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下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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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愿傻呆呆的 更新:2022-03-26 05:21 字数:7246
其他四人还没说话,德理听得要打老爹,忙叫道:“且慢!”
众人皆回目望他,德理无法,强自镇住心神,慢慢地道:“我……我……嗯,此事不怪他们……”他蓦地想到话本里某些微服私访的段子来,便道:“我本想微服私访,看看川中情形如何?哪知遇上歹人……嗯,此事全是本……本王的不对,本……本王如今既然无恙,你们,你们就起来吧。”他无可奈何之际,只好认了这个敬玄王的牌子。
白朴等人对望一眼,微微一笑,站了起来。那夜,他们失了德理的踪迹,四处寻找未果,得知剑阁关告急,遂入关中,协助守关,但守将何磊被伯颜一箭射死,关中群龙无首,顿时大乱,吐蕃大军趁机佯攻关西,再以大弩火炮掩护撞车,轰开关门。四人好容易约束部分败兵,逃出蕃军追赶,退入川中。他们想到失了德理,剑阁关也丢了,彷徨无计,只得随着败兵退向黄石,此时见德理无恙,虽然心中疑惑未解,但也甚是欢喜,李天德更是打心底松了老大口气。
王立碰了一鼻子灰,甚是无趣,其他官将则心头惴惴,忖道:“没想到这敬玄王如此厉害,竟然独自一人微服私访,不知道我平日做的那些丑事被他知晓没有?”
众人各怀鬼胎,分别落座,忽听门外笑声响起,数人身着精铁大铠,快步进来。为首一人白面长须,形容儒雅,左侧那人中等身材,肤色黝黑,目光如矩,看上去十分精悍;他身后两人,身量皆在八尺之上,挺拔雄伟,一个虬髯及胸,一个长须飘洒,端地神威凛凛,甚是不凡。
为首一人入了大厅,向德理作了一揖,朗声道:“黄石太守李汉生军务缠身,未及迎接,还望千岁恕罪则个。”
德理当日听白朴说过黄石官员姓名模样,还记得一些,此时既已无奈认了这个假扮的勾当,只得道:“李太守不必多礼。”
“水军都统制吕德见过千岁。”那黝黑男子作礼道:“铠甲在身,无法成礼,还请千岁见谅。”
王立指着吕德身后二人笑道:“李太守和吕统制千岁都曾晤面,这两位,千岁大概久闻其名,但还没见过,这位虬髯的是马军都统制向宗道,那位是步兵统制林梦石,有他二人与吕统制在,黄石必然固若金汤。”
德理不知如何应对,只是点点头,让四人坐下,心中却想:“这样下去,早晚会露了马脚。”王立见他神色忧郁,又会错了意,道:“千岁不必担心,羌虏前锋虽然到了泸州,但守城的可是刘整将军,刘指挥使乃是川中数一数二的名将,智计百出,韬略过人,羌虏万万难越紫池半步,有他守泸州,千岁运筹帷幄可矣。”
德理也不知他说些什么,只是颔首。王立说罢,将手一拍,只听丝竹声起,两行彩衣舞姬鱼贯而入,一名身披蓝纱的俏丽女子手持红牙木板,由石阶踱上厅堂,击板而歌:“醉拍春衫惜旧香,天将离恨恼疏狂,年年陌上生秋草,日日楼中到夕阳。云渺渺,水茫茫,征人归路许多长?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泪行。”歌声清圆如玉,闻者只觉心脾间渗入一丝暖意,极是舒服。那十二名舞姬随着歌声,举袖迎风,
楚腰婉转,宛如纤纤弱柳,又似彩蝶翩飞,让席间众人神驰目眩。
一曲跳罢,掌声紫动,蓝衣女郎错步上前,向德理欠身作礼。
“千岁。”王立笑道:“这蜀中歌舞还过得去罢。”
“唱得很好。”德理老老实实地说,心里却想:吐蕃人大军压境,这些人还有心思盘桓于歌舞之间,当真‘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这大唐朝的官儿当得实在舒服。
“千岁精于词曲,不妨填上一首,让她唱来。”李汉生怂恿道。王立连声叫好,使了个眼色,手下人立时将笔墨奉上。
白朴等人面如土色,互望一眼,忖道:这下子完了,这小子怎会填词?
