真气破胸膛,眉锋微扬,招式由极快变成极慢,双臂一沉,两拳紧握,“嘿”的一声,十指倏地弹出,五道刀锋般锐利的劲气破空而出,隐隐带着紫声。
德理一惊:“好厉害,白先生如何抵挡?”这路功夫叫做“轻紫指”,乃是黄万计早年的看家绝技,当者披靡,但极耗内力,黄万计也很少用过,后来他悟通更厉害的武功,更抛在一边。黄冷练功勤苦,但资质悟性都弱了些,黄万计的功夫他不过练了五成,练到这个“轻紫指”,便受了阻塞,精进缓慢,但到了这个地步,放眼天下,已是少逢敌手了。
白朴一反方才的飘然之态,神色肃穆,招式也有变化,大开大阖,如长枪大钺,虎虎生风,刚猛异常,这是穷儒绝学“玉斧破邪手”,其力足可开山破石,比“大开碑手”要厉害十倍。“以力较力么?”德理微微摇头:“笨了些,不过,若是不会‘三生归元掌’,似乎也别无他法。”
双方出手虽然较方才慢了许多,但已经到了较量真力的地步,比方才让人眼花缭乱的打斗凶险百倍,四周树木纹丝不动,方才弥漫天地的劲力尽皆收敛到二人掌指之间,筋骨移动,“噼啪”作声。
黄冷本来略胜白朴一分,但因那日受了重伤,伤势还没断根,激斗之后,居然捣起乱来,此时反而比白朴逊了半分,被对方的如山掌力逼得缓缓后退,“黑水武功天下无敌,我是黄万计的大弟子,绝不能败给穷儒的徒弟。”他心念闪过,口中发出凄厉的啸声,使了三招,全是两败俱伤的打法,白朴胜券在握,也不与他争锋,飒然飘退两尺,黄冷一步跟上,变指为掌,疾拍过去,风起尘扬,声势十分骇人,白朴避无可避,双臂圈合,“波”,二人各凭实力,对了一掌。白朴只觉对方掌心传出一股粘力,竟然脱手不得,“啊呀!这厮孤注一掷,要与我拼斗内力……”他心神一震,急忙凝聚真气,抵挡势若刀剑的“玄阴离合神功”。
二人各自催动内力,状若石像,唯有须发轻颤,寺院里一时静了下来,只听得落叶残枝,随着掠地的微风,发出飒飒细响。
渐渐地,黄冷脸上腾起一股青气,白朴面色火红,两人合掌之处,汗水化作袅袅氤氲,笔直地升起。
艳芳见状,知道这两个人的内力都已运转到极致,生死只在转瞬之间,不禁心头大急,暗暗埋怨黄冷:“弄别的不好,怎么非得这种两败俱伤的打法?”白朴其实也不好受,虽然欺黄冷伤势未愈,略占上风,但如此下去,斗到最后,黄冷固然油尽灯枯,自己也差不了多少,不禁眼角微张,观看敌情,余光所及,却见艳芳竭力蠕动身躯,向这边移过来,“这个丫头!”他心头剧震。
艳芳知道二人如今到了紧要关头,自己虽然手足被缚,但若能一头撞在白朴身上,外力相加,白朴必然大受干扰,黄冷趁机而入,白朴不死也要落个重伤,“撞死你这臭贼!”她一边挪动身子一边想。
忽然间,只见黄冷脸上青气渐渐发紫,口角溢出血来。不禁吃了一惊:“不好,师兄要散功了。”可是自己离得还远,不由急得泪花乱转,叫道:“师兄,支撑住,我来帮你。”
“她终究帮着他师兄,帮着吐蕃人!”德理心中一痛,正犹豫是否下去阻她,忽见庙门前闪出一个玄色的人影,樱木修出现在门前,看着场上二人,微微一笑,拾起地上的海若刀,道:“白先生,何必与他纠缠,我来助你吧!”