但见德理只呆了一下,便援起狼毫,白朴的心也随着那狼毫提了起来。德理凝神片刻,想到方才看到的大江景象,壮观之处,生平未见;转念间,又想到艳芳,这一别,佳人渺渺,只怕再无会期,心中顿时酸涩难言,笔走龙蛇,拟了首《一丛花令》:“一江离愁泪东去,送别有青山。碧月玲珑照人寰,忆当年,几多悲欢。云水深处斜阳影,草木天际黯;孤鸿声断层云里,无处觅乡关。干戈事,随惊涛万里,日落处,风流云散,归去来也,黄粱梦醒,枕边泪阑干。”
蓝衣女接过纸笺,微微皱眉,白朴等人一颗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上。
轻轻吐了口气,蓝衣女道:“这词愁了些,通篇就‘干戈事,随惊涛万里’有些豪气。”乍见王立等人脸色不善,她只好叹了口气,轻启朱唇,正要吟唱,突地,门外跌跌撞撞,冲进一名军士,大声叫道:“大事不好。”众人认得这人是城外探马首领,皆是一愣。
“何事惊慌?”王立显出大将风范,沉静问道。
那人吞了口唾沫,喘着气道:“据前方探马消息,吐蕃大军越过泸州,向黄石而来。”
“什么?”王立猛地站起,失声道:“岂有此理,难道泸州破了?”
“属下已命人再去打探……”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众将冲出门外,只见一名探子飞身下马,急声道:“刘整投敌,泸州失陷,兀良合台三万大军,由陆路往黄石进发!”
众将面面相觑,王立怒道:“我大唐待他刘整不薄,他岂有投敌之理?”
“莫非打探有误?”李汉生捋须沉吟。
“军机大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吕德道:“泸州一陷,吐蕃大军必定水陆并进,直抵黄石,若不及早提防,黄石有个闪失,吐蕃铁骑,必定顺流而东,效仿王濬破吴之法,横扫江南。”
话音未落,又听马蹄声遥遥而来,众心为之牵动,看着一匹骏马停在门外。
骑士快步进府,拜倒在地,沉声道:“吐蕃大将兀良合台率前锋数万,进至黄石三百里外驻扎,泸州水师以史天泽为主帅,刘整为副,沿江东下;还有消息,吐蕃大汗离开六盘山大营,率军十万,驻跸剑阁。”
四周悄然无声,众人惊骇的目光都凝在德理身上。德理被这接二连三的噩耗弄得晕头转向,不知如何是好,斜眼瞟向白朴。
白朴微微颔首,道:“兵贵主速,羌虏真是得了个中三昧,当今之计,除了背城借一,实在别无他法。”
大将们都有同感,德理心想:“这话说了等于没说,管他谁胜谁败,与我有什么干系,呆在这里,再被他们问上几句,我这根狐狸尾巴就翘起来了,这两天累死我了,还是早点……”
王立打断他思虑,躬身道:“白先生说得有理,不知千岁还有什么计谋没有?”
“睡觉。”德理不假思索地说。
“睡觉?!”众将呆的呆,傻的傻,张嘴的张嘴,瞪眼的瞪眼,活似一群供在土庙子里的泥菩萨。
德理说溜了口,叫苦不迭,只得嘴硬到底道:“吐蕃人想必明天就要兵临城下,大战一触即发,若不蓄精养锐,怎么应付?”
“千岁真乃大将风度。”李汉生叹道:“我等皆是如坐针毡,不知所措,唯有千岁气定神闲,想的深远。”
“此言妙极,唯今之计,休养第一。”王立大表赞同,下令道:“命城中军士,今夜好好休息,睡个舒心觉,养足精神,再与羌虏决个胜负……”
德理没想到他们如此听话,大感意外,忖道:“若是大家都睡得死猪一样,吐蕃人杀了过来,罪过岂不都落在我一个人身上,你两个老家伙想的倒美。”他扫视众将,目光落在吕德身上,忖道:“此人方才的见地甚是高明,必定是个担得大事的角色。”想到这儿,向吕德道:“吕统制。”
吕德应声上前,德理沉吟片刻,道:“你将城中军士分为五拨,每过一个时辰,轮换一次,仅留一拨人马准备明日守城事宜。”
吕德领命。德理又对向宗道说:“向统制,你指挥四百名轻骑,在城池四周巡视,百里之内,发现吐蕃人,就效法古代烽火,以焰火为号,向城中传递。”
向宗道领命,心中却十二分不舒服:“这种事付与下属便可,让我来做,不是大材小用么?”
德理瞟了王立和李汉生一眼,心想:“这下子万无一失了吧。”
“千岁思虑果然周密。”李汉生不放过任何拍马屁的机会。
王立捋须道:“不错,我们也该学学千岁的风度……”他本想说继续酒宴,但终觉不妥,就此打住。
于是众将散去,王立引德理径至竹香园歇息,这园子中遍植翠竹,风吹影动,在月下甚是婆娑。
德理随王立进了一座精舍,舍里陈设雅致,四名风情万种的俏丽婢女含笑相迎,要为他宽衣沐浴,德理骇了一跳,忙道:“我自个来就成。”一双手把腰带紧紧拉住。
王立一愣,忖道:“听说这敬玄王素有寡人之疾,府中美人无数,怎么今日一反常态,莫非嫌这几个婢女不够美貌么?”他微一沉吟,拱手告辞。
德理沐过浴,浑身舒泰,步出厢房,见厅中婢女多了一人。那女子见他出来,欠身作礼。德理面红耳赤,低着头从旁走过,忽听耳边有人柔柔地道:“千岁!”
德理扭头一看,认出她正是方才在经略府唱曲子词的蓝衣女。这时一副婢女打扮,几乎有些认她不出,不过既然认出,就得打个招呼,这小子只得嗫嚅道:“你……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蓝衣女低着头,默然半晌,“千岁想必比月婵更明白。”她涨红了脸说。
“明白什么?”德理哪里解得这些风情。他见月婵欲言又止,便道:“我困了,有话明日再说吧!”
“千岁莫非不想听我唱一首曲子么?”月婵道。
德理连连摇头,一骨碌钻进卧房,将门从里面锁住,舒了口气,道:“总算挨过了这晚。”他爬上床,本想打坐,但心乱如麻,老是静不下来,想到最后,满脑子都是那个刁蛮的影子。“不知道还能够见到她么?”德理心中郁闷:“也许今生今世也见不着她了。”想到这里,心中酸楚,几乎落下泪来。忽然远处传来一缕吟唱,德理细细一听,竟然是今晚那支填了没唱的《一丛花令》,歌声缥缈清绝,带着淡淡的愁意,德理心事与曲韵暗合,听了半晌,不禁痴了,披衣出门,只见月婵浴着蒙蒙月色,缓步花丛,手捧一纸素笺,蹙眉低唱。
她听得门响,掉头看去,不禁失色,施礼道:“婢子无礼,扰了千岁清梦么?”
德理脸比猴子屁股还红,连连摇头,嗫嚅道:“不……不是,你唱得很好。”他顿了一顿,咽了口唾沫道:“只是我填得不好……”
月婵微微一笑:“不说好坏,只是千岁填得词与往日有些不同。”
德理一惊:“莫非她认得真货,瞅出了我这个假货的破绽?”
“我曾从王经略那儿看过千岁的词,着实豪气万千,气吞山河,大有驱逐羌虏,北靖中原的雄心。”月婵望着德理,摇了摇头:“与千岁这首词大是不同。”说到这儿叹了口气。德理略略放心,道:“天色不早,你也睡了吧!”
月婵低头道:“王经略让我来侍侯千岁就寝,千岁未能入眠,婢子怎敢先睡?”
德理不知这里面的关节,道:“好罢,我这就睡去。”他走进卧室,月婵也跟了进来,德理道:“我要睡觉,你跟来干嘛?”
月婵一愣,道:“难道千岁不让婢子服侍么?”
“我有手有脚,要你服侍作甚?”德理说道。
“千岁真会逗人。”月婵掩口直笑。
“我哪里逗你了?”德理搔着头,被她笑得莫名其妙。
月婵叹了口气道:“千岁不是嫌弃婢子么?婢子自知容貌丑陋……”
“谁嫌弃你了,你很美啊?”德理很坦率地说。
“是吗?”烛光下,月婵晕生双颊,道:“千岁……”头向德理胸前靠了过去。
德理向后一跳,扶住她道:“你……你不舒服吗?”