艳芳大惊,骂道:“无耻之徒,乘人之危,真是下流!”话音未落,只见蓝光一闪,严子挥刀向黄冷腰上刺去。白朴心头微叹:“没料到这个大恶人死得如此窝囊……”念头没转完,忽地小腹剧痛,目光到处,是樱木修狰狞的笑容,“你……”他刚刚吐出一个字,口中鲜血已似喷泉般洒出,喷了黄冷一脸,黄冷的内力如山洪暴发,涌向他的四肢百骸,白朴好像断了线的风筝,跌了出去,背心撞在大殿前的石狮子上,软软瘫坐在地。
这变故突兀异常,其他三人,都已经呆了。半晌,黄冷拭去脸上血污,目视樱木修,缓缓道:“我与他公平相搏,你竟然偷袭?”拳头一紧,杀气向严子涌了过去。
樱木修不动声色,忽然叽叽咕咕说了几句,德理一句也没听明白。黄冷却愣在当场,“你……你会吐蕃语……”艳芳惊奇万分。
“不错。”樱木修嘿嘿一笑:“我本来就是吐蕃人,当年奉窝阔台赞普之名,作为死间,潜入唐国,可惜赞普只是向西用兵,我身处南朝,却无用武之地……”说到这儿,他目视远处悠悠碧空,神色有些凄然:“二十年……二十年呢,二十年,草原上不知道枯了多少牧草、生了多少牛羊,二十年……等的我好苦啊!”
黄冷拳头松了,沉声道:“敬玄王的行踪,也是你透露的吧!怎么错了,害我白忙一场。”
“谁说错了?”樱木修冷笑道:“神仙度上那个才是真的,当前这个敬玄王不过是一个傻小子假扮的罢了。”
“假的?”黄冷吐了口气,道:“难怪看着他十分别扭。”艳芳也惊了一下,喃喃道:“他不是什么千岁么?”
“不错,都是白朴的主意。”樱木修道:“这个假货只是一个乡下小子,适逢其会,我看他傻兮兮的,让他假扮……嘿”他冷笑道:“迟早要出漏子,若是在阵前被人识穿,对唐军士气的杀伤远比他们早早知晓敬玄的死讯厉害十倍,索性就由了那白朴去了,哼,这个‘双绝秀才’,自以为聪明,其实是自掘坟墓,愚不可及。”说罢,甚是得意,哈哈大笑。
黄冷对这些阴谋诡计甚是不齿,冷哼了一声,樱木修止住笑声,捋须道:“如今双方交兵,正在紧要关头,白朴一死,这城中再无人是你对手,你尽可放手施为,那个假货不足挂齿,王立、李汉生、吕德、林梦石几个人却万万不能放过,只要这几员大将一死,黄石城形同虚设。”他说惯了汉语,这几句也用汉语说出,德理听得浑身发抖,几乎从树上栽了下来,“若是如此……若是如此……爹爹不是白白死了,这满城百姓岂不是……”他心如乱麻,太阳穴突突直跳。
严子眼角微斜,看到白朴满身是血的尸体,忖道,饶是你武功高我十倍,终究敌不过我一个忍字。想到大唐门户一开,吐蕃大军便可沿江东下,揽尽江南繁华,哈,老夫便是数一数二的大功臣。想到得意处,不由瞅着白朴的尸体,嘿嘿直笑。忽而,一点晶芒在他眼眸里划过,樱木修眼神发亮,又惊又喜:“这令符怎么在他身上?若有此物在手,黄冷杀尽大将,我趁乱用之,黄石城当不战而下。”
他跃上前,一脚翻转白朴的身躯,“你干什么?”黄冷与白朴虽是对头,但他嗜武成痴,三度交锋,对白朴的武功颇为认可,有几分惺惺相惜,何况这次得严子襄助,赢得窝囊,见他糟蹋白朴的尸体,忍不住喝了一声。
樱木修笑道:“我看他死透没有?”说着弯腰,去摘白朴腰间那枚九龙玉令。
“他挨了你一刀,又被我内力震碎内脏,哪有生理……咦……”黄冷神色大变,只见樱木修脸上神色又似惊恐、又似愤怒,十二分的古怪,双眼死死盯着胸前一支浸透鲜血的手臂。那只手从他心口插入,后背贯出。
喉中格格响过,樱木修身子一软,颓然扑到在白朴身上。
白朴全力护住心脉,只等这垂死一击,出手之后,全身顿时松弛,幽幽吐了口气,闭目气绝。
黄冷见他如此顽强,心中叹息,一时说不出话来,挥刀割断艳芳臂上的牛皮索。艳芳跃起,揉了揉手腕,讪讪地道:“师兄
,我……”但要向他认个错字,又万万开不了口。“以后别任性就是了。”黄冷苦笑一下,从怀中取出羊脂玉瓶,服下两粒“血玉还阳丹”,将玉瓶扔给艳芳道:“你也吃些,我办事去了,很快回来,你在这里等我。”
“办什么事?”
“杀人!”黄冷话音未落,人已经在寺门之外。
艳芳拿着玉瓶发了阵呆,忽听身后响动,回头一瞧,只见一个青衣人伫立在白朴身前,神色迷惑。
“啊!”艳芳喜上心头,冲上前就是一拳,叫道:“你这个假货,居然骗我。”德理步子微错,让过她的拳头,冷声道:“不要烦我。”
艳芳见他神色冷漠,不禁一愣,道:“你生气什么?”
“我……”德理看了她一眼,硬着心肠掉过头去:“我……我不想再见你。”
艳芳如遭紫击,呆了一呆,伸手去探他额头,柔声道:“你病了么?”
德理不敢看她,别着头后退两步,只听她道:“呆子,我喜欢的是你的人,不管你是不是什么敬玄王,我都喜欢你。”艳芳会错了意。
“可……可你是吐蕃人!”德理恨声道:“昨晚,我爹爹死在你们吐蕃人手里,我……我不能喜欢你了。”他最后一句,说得万分艰难。
艳芳愣了一下,道:“我是我,他们是他们……”
“你肯丢下你师兄么?”德理冷笑:“你肯丢下你师父么?”艳芳闻言,不禁呆了,“我……我不知道。”她喃喃道。
“你肯丢下你师兄、肯丢下你师父么?”德理踏上一步,狠狠逼视她。
艳芳见他这么凶恶的神情,心中委屈万分,全无主意,蓦地一顿脚,叫道:“我丢不丢得下不用你管,你再用凶样逼我,我……我要揍你了。”
“好,好。”德理脸色铁青,退后三步,颤声道:“我不过是乡下的穷小子,你是大人物的师妹、徒弟,我哪里敢逼你,这话就当我没说过,你……也当从来没认识我……”他眼圈一红,掉过头,从白朴腰间取下九龙玉令,在手中握得温热,两点清澈的水珠滴在白朴血迹斑斑的衣衫上。
“死呆子,你……你不讲理。”艳芳再也忍不住,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落了下来。德理昂首望天,也不看她,大步流星,向寺外走去,“死呆子。”艳芳急了,想逮他回来,但又觉得有些不妥,叫道:“你去哪里?”
德理默不作声,只是走路,忽地眼前人影一晃,艳芳拦在前面,噙着泪望着他,“你……”她刚刚吐出一个字,德理身形如风,与她擦肩而过。
“你好狠心。”身后传来艳芳哀婉欲绝的哭声,德理听得心碎,只想回过头去,大哭一场,但想到父亲惨死的情形,心肠复又刚硬。
跨出了藏龙寺的大门,他直奔城东太守府,只听到里面大呼小叫,一个士兵跌跌撞撞冲了出来,哭叫道:“来人啦!杀人啦!”
“来晚了?”德理心一沉,跃上墙头,只见远处一道黑影,闪电般向经略府掠了过去。他知道李汉生凶多吉少,但也不及细查,飞身跟上,身后士兵呼叫连天,几支箭从后射来,敢情他也被当作刺客一伙。德理足下不停,反手或勾或带,神意所至,响声不绝,羽箭失了准头,从他身边掠过,钉在屋脊之上,把房下的军士看得目瞪口呆。
如此心急火燎,一路追去,还没到经略府,刺鼻的血腥气扑鼻而来,越过墙头,只见遍地尸首。“这厮好生张狂。”德理心惊:“竟然明刀明枪,直截了当杀进去了。”他徇着尸首,快步追去,隐隐听得兵刃撞击之声。一声嘶哑的惨叫传来,德理知道又有人殒命海若刀下,不及绕门而入,跃上房顶,看到经略府内厅前,横七竖八,倒着十来具侍卫尸体,林梦石与吕德不在,王立身着重铠,胸前一道明晃晃的刀痕,贯穿铁铠,直透里面的软甲,虽没伤着肌肤,却被这一刀之力震飞,撞在墙边,口中满是鲜血,沿着墙根艰难挪动,试图逃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