“原来千岁还是嫌弃婢子。”月婵眉眼微红,欠身道:“如此就不打扰千岁了。”说着一掉头,步出门外。德理正在迷惑,忽听远处传来一声长啸,他跃出门外,只见远处屋顶上,两道人影,一前一后,闪电般飞驰,初时距离甚远,但片刻之间,后面那人已经逼得近了。
“千岁,那是什么?”月婵花容失色,身子紧紧贴在德理身上。德理虽觉别扭,但身为男儿,也觉不能退缩,一挺身,大声说:“别怕!”话音未绝,当头黑影从屋顶飘然落下,落在中庭,与德理一照面,两人都吃了一惊,“呆子,是你么?”那人娇呼。
“是我!”德理没料到还能见到她,惊喜万分,叫道:“黄姑娘!”黄艳芳一声黑衣,更衬得肤光胜雪,听德理叫得亲热,不禁心头一甜,道:“你还记得我么?”转眼看到他身边月婵,顿时大怒,骂道:“原来你和那些无耻男子没什么两样!”
德理听她骂自己无耻,一时不知何意,还没答话,白朴大袖飘飘,幌若凭虚御风,从屋顶落下,足未沾地,折扇一合,点向艳芳。艳芳回手一刀。白朴扇柄在刀上一点,翻身落在德理之前,微微笑道:“你好大的胆子,今日叫你插翅难飞。”
艳芳呸了一声,挥刀上前,和他斗在一处,德理听得四周警戒之声大起,不由大急,道:“白先生……”白朴听得叫喊,道:“千岁有何吩咐?”说话间,挡住艳芳三刀一脚。
德理本想求他放人,但见守卫军士蜂拥而入,舞刀弄枪,将二人守在阵心,顿时无语。王立也受了惊动,赶了过来,见状叫道:“白先生,你且退下,让军士擒她。”
白朴笑道:“这也不必。”他翻身让过一刀,折扇从袖里吐出,蛇信般向艳芳“迎香穴”点到,艳芳向左跃出,白朴宛如游龙,一个转身,已绕到了艳芳左侧,大袖横扫,击在她腰间,艳芳踉跄后退,背撞在一株美人蕉上,口角渗出血来。
德理大惊,一跃而上,白朴伸手拦他,德理步法一动,白朴顿时拦了个空,惊诧莫名之际,德理已抢到艳芳身侧,伸手扶她,艳芳呸了声,一刀向他劈到,德理匆忙让过,但她也失了平衡,跌倒在地,两个军士上前要擒,德理身形一晃,双掌一拂,顺着那二人的来势,让他们跌了个满嘴泥。
白朴见他显示如此武功,更是惊讶,忖道:“这功夫分明是我派中的路子,这小子哪里学来?”只听王立向德理叫道:“千岁让开,这女贼危险!”
德理也不答话,只是拦在艳芳前面。
王立与白朴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这时忽听一声咳嗽从角落处传来,德理浑身猛震,抬眼看去,只见李天德怒目相向,旁边站着樱木修和严元。他面部微微抽搐,终于敌不住老爹的目光,错步让开。
白朴大步上前,将艳芳抓在手中,王立道:“千岁,这女子如何发落?”白朴看了看德理,后者几乎要流出泪来,低声道:“她已经受伤,还是……还是不要再为难她……”
“谁……谁要你……你可怜?”艳芳气息紊乱,但口气依然倔强。
王立倒没看出其中症结,随口道:“既然千岁如此说,那么暂时将她收押在府中的石牢里。”白朴看了德理一眼,点了点头,将艳芳挟起,向石牢方向走去。德理看着二人背影,一阵晕眩,不知如何是好。
伯颜勒住马匹,身后急促的马蹄声也缓了下来。他抬眼看着远处的城池,半晌叹道:“这座黄石城,像踞在江边的猛虎,落在山头的苍鹰,易守难攻,不可轻辱呀。”
阿术双眉一展,神采飞扬:“我吐蕃大军攻无不克,这城又算得了什么?”
“那要怎么攻打?”伯颜皱眉道。
阿术带着细密茸毛的嘴角弯成一道诡异的弧线,道:“我会示弱,将唐军诱出城外,然后断掉他们的归路,在野战中歼灭!”
伯颜不置可否,目视长江滚滚激流,长长叹了口气。身后一传令兵拍马而至,朗声道:“兀良合台将军有令,命你二人在离黄石六箭之地扎营,准备攻城!”
“这么急?”伯颜变了脸色。
“这个令传得好!”阿术眼中精芒一闪,哈哈笑道:“攻破黄石,就在今天。”
德理心神恍惚,站在城头,身边拥着守城的众将。极远处,濯濯童山间,雪白的吐蕃包随着逶迤的山势绵延起伏。城下一阵肃杀秋风吹过,卷起迷蒙的烟尘,散在云天之间。
一缕胡笳悠悠忽忽,好像从大地深处升起,与牛皮鼓的激响和在一起,在空中迸发出震人心魄的声响。人马从吐蕃大营潮水般涌出,在枯黄的茅草间,三个万人队一字排开,战马与秋风此起彼伏地嘶鸣,吐蕃军队向黄石城逼进。
战鼓声让德理将心神收了回来,只见吐蕃人推着巨大的云梯,沿着山坡上行。城头的千百张强弓巨弩搭上了粗糙的麻石城垛,投石机满满盛上锐利的石块,系着巨大滚木的绳索被崩的笔直。
云梯离城墙还有三百步,数万吐蕃人发出震撼天地的呼啸,刹那间,冲锋开始了。箭弩的清鸣和着滚木擂石的隆隆声,在山坡上空响起,凄厉的惨叫从吐蕃士兵的嘴里发出,力量强劲的箭矢贯穿了他们皮制的胸甲,铜盔在飞落的巨石撞击下,凹了下去,血肉从裂缝中四散飞扬,洒在青青蔓草之间。坚硬沉重的滚木撞翻了高耸的云梯,士兵们被压在下面,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只看得德理小腿酥软,浑身冒汗,三十六颗牙齿作对儿厮杀,只觉生平所见可怕之事,莫过与此。
在强劲的矢石下,蕃军渐渐有些抵挡不住,向后溃退,唐军士气大振,数万守军齐声发喊,与远处的江涛声遥相呼应,久久不绝。
“咻”,长箭的影子在空中闪过,在一名挥舞大旗的唐军身上添了个窟窿,旗子脱手落下,在空中打了个旋儿,跌落在沾满鲜血的荒草间。
唐军一时哑口,放眼看去:只见城下立着一匹黑马,马蹄飞扬,鬃毛忿张,鞍上一蓝袍将军,手挽巨弓,遥指城头。只听“咻”的一声,第二只箭又到了,这箭射透一名发弩的唐军,其势不止,没入他身后同伴的心窝。
“又是他!”严元嗔目大喝。
“岂有此理,他这箭怎么来得……”王立骇极而呼,要知伯颜所在之地里城头约莫六七百步,何况以下抑上,要射到城头,又要这般强劲,非得有射出千步的能耐不可,除了黄石城中的一张十人开的破山弩,寻常强弩休想射出这般远法。
王立话没说完,第三支箭已经到了,白朴眼疾手快,抢上一步,折扇磕上,箭失了准头,向斜偏出,射穿王立身后一名亲兵的脑袋。
三箭发出,伯颜催马上前,吐蕃大军大是振奋,发出山崩似的大喊,随着伯颜的战马前进。
王立号令三军,矢石有如雨下,吐蕃军队顶着箭雨,两度竖起云梯,死亡的战士在城下堆起血红的尸堆,伤者在地上痛苦的呻吟,伯颜时时弯弓出箭,每箭发出,必有一人倒下,断是度无虚发。但城头唐军终究是占了地利,相持半个时辰,蕃军渐渐后退。
向宗道见势,向王立道:“羌虏气馁,此时若麾军进击,定能大胜,请经略使下令,让属下率军出击,挫挫羌虏的锐气。”
王立颔首,向德理道:“千岁以为如何?”白朴站在德理身后,闻言道:“不可,羌虏虽然损失惨重,但来去皆有章法,并无气馁之象。”“不错。”李天德也捋须颔首:“羌虏的阵形并未乱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你二人不过是千岁手下,国家大事,哪有你们插嘴的时候?”王立一心显示手段,眉头一皱,干脆不理他们,径直向德理道:“如此良机,稍纵即逝。”
德理忖道:“爹爹真是多事,此事与我们何干,由他去吧。”想到这里,道:“就依向统制之意。”
白朴见其不纳己言,叹了口气。李天德见状,皱了皱眉,突然拱手道:“既然如此,若向统制不弃,李某愿为马前卒。”
德理吃惊,但又不知该如何反对,向宗道望了王立一眼,王立见德理不语,当他默许,正要说话,薛容也站了出来,高声道:“我兄弟也学了几天弓马,不想后人,求千岁与经略使应允,让我兄弟跟随向统制,与羌虏见个高下。”王立目视众人,笑道:“原来我大唐有的是热血男儿,也好,各位就随向统制出击,给羌虏皇帝一个下马威瞧瞧。